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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蒙右脚一踢,火把被擦着地面滚出去,停在不远处。火光缓缓扭动,照亮范围不大,但足以显露出暗道里的秘密。
眼前的暗道与曹正在梦境中走过的并无二致,笔直的主道旁,每隔一段距离,两侧土壁便会凹下一个窄洞,刚好容下一个成人笔直站在里面。远看上去,像是一串极为稀疏的葡萄。
建造者特意开挖这些凹洞,或者是方便人们交错通行,或者是留给防御者藏身。
此刻,突袭者显然在利用它偷袭。
何多蒙打量着不远处的凹洞。火把停在凹洞不远处,火光像是摇摆的海草,不时侵入凹洞边缘,又浅尝辄止,晃荡回去。
他冷笑一声,握紧弯刀,靠近凹洞。
忽然,他突进一步,将曹正推向凹洞。同时,弯刀贴着曹正的身子攮了出去,“咔”一声斩在凹洞壁上。
这个凹洞里,没有突袭者。
那就下一个。
他继续向前戒备而行,贴近下一个洞口。
洞与洞相距不近,刚刚短暂的时间,不足以让突袭者逃出太远。
何多蒙心中计较已毕,再次急跨一步,依样画葫芦将曹正推向洞口。
曹正此刻已猜出何多蒙的心思,心中正为突袭者担忧,见何多蒙故伎重施,忽然间拼命挣扎起来。他双手被绑,便干脆两腿劈开,将自己身子挡在洞口。
何多蒙下手阴狠,见曹正反抗,手上狠力一捏,几乎将他勒得昏死过去。右手不留任何机会,弯刀像是一片铡刀,直接横劈过去。
“噗!”刀锋触上柔软的事物,深深砍进里面。
何多蒙心中一喜,刀锋又狠命转了几转,确保对方当场毙命,这才冷笑着拉开曹正,要查看自己的猎物。
刀光一闪!
何多蒙心中一惊,急忙后退,但急切间已经来不及。
一声闷吭,他向暗洞口退出近十步,面色怒极。
火把闪烁中,一个彪悍的人影从阴影中慢慢钻出,站在他面前。
“是你!”何多蒙喝道。
“是我。如何?”陈安甩了甩长刀上的血迹,昂首而立。
看着何多蒙毒蛇般凶狠的眼神,他挑挑眉:“你想知道我为啥没被捅死?多亏了他。”
他踢了踢脚下软绵绵的事物。那灰黄色的布袍,分明是何多蒙的手下。
“你很聪明。”何多蒙冷哼了一声:“不要挡我的路。我可以向康头领举荐你,让你做沙海里的头人。”
“你觉得我稀罕么?”陈安晒然一笑。
“那就别怪我了!”话音未落,何多蒙已然暴起,弯刀猛然砍出。陈安挥刀格挡。
俗话说,临阵不过三招。平常战场交手,捉对厮杀的双方除非实在旗鼓相当,否则三招之内即见生死。
可暗道里实在太过逼仄,两人又都使刀,手脚施展不开,一时间竟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何多蒙急于追赶郭司马,不愿再耽搁。忽然之间,招式大变,右手弯刀变砍为刺,刀刀刺向陈安要害。
可碛西胡人所用弯刀,本更适合劈砍切割,并不以突刺见长。一时间何多蒙在兵刃上反而落了下风。
但他并不心慌。手中的曹正此刻仿佛成了他的盾牌,频频被堵在陈安长刀砍来的方向上。
陈安顾忌曹正安危,不由得束手束脚,步步后退。
“呲”一声,弯刀划过陈安大臂,顺势回割,划出长长一道伤口。
陈安身子一抖,皱起眉头,退开一步。
“陈头儿,杀了我!”曹正看得清楚,大喊道。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陈安被刺倒,安西人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石娘就危险了!
陈安面色沉寂,神色几变,终于猛然站直身子,规规矩矩抱拳行礼:“曹兄弟,你放心地走吧!”
说罢,直身拧背,手中长刀杀意腾腾,向前踏上一步。
何多蒙没料到曹正如此刚烈,陈安又如此务实。但此刻谁也无法后退,他脸上凶意大盛,将曹正推得更靠前些,只待趁陈安斩杀曹正之时,趁隙抢攻。
“得罪!”陈安冲曹正轻声道。见曹正点点头,左脚尖一点,就待冲上。
忽然,他眼前火光一闪,暗道外传来大声叫骂:“史折罗,我草你姥姥!”
