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期相遇 互道安然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七点一刻。收拾行囊，从宾馆出来已经是七点四十。在旁边的小吃店吃了早餐，两个素包，一碗八宝粥。
　　在小吃店不远处可以乘坐直达龙门石窟的公共汽车。车上依然有很多人，庆幸的事情是早晨时分车内不算闷热。径直走在最后排的位置坐下。
　　车子走走停停，乘客上上下下，上班的、旅游的、抑或购物的、约会的。。形形色色，各自忙碌，在这座古老悠久的老城一角安稳生活，波澜不惊。
　　一个小时以后，汽车终于到达龙门石窟。。
　　车上乘客一涌而下，学生、情侣、摄影师、背包客。
　　下车，我已经没有了方向感，跟着人群前行，转向一条限车的路上，灰色的石板铺满路面，右侧的仿古建筑整齐一字排列：超市、餐馆、行李寄存、和各种纪念品店。
　　我径直走过一个个小店，最后一间是邮局，门口设立一个传统绿色的邮筒，邮筒旁边有小石桌，一位年轻女子伏在上面写明信片，十分投入认真。左手边已经是厚厚一沓。
　　不知道是要告别还是重逢。不管怎样，旅途中她至少有一份寄托。而我，一路走来，是这般了无牵挂。
　　此刻，我想到了安妮作品中的一幕，如此相似。顿时，理解了安妮写下那段文字时的心境，当时是怎样的孤独落寞。
　　顺着路标指示，走过形形色色繁杂的店铺，来到一片广场，中间立着一块大大的石头，上面赫然刻着“龙门石窟”的字样。
　　显然，这是游客拍照留念的绝佳地点。人们并非喜欢石头本身，而是上面的字，无论怎么，至少说明我来过这里，看，这就是证明。
　　我们往往如是想，如是做，并且乐此不疲。
　　走上去拍照的人很多，大家还算自觉，在一旁排队轮流上去留影。我在另一侧冷眼看着，单身，情侣，闺蜜，甚至一家老小全部出动，庄重严肃的神情，浮夸搞笑的动作，看起来像极了小丑。
　　我握着手机，没有上去出丑的冲动，只想等众人拍完散去，自己取一张单纯的风景照。
　　对，单纯的风景，没有人物。很多景色都是这般美好，只因为有些不合时宜的人物出现在其中，玷污了自然的美景如画。
　　有些时候，人物是能给风景增添一抹色彩的，可惜这总是极少的。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打算放弃拍照的念头。
　　这时，一位女子来到我面前，二十四五岁，戴着一顶大大的粉红遮阳圆帽，穿着长长的蓝色碎花裙子。背上鼓鼓的旅行包，和她瘦小的身躯极不相称。她手拿相机，想我给她拍照留念。
　　我点头说可以，她将相寄递给我，走到另一边排队，很久，她才走了上去。我按下快门，定格这一瞬间。可能是光线问题，照片有些模糊，挡不住她表面的随和平静。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随和平静的外表下一定藏着一颗好奇而隐忍的心灵。
　　始终觉得，一个独自旅行的女子，是隐忍的、坚强的，也是寂寞的、脆弱的。她应该再逃避什么，逃避的方式就是独自旅行。她走过来道谢，相互道别，最后各自上路。
　　有些萍水相逢散了就散了，永不再见，各安天涯。而有些差肩而过，却是为了不期再遇，互道安然。
　　最终还是放弃了拍照的念头。在四周转了一会，走向售票厅。
　　三个售票窗口皆排着长队，我找了中间相对人少的一队跟在后面。
　　漫长的等待，无所事事，打开手机翻看网页，跟着队伍缓慢向前移动。许久，终于来到窗口。
　　无意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大大的粉红遮阳圆帽，长长的蓝色碎花长裙，双肩背包，不同的是之前帽子在她头上戴着，现在背在身后的背包上。
　　她没有女子一向的腼腆羞涩，笑着打招呼，
　　“这么巧，你也在这”
　　“是啊”
　　“你也一个人呢？”
