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直播间内有瞬间的沉寂。
　　
　　通常情况下，节目组是不会将嘉宾们手机上的聊天信息公开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嘉宾本人的意志。然而盛必荣本就是想让所有观众看到温瑶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样子，在发短信的时候，就刻意将手机摆在了摄像头下。
　　
　　是以，两人短信的内容，都是直接曝光在镜头下的。
　　
　　绕是盛必荣有心想收回手机，这会儿也来不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温瑶回复的短信上。
　　
　　不过寥寥几字的简单回应，然而无论是盛必荣，还是本就别有用心的黑粉，心里忽的一虚，仿佛透过那冷淡的一行字，看见了少女似笑非笑的脸，像是在说，这点小伎俩就别搬出来贻笑大方了。
　　
　　上什么坟，你的心急如焚。
　　
　　你在急什么呢？
　　
　　再常见不过的四字成语，在原本就不怀好意的盛必荣和部分粉丝看来，顿时就显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盛必荣和黑粉是尴尬了，那边一直抗拒测试的普通观众却是毫不客气的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自己有几个臭钱，女生就会上赶着讨好吧？笑死我了，原来有钱人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油腻不自知还充满了自信]
　　
　　[哈哈哈哈小姐姐好会说，爱了爱了]
　　[看到男嘉宾的短信，我被油得连夜逃离地球。看到小姐姐的回复，我又可以了！姐姐好辣我好爱！本以为是小可怜，没想到居然是漂亮辣妹！我可以！]
　　
　　[所以之前叫嚣的黑粉人呢？]
　　[你们之前不是说，只要小姐姐不为所动，就乖乖道歉的吗？行，现在小姐姐的回复在摆在你们面前了，可以为你们的冒犯道歉了吗？]
　　
　　黑粉们灰溜溜的没声了。
　　
　　愿赌服输，尽管不太情愿，大多黑粉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的去温瑶的直播间或微博底下道歉。
　　
　　[对不起。]
　　[为自己的不当言论道歉，抱歉。]
　　
　　眼见着黑粉们一个接一个上门道歉，温瑶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这才内心舒坦了些许。
　　
　　[其实我觉得还不够。]
　　[确实，他们的行为都说得上是网爆了吧？之前那样对小姐姐，一句道歉就完了？总觉得好意难平。]
　　
　　[害，不知道小姐姐看到道歉了吗。]
　　[应该没有……小姐姐好像自从上节目以来，就没有和弹幕互动过，应该是没看的。其实想想也是，之前还没上节目就被那么多人骂，这种情况下还看弹幕，这不是自虐吗。]
　　
　　[我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他们自家正主自己喜欢上小姐姐，他们会当场崩溃吗23333]
　　
　　[算了吧]
　　[小声说，经过9号男嘉宾这个奇葩，我感觉我对男嘉宾们的滤镜现在已经差不多没了……可能有点地图炮，其实有钱真不代表什么，反而可能因为有财有势，比普通男人在某些方面更肆无忌惮……]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们还是好好帮漂亮妹妹维持直播间秩序吧。这样哪天小姐姐打开直播间弹幕，就会知道，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她的。]
　　[+1]
　　
　　黑粉这边在温瑶直播间是好好道歉了，但对于让他们颜面扫地的9号男嘉宾盛必荣，可就没有半点好态度了。
　　
　　[宁就是传说中的人间油物？]
　　[到现在还被9号男嘉宾的言论尬得头皮发麻的我是一个人吗？]
　　
　　[男嘉宾群体风评被害]
　　[笑死我了，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主动撩人家小姐姐，长得一般家世在男嘉宾里面也不出众，到底怎么敢的啊，我命油我不油天吗？]
　　
　　气得盛必荣险些当场和弹幕对骂起来。
　　
　　……
　　
　　另一边。
　　
　　温瑶并不知道，在直播间观众的努力下，她的直播间已经恢复了难得的清净。
　　
　　她只是在打完游戏后，可有可无的翻了一下短信记录。
　　
　　距离她回复盛必荣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然而对面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没有再给出任何回复。这让骨子里其实很喜欢回怼的温瑶有点小遗憾。
　　
　　她摇摇头，评价：“真没用。”居然一个回合都撑不住。
　　
　　耳边在这时忽然响起一阵轻笑。
　　
　　温瑶下意识挑了挑眉：“你笑什么笑？”
　　
　　话刚出口，温瑶就后悔了。
　　
　　从餐厅回来后，她就一直待在卧室里，再也没有外出过，眼下待在她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自然是，也只能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跑来节目上充当私人执事的迟殷了。
　　
　　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温瑶在他面前早就放肆惯了，根本不存在给他面子这么一说，以至于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的本能让她已经挑了挑眉，反问出声。
　　
　　好在迟殷似乎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或者说，以他如今伪装的身份，和温瑶这个身体原本主人的秉性来说，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下人”说话，反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是以，迟殷也没生气，而是从善如流道：“抱歉，大小姐，以后不会了。”
　　
　　听起来甚至有几分纵容。
　　
　　温瑶的心却沉了下去。
　　
　　她了解迟殷的性格。
　　
　　对方这会儿能够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话，恰恰证明他对自己伪装的身份铭记于心，换句话说，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迟殷都会保证以“私人执事”的身份履行。
　　
　　他们不再是十多年的朋友，而是界限分明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温瑶心里多少有些情绪低落。
　　
　　她和迟殷的最后一面其实闹得很不愉快。
　　
　　那天她因为被拍到和影帝连星洲出现在同一班飞机，而被狗仔当做影帝的女友送上了热搜，然而事实上，就是温瑶本人，也是在下飞机后刷微博才知道，当时飞机上坐在她身边的，就是娱乐圈顶流影帝连星洲本人。