暗道口外的枯井中,此刻已是另一番光景。
枯井口上,挤满了沙匪脑袋。有人向井下放箭,有人往井底扔火把。井底乱石间,有一个肥大的身影四处躲闪,破口大骂。
不是别人,正是安达汉。
时间转回一炷香前,烽火台外,因意见不合被何多蒙突袭解除武装的史折罗,终于趁着何多蒙下井,属下群狼无首之机,逃出软禁,重新纠集起部众。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烽火台。
何多蒙软禁史折罗,本是想借擒住安西众人之功,劝康头领斩杀史折罗,自己取而代之,在沙匪之间并不大合规矩。
此刻,众沙匪见史折罗已经脱困,也不好再如何阻拦,除了少数何多蒙的心腹,纷纷袖手旁观。
史折罗听得何多蒙已经下井,又气又急。气得是何多蒙敢胆如此对待自己,急的是何多蒙一旦抢先一步捉住安西汉人,这件大功劳自己可就一分没有。
他叫人往井中抛扔火把,好察看动静。没想到何多蒙的动静没看到,却好巧不巧发现了安达汉。
安达汉坠井后,紧紧擦破一些油皮。但他自觉跟着安西人走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干脆灵机一动,躲在井底装死。
何多蒙扔下火把探路时,他小心藏在大石后,所幸未被发现。
可没想到史折罗忽然又扔下火把来,仓促之间躲藏不及,被眼尖的沙匪一眼看到。
史折罗见到安达汉,不觉分外眼红,唤来手下,连珠价向井下放箭。
安达汉左躲右闪,一边破口痛骂,一边寻找脱身之策。
也算他吉人天相,躲闪间居然在井底捡到了一把汉弩。
秦汉以降,中原军中弓弩并用。弩,使用方便,威力巨大,相比弓箭不需长年训练,因此颇为盛行。
只是因为弩机在当时算是高科技产品,有一定技术门槛,只有中原能够制造。
因此,唐以来,西方诸国称中国弩为唐弩,而碛西胡人则称之为汉弩。
安达汉捡到的这把弩,望山已经丢失不见,但其它部件尚算完好。得益于沙海长年干燥,拉起弦来依然像模像样。
他不由大喜,没有弩箭,就把射下来的羽箭折断,装在弩机上,扣击悬刀发射。
多年未校的弩,加上临时应付差事的箭,准头可想而知。
好在箭并不缺,一通乱射,居然真叫他射中了。
中箭的倒霉蛋儿身子一抖,倒栽下井去。其他沙匪见状,轰然而散,再也不肯靠近井沿。毕竟,落草为寇是为了发财,而不是送命——尤其是在并没有明确抚恤金的前提下。
连斩狮勇者史折罗都离得远远地,只喝令手下上前。
趁此机会,安达汉爬上绳索,忙不迭滚进暗道,求一丝生机。
刚进暗道,他迎面撞上了何多蒙。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何多蒙像是肉夹馍里的肉片,一面是咄咄逼人的陈安,一面是气喘吁吁的安达汉。
下一步怎么办?何多蒙在瞬间就打定了主意。
他扭转头,大步冲向安达汉,弯刀猛劈下去。
安达汉大惊,他手里只有那把破弩,急切间双手抓着弩向上抵挡。
“咔”一声,硬木制成的弩,瞬间断为两半。
安达汉惊慌中抛掉断弩,向回逃去。急切间脚下跌跌撞撞,往前扑倒。
他人飞在空中,双手惶恐地乱抓,右手触上土壁,指甲划开土粒,激起一阵浮尘。
忽然,他的手指好像碰到了什么。
下意识地,他像溺水的人一般抓紧了那根稻草,用力一拉!
“轰!”暗洞发出嚇人的坍塌声,兔儿墩暗道最后一道精巧的机关开始启动。
尘烟弥漫,天崩地裂。暗道中无数设置好的支撑点断裂开来,要将这一切秘密埋没。
即便是何多蒙,此刻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惶恐。
他牢牢抓着曹正,不住四处打量。
忽然,密道顶一块石头砸了下来,正中何多蒙右腕,尖锐的棱角砸得手腕血肉模糊。
何多蒙一声痛哼,弯刀脱手,抓着曹正的手也不禁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