　　“是啊，一块走吧”
　　“好啊”
　　彼此第二次见面，简单的对话，决定结伴前行。
　　漫长的独自的旅行总是孤独的，寂寞的，无所寄托的。有些路途真的需要有人相伴同行，彼此倾诉和聆听，不管结伴路途怎样的平淡，时间多么短暂，只要遇见了，倾诉了，聆听了，这就够了。比如现在的我和她。
　　从售票厅出来，顺着河流并肩前行，言语之中难免顾忌，各自有所隐藏。
　　远远看到检票口，一座高大的仿古城门，青砖垂柳，左边连接跨河长桥。听说这座桥还挺有名气。
　　她问我“要不在这拍张照吧？”
　　“算了，要不我给你拍一张吧？”
　　她没有拒绝，将相机给我。
　　我看着镜头中的女子，双手互扣放在身体前面，没有多余的动作，却显得特别自然贴切。
　　她走过来，“你也来张吧，到此一游型的”
　　“好吧”我没有走去城门下，而是向路边靠近河水垂柳的岸边走去，背景是长河，可以避免太多人从镜头前经过。我喜欢城门的仿古建筑，它在镜头中一定很漂亮，但我讨厌城门下形形色色的人群在镜头中来回走动，那是对照片的一种玷污。
　　走进景区，爬上长长的木质台阶，台阶一侧是石窟岩壁，另一侧是垂柳成荫的小路，小路外侧是河水清澈的河流，隔河相望的是东山石窟和、香山寺和白居易故居等景点。
　　我们没走多久，看到不远处的石窟前有一个旅行团，导游左手拿着微型麦克风向大家讲述石窟的历史和故事传说。
　　我和女子相视一笑，向旅行团走去。
　　有时候，相似的人遇到一起，彼此之间可以不用言语，只一个动作和表情，便能读懂对方。那是一种不用培养就具备的默契。
　　我们都喜欢在路途中蹭免费的导游，不单是可以省下一笔钱这么简单，更多的是想听就听，想走就走，比较自由。
　　就像这场突发奇想的旅行，没有目的，没有线索，随心变换着路程和方向，也许明天就是路途的终点，也许，就这么一直走，没有终点。
　　人生，不也是这样？我们无可奈何的漂浮在时间长河里，也许就此安稳平和的漂泊入海，隐没在浪花深处，安静走远。也许，下个转弯就是悬崖万丈，无情流水把你拍卷入千尺深潭，窒息而死。
　　跟着导游走了一段路程，我回头看她，她左手扶着木质栏杆，低头爬台阶，看起来十分吃力。
　　也许，在华山近十几个小时的山路真的把这个瘦弱的女子折腾累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疲惫的令人怜惜，坚强的让人心疼。
　　但是，我始终还是没有任何言语的疼惜。转过身，放慢了脚步。
　　我知道，我们是如此相似的人，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疼惜和爱恋，一切坚强和脆弱只系自己，无关他人。
　　她终于还是跟了上来，右手支着腰肢，左手扶着栏杆，眺望远方。绿柳成荫，碧水蓝天，木船顺河而下，荡起层层涟漪。
　　她匆忙取出相机，固定在方木栏杆上，记录当下美景如画。
　　此刻，女子这般认真。
　　前行，石窟最有名的几尊石刻。很多游人就此停留，休息’喝水、观赏、拍照。
　　我们给彼此拍照留念，观赏一番便继续前行。
　　后面几处石窟和前面的大同小异，没有停留。
　　来到景区的西南门，隔门有卖冷饮的商贩。看到我们走过来，都热情的向我们推荐自己的东西。各自买了一瓶矿泉水，转身走向跨河的长桥。
　　桥上的人不多，可能很多游客都在之前的景点停留呢，像我们这样的旅行者总是很少，不为名胜景点一味停留，不为热闹再三驻足，只是随心的走走，感受此刻的感受。
　　桥上景色很美，可以看到河流东西两侧的风景。
　　她看起来很开心，不断拍照。
　　这是一个贴近自然的女子，她喜欢大自然的树木山水。喜欢它们美到极致的景色。
　　河岸东侧的石窟大都一般，数量较少，分布也不均匀，相对西岸，冷清了许多。
　　石窟尽头是香山寺，然后是白居易故居。
　　香山寺内有一块乾隆皇帝题词的石碑，增添了不少人气。
　　我们顺河一路走过崎岖不平的石路，来到香山寺的长亭下休息。
