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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小路，有些阴翳的天气。馒头和秋月并肩走在路上。秋月长裙曳地，步履轻盈，飘逸的气质宛如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精灵。馒头心里面对秋月仍然心存恐惧，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秋月轻轻地回头，冲馒头微笑。
馒头终于忍不住支支唔唔地开口了：“我之前听说，隔壁城中村改造，不小心把一个古墓穴给挖穿了，从那儿跑出来一只狐狸……”
秋月又冲馒头笑笑。
馒头迟疑地问：“那只狐狸就是你吗？”
没想到秋月嘴巴一努，却径直说道：“是啊，出来的时候没留神，现了真身。还让这么多人看到了，真是麻烦。”
“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馒头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你放心，我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要你替我保守秘密，我们完全可以相安无事。”
“我明白……”馒头讷讷道。
“而且，我很珍惜和你的缘份。我刚来这儿，一个朋友也没有，我想我们能成为朋友。”
“为什么是我？”
秋月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味道，一般自己是闻不到的。”
馒头不明白秋月想说什么，不禁又凝起了眉头。
“我觉得是你，”秋月继续说，“是因为我感受得到，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馒头愣了愣，他的脚步不觉慢了，侧目看着秋月。
秋月只是继续向前走着，轻轻地吟诵：“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馒头听得心惊，秋月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在暗示什么吗？难道自己成了眼前这个狐妖留连世间的理由？馒头不敢继续往下想，他顾左右而言它：“没想到你还喜欢诗词歌赋？”
“是啊，”秋月笑笑说，“唐诗宋词，我都喜欢。”
“可是，”馒头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你是从那个古墓穴跑出来的吗？我看新闻报道说那儿是东汉时期的古墓。你如果是从汉代的时候就在那下面，怎么知道唐宋的诗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秋月眨巴着眼睛，支支唔唔地说，“我想、我大概在地底下埋的时间不久……”
馒头想起了之前有人议论古墓造假的事，疑惑顿生。当馒头正想进一步追问的时候，秋月却一把拉着他来到旁边一栋建筑前，那儿墙上挂着个套套自动贩卖机。但秋月却好像不明白其为何物。
“这个是什么？”
馒头一脸尴尬：“消防栓有什么好看的。”
旁边有人看着馒头。秋月的大眼睛仍旧扑闪扑闪地看着那个套套贩卖机，馒头恨不得地下有条缝可以钻进去……
馒头独自一人来到之前的工作单位。这是一所高职院校，馒头来这儿是想找一下于主任。于主任是学院分校区管理办的领导，他是馒头父辈的朋友。虽然上一次学院人事部的那个莫主任对馒头摞下狠话，说要把馒头给辞了。但是，馒头心里还是存有一丝奢望，想看看还有没有机会保住这份工作。馒头一直是个很努力的人，而且他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现在为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却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人，想想真是可悲。
走进校园，环境优美，三三两两的年青人往来穿梭，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馒头不觉间又想起了秋月。馒头对秋月是否真的是狐仙仍然心存疑惑，但是，秋月确实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包括她的模样，还有她的行为举止。记得好像谁说过，这世界绝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但愿如此吧，也许那个秋月就是馒头心里的一个暗示，让馒头在面对这个残酷无比的社会时，内心多少还保留住一份对这个世界诗意的幻想。
馒头来到于主任的办公室。于主任50多岁的年纪，一副平和儒雅的面容。他的办公室布置得很简朴。对于馒头的到访，于主任表现得非常高兴，他给馒头倒了杯水，招呼馒头在旁边会客的沙发坐下来：“好一阵子不见你了，最近怎么样？”
馒头有些拘谨，低下头没说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性格木讷，不善言辞。他明明很清楚自己这一次过来的目的，但一到现场，敏感而内向的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于主任在馒头身边落坐，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亲切的笑意，他主动拉扯开话题：“对了，你父亲的身体还好吗？”
“还行吧。”馒头低声回答。
“听说他现在又给机构反聘去教书？”
馒头点点头，没说话。
“咳，他这个人啊，就是从来都闲不下来。”
馒头低头喝了一口水，还是没说话。
“我好久没回去了，老想着找个假期回家乡看看，好好和你父亲叙叙旧。”
于主任爽朗的话语，让馒头放松下来。
“你父亲一辈子耿直，以前和他共事的时候，我一直很敬重他。”
“谢谢。”馒头的声音仍然很低。
于主任迟疑着问：“你从单位……离职的事你父亲知道吗？”
“我……没和家里说。”面对这个问题，馒头一下子变得很不安。
于主任无声地叹了口气：“你父亲还嘱咐我多照顾你的。”
于主任是个很善良的长辈，但这一刻，他似乎也面对无能为力的窘境。
说着话的档口，于主任的身体忽然觉得有些不适，他眼前一阵眩晕……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掏出两片药，咽了下去。
“于主任，你怎么了？”馒头有些紧张。
“心脏不太舒服，老毛病了。”
馒头看着于主任的样子，有些揪心。于主任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重新在馒头身边坐下来。
“你留任的事我现在也很为难，”于主任继续说，“校本部人事部的莫主任马上要过来我们分校区当领导，他现在对我们这边的人事安排很强硬。”
馒头沉默了。
“有机会我帮你再问一问别的地方……”
馒头倔强地扬起脸：“于主任，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馒头的自尊心再次作祟，他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说出这么硬气的话。但转瞬间，馒头又迅速陷入了低落，糟糕的就业状况让这个从大学出来时间不长的年青人备感窘丧，破碎的骄傲、凋零的自尊、还有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都让他觉得自己一钱不值。看来，生活除了诗歌和远方，更多的还是吃饭睡觉拉屎放屁，这才是大部分人过的生活。诗歌和远方，还有梦想与执着，总有些奢侈，有没有钱让自己拉屎放屁，活得顺利，这才是每天的主题！
于主任没留意馒头的跑神，他叹了口气，又安慰馒头道：“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你不要灰心。你或者可以一边找工作，一边继续充实自己，多学点东西以后增加竞争力。”
馒头点点头。
“我以前在家乡当中学老师，”于主任继续说，“那时你父亲是我的领导。其实我很不甘心，在那个小城市工作。后来一路修读了博士学位，才来的这边。只要自己不放弃，生活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
听着于主任漫谈自己的成功学，馒头再次变得有些茫然。唉，道理都是这个道理，所谓苦练七十二变，才能笑对八十一难……
从于主任那里出来后，馒头和以前的同事兼好友黄顺平，坐在校园边上的一个小饮食店里，两个人喝着汽水。
“怎么样，现在在做什么？”黄顺平问道。
“我暂时开了个网店，倒腾点电子产品。”馒头难为情地笑笑。
“嗯，这个好，自己做老板，比什么都强。”
馒头明白对方只是随口的客套话，他有些迷茫地摇摇头。
“嗯，对了，”黄顺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这儿有一批要淘汰的二手电脑，别说我不关照你，我可以很低的价钱给你。”
“谢谢……还是你够朋友。”
“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黄顺平顿了顿说，“没有去找新工作吗？”
“在网上投了一些简历，还没有回音。”
“现在工作不好找啊。”
馒头不禁点点头。
“要不你复习一下，试试去考公务员吧。”
这时，店老板过来这边收拾客人喝完的汽水瓶子。那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一副闲得蛋疼的样子。
“考什么公务员哦，”店老板说，“考上一个月开几千块钱，为了提拔还得装孙子或卖身，何苦……”
黄顺平眼角也不抬：“也不是这么说，等到级别高了，别人给你装孙子或卖身，先苦后甜。”***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