　　
　　可是那又怎样？
　　
　　娱乐圈想和她扯上关系的男星多了去了。
　　
　　温瑶从头到尾都没把这个意外放在心上，随口吩咐秘书在网上做了个简单澄清，就将其抛在了脑后。
　　
　　迟殷却像是很在意，一连问了她好几遍影帝的事。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的来着？
　　
　　“乖，别吃醋。”
　　
　　和往常一样开玩笑的口吻，辛瑶抬头时，却意外地看见了迟殷错愕中带着几丝慌乱的神情，于是她眨了眨眼睛，坏心眼的补上了后半句。
　　
　　“——你永远都是我最宠爱的嫡长子。”
　　
　　就为这句话。
　　
　　从小到大，在旁人面再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也从未曾给过她半点难堪的迟殷，生平第一次对她甩脸子，在她面前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那时的辛瑶，其实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她和迟殷之间的日常相处，一贯是这样的损友模式，相互嘴上占对方便宜早已是常态，当时的辛瑶也只是习惯性的损他，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天的迟殷没有如往常一样回怼她，而是转身就走。
　　
　　嘁。
　　
　　小气鬼。
　　
　　明明以前他也没少这样损她，怎么换她就不行了？
　　
　　辛瑶郁闷不已。
　　
　　她当时在忙一个很重要的公司企划，本想着忙完企划之后。迟殷如果还在闹脾气，她就勉强示一下弱，哄一下对方。
　　
　　然而世事无常。
　　
　　那时的辛瑶也没有想到，那个看似寻常的不欢而散，竟然就是她和迟殷的最后一面。
　　
　　“如果大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退下了。”迟殷忽然开口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温瑶总觉得，这会儿的迟殷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的样子。她想说点什么，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这样犹豫片刻，她最终应声：“好。”
　　
　　*
　　
　　迟殷拉开门。
　　
　　这是位于天鹅堡周边的一家酒吧，理论上来说并不对外开放。然而迟殷这会儿推门进来时，酒吧靠右侧的豪华沙发上已经零零散散坐了好几个人。
　　
　　如果有女嘉宾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还在镜头里露过面，据说已经回到卧室里休息，所以直播间也变黑屏的男嘉宾。
　　
　　一号男嘉宾，首富之子，谢北。
　　
　　二号男嘉宾，英国公爵，利埃尔-阿诺德。
　　
　　十号男嘉宾，意大利贵族，切萨雷-奥斯特。
　　
　　见迟殷推门进来，切萨雷心情很好的冲他打了个招呼，兴致勃勃道：“总算见到你了，迟。上次你不是还问我，怎么布置一场浪漫的表白现场吗？结果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北用肘子撞了一下。
　　
　　切萨雷困惑的看过来。
　　
　　谢北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外国人，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没看到他迟哥身上的烦躁和不爽都要凝成实质了吗？
　　
　　在这件事上，他算是少有的知情人之一。
　　
　　谢北知道，早在两个月以前，迟殷就在着手准备向那位辛家的小公主告白了。他本以为，最迟一个星期，他就能从报刊上看到迟、辛两家联姻的新闻，不想整整两个月过去了，都无事发生。
　　
　　表白结果如何，似乎也在不言之中。
　　
　　切萨雷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被瞪了一眼的切萨雷无辜的摊了摊手。
　　
　　迟殷却仿佛并没有听见切萨雷的话，他只是对阿诺德和谢北简单的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去了吧台后拿了瓶酒。酒吧的灯光打在盛满红色液体的高脚杯上，一切看起来迷离又梦幻。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迟殷轻嗤了声，放下酒杯，仰头靠在沙发的靠背上。
　　
　　就在谢北以为，这位大少爷是不是自顾自睡着了的时候，靠在沙发上的迟殷忽然开口了：“你们说，一个人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性格才会突然出现翻天覆地、截然相反的变化？”
　　
　　谢北错愕的转头，意外的撞入一双略有些阴戾的眼。
　　
　　他心中咯噔一下，本能的觉得这会儿的迟殷有些危险，却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一头雾水的接了一句：“什么？”
　　
　　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是在说谁？
　　
　　谢北被他的话勾起了一丝好奇，有心想再问两句，那头酒吧的大门却再次被推开——
　　
　　盛必荣是意外发现这间酒吧的。
　　
　　因为温瑶的回复，如今他直播间里全是骂他油腻的观众，他心中烦躁不已，有心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正好就看见了这间酒吧。
　　
　　他本想和跟拍的摄影师商量一下，能不能暂时别跟拍，让他一个人静静，没想到他刚提出想进酒吧坐坐，跟拍摄影师就主动退到了一边。
　　
　　最令他惊喜的是，他居然在酒吧里看到了迟殷！
　　
　　这位大少爷怎么会来这里？盛必荣心中诧异，但也没深究，遇见帝都太子爷的惊喜在这一刻超过了被温瑶打脸的郁闷。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走进酒吧，热络的自我介绍道：“这不是迟少吗？很高兴见到你，我是盛必荣……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喝一杯？”
　　
　　酒吧忽然安静下来。
　　
　　阿诺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切萨雷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谢北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而被盛必荣叫到名字的那个人——迟殷依旧保持着靠在沙发上的姿势，他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桌上的酒杯，眼皮也没撩一下，只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抱歉，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