　　长亭地势较高，在此处可以看到河流和西岸的全貌。她拿起相机，翻看着之前的照片，小心的删选着，然后递给我说，这些是在华山和三门峡的照片，
　　我接过相机，坐下来翻看，她在旁边讲述着一张张照片上的景点和一路的故事。
　　华山确实美景如画，加之武侠小说的渲染，历史故事的沉淀，更增添了它独特的文化魅力。
　　在长亭休息了十几分钟，重新启程，下一站是白居易故居，故居中假山茂林，小桥流水，修筑的很用心。
　　不过，人为的痕迹过于明显，可以制造出来的悠然静美，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闲散的逛了一圈，两人决定离开。
　　回去的路是来时看到的古桥，桥上的石栏上雕刻着各种花纹凿痕突兀，应该刚修葺不久吧。
　　古桥的尽头是出口。远远的可以看到还有不少的游客涌进景区参观。
　　沿着来路，我们再次经过邮局，她从背包里取出几张明信片，塞进门口的邮箱里，回过身来说寄给朋友的。
　　她经常在一些旅游景点买明信片，写上几句简短的话语，然后寄给朋友或者未来的自己。
　　她说，食品容易腐烂，纪念物品不容易携带，明信片是个不错的选择，简单明了，她喜欢这种方式。
　　也许这个女子也同样渴望简单，她也在寻求简单的路上，此刻，她是单纯的，明朗的。
　　登上去火车站的公共汽车，并肩靠窗坐下。她说先去车站买票，十点钟回BJ的高铁，等车的空隙去老城的小吃街逛逛。
　　她在BJ读研究生，周五下午逃课出来，周六一早去爬的华山，连夜下山，折腾了十几个小时。周日一早去了三门峡，然后赶到洛阳龙门，晚上十点钟做高铁回去，凌晨到BJ，一早赶去上课。
　　我听着她几近疯狂的旅行行程安排，一阵惊讶，但更多的是羡慕，她这样的决绝和明朗。
　　在火车站下车，互相道别，简单直白，一如相遇。
　　萍水相逢或许就是这般吧：一个转身，毫无预料的相遇，一个转身，人来人往中隐没。其实这样也挺好。
　　订了车票，明天一早的。走出售票大厅，并没有立刻回去宾馆，转身来到之前的快餐店，再次选择靠着落地玻璃坐下。
　　旁边的座位，不断改换着面孔。
　　许久，准备离开，手机响了，是白天遇到的那位女子的消息，她说，你真该来老街这里逛逛，这边的东西很便宜，到处都是卖地方特色小吃的，她买了一堆吃的，吃得很嗨。
　　试想她此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背起背包，快步走出快餐店。
　　。。
　　第二天早晨，醒的很晚，匆忙启程，最终赶上了火车。顿时心安。
　　列车走走停停，穿梭于一个个车站。
　　看着站台对面车内一个个旅客，疲惫不堪，眼神迷离。长途旅行终会让人身心疲惫，尽管其中充满着新奇和邂逅。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或许就此一闪而过永不再见。不知道他们看过来时会不会也是这么想。
　　许久，列车启动，我把头轻轻靠着车窗玻璃上，顺着列车驶过的方向看着站台渐行渐远。
　　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它消失在视野中，还是不肯正过身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最终在看什么，只是意识到车下的轨道飞速向后流走，列车不曾停止。
　　很多时候，都期盼着列车就这么一直前行，不要停下来，永远不要。。
　　就这样一直靠着车窗走下去，大脑愈来愈空白。
　　这种状态常常能带给我莫大的满足和心安。
　　此刻，总觉得自己逃离了时光流逝和世事变迁，牢牢把握了自己的生命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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