第七章 老牡丹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任谁被一个陌生人无端呵斥，心都不会痛快。
　　宋凡蹲在那，伸手轻轻抚摸着牡丹树干上的老皮，头也没抬的问道：“大爷你谁呀？”
　　“大爷？”
　　老者愣住。
　　这种市井称呼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从来没人这么叫过他！
　　被气得几乎忘记训斥他不要碰那株“神树”。
　　“你是谁？你家大人呢？这是你玩的地方吗？”老者有点恼羞成怒，再次一副训斥语气。
　　宋凡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发飙的老娘。
　　尽管这个平日里整天装少女的老娘有些不着调，但对他的呵护却从来一点都不少。
　　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没有掩饰过自己有一个儿子的事实，不仅如此，还将其视为此生最大骄傲！
　　宋凡虽然从小一个人生活，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要按照宋乐乐的意思，宋凡应该留在她身边，在神京学习成长。
　　万芊雪看着老者，微微蹙眉：“老先生，这是我请过来给小柔看病的医生。”
　　老者鼻孔哼了一声：“看病？他也配？”
　　万芊雪脸色顿时有点难看起来，心说这人谁呀？
　　宋凡依旧蹲那，凝神摸着牡丹树。
　　闻听此言，抬头看了老者一眼：“我姓宋，宋朝的宋，名凡，天生不凡的凡。记住这个名字吧大爷，因为当它日后如雷贯耳时你会庆幸今天曾有缘见过我。”
　　非常中二的自我介绍，但宋凡却说得十分认真。
　　老者：“……”
　　他见过狂妄的，但却没见过这么狂的，尤其敢当着他的面还这么狂！
　　平日跟在他身边的学生，哪怕只比他小十来岁那种，也都是唯唯诺诺，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
　　何曾见过如此自恋又这么没礼貌的年轻人？
　　老者名叫陆圣夫，神龙国人。
　　世界一流园艺大师，神龙国农校博导，曾在顶级期刊发表过大量关于奇花异草的论文。
　　在植物学方面拥有着极深造诣，无数世界级专家在他面前都得自称学生或晚辈。
　　陆圣夫在圈内还有个外号，叫大魔王！
　　脾气异常暴躁，嘴巴极其恶毒。
　　面对看不顺眼的事情，从来都是毫不留情，谁的面子都不给。
　　如果只是这样，陆圣夫最多只能算做学术界的大魔王，但他偏偏还是个修行者！
　　据传一身修为在多年前就已达到养气九层。
　　在人间修行界地位也同样不低！
　　老头实战经验同样丰富，年轻时曾代表神龙国出战，获得多次修行者大赛冠军。
　　一句话，这老头儿是有真本事的。
　　能文能武，可不是只会用嘴喷人的那种喷子。
　　因为这些年潜心修炼，很少出山，年轻的万芊雪对陆圣夫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她弟弟万松涛已将陆老身份小声告知她和宋乐乐。
　　万松涛此时还不知道那个相貌英俊，比他好看那么一丢丢的年轻人居然是宋姐儿子。
　　只知道是姐姐请过来的人，看着有点年轻，但应该也是有些能力的。
　　骗子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万家府上，更不可能进入到这种核心区域。
　　万芊雪知道陆圣夫身份后，多少有些头疼。
　　之前她不是没想过请这位大师出山，但联系到对方身边工作人员，却被告知陆老外出采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眼看着小柔日渐衰弱，情急之下才求的宋乐乐。
　　没曾想她这边刚请来宋老传人，那边一向不怎么靠谱的弟弟却把陆圣夫这尊大神给搬出来了。
　　如果宋凡只是个普通植物专家倒也罢了，大不了事后道个歉，再给一笔补偿，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他是宋姐的宝贝儿子！
　　整天在她面前念道。
　　现在平白无故被嘴巴臭的大魔王训斥一顿，宋姐心里能舒服才怪。
　　宋乐乐对此倒是无所谓，她只是有点不高兴这老头臭嘴巴，但如果对方能治好那株牡丹树，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她可以不喜欢，但不想小姐妹为难。
　　所以她暗中示意万芊雪去寒暄一下，即便不是同行业，宋乐乐也听过陆圣夫的名字。
　　万芊雪感激的看了一眼宋乐乐，陆圣夫这老头虽然脾气臭嘴巴更臭，但确实值得结交，就算不交好，但也不能轻易得罪。
　　陆圣夫虽然被宋凡弄得有些没面子，这会儿倒也没继续发难，只是狠狠瞪了一眼那边的宋凡，跟万芊雪说起话来。
　　牡丹树前的宋凡依旧摸着老树树干，原本他用的是爷爷传给他那些知识。
　　医人需要望闻问切，医植物也是如此。
　　但当他刚刚摸着干巴巴的老树皮，将手放在树干上那一瞬间，脑袋里却突然传来一股非常虚弱的精神波动！
　　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精神交流，宋凡一下就能理解那种。
　　这树成精了？
　　宋凡心中感到震撼。
　　他曾听外公说过，顶级灵药多半通灵，但在这灵气匮乏的人间，竟也有植物达到这种境界？
　　还是说，达到这种境界的植物有很多，却没人能和它们沟通？
　　宋凡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但很快，他平静下来。
　　倾心聆听这株老牡丹的碎碎念。
　　“好烦呀！”
　　“我本大好男儿，却被叫做小柔这么娘的名字！”
　　“还天天弄些莫名其妙的营养液来喂我，我快要被毒死了！”
　　“要不是这片天地灵气枯竭几近干涸，要不是我没办法移动自己，我早就跑了……”
　　宋凡：“……”
　　他尝试着跟老牡丹沟通：“你有啥病？”
　　“病？我没病！只是这片土地的灵力越来越少，继续这样下去，我的灵将死！”
　　“灵死如灯灭，届时我这早已衰败的树身，也将跟着一起死去。”
　　宋凡问道：“那，如何才能救你？”
　　“源液，我需要源液，如果有足够多的源液，我甚至可以更进一步，达到化形！”
　　“当然，我已经不奢求那么多，如今的我，只要能继续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
　　宋凡皱眉：“源液是什么东西？”
　　“你一身强烈的源能波动却来问我源液是什么东西？小子你不老实呀！给我源液，救活我，我愿意跟随你！”
　　老牡丹语气很诚恳。
　　宋凡却撇撇嘴，沟通道：“给我你的牡丹花吗？”
　　“那东西算什么，你若救我活命，我可帮你号令百花！助你寻找灵药！”
　　这时那边几人也已经沟通了一会，陆圣夫也清楚了宋凡来历，对宋凡他可以大呼小叫，但对宋凡的外公，那位更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宋老爷子，陆圣夫也是十分钦佩的。
　　因此他看向宋凡的眼神，平和了几分，但语气依旧有些硬，实在是这小兔崽子说话也很难听，一时有些拉不下那张老脸。
　　咳了一声，冲着宋凡道：“小子，你可看出它的问题？”
　　宋乐乐在一旁提醒道：“儿砸，这位是陆圣夫陆老先生。”
　　气归气，但面对一个值得尊重的长者，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
　　宋凡站起身，看向陆圣夫，平静说道：“当然，它是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