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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胡马归唐 / 006 险途

006 险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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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里在沙漠赶路,实在是很不明智的做法。
  其感受,大概等同于在热气蒸腾的蒸汽浴室里裹着棉袄跑五千米,天花板上还开着七八盏喷着热浪的浴霸。
  曹正觉得自己现在就呆在蒸汽房里。
  滚热的风从肋下穿过,将被烈日榨出的汗水瞬间烘干。除了马蹄踩在沙上的细碎声响,天地间再没有一丝声音,
  曹正在刺目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看着金黄色的沙丘高高低低地蔓延开去,充斥满视野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摇了摇头。
  前世里几进几出罗布泊的经历告诉他,这样赶路,先不说极易疲惫,体内的水分也会快速流失,如果防晒做得不到位,晒伤也不可避免。
  但他也知道,这群安西人如此冒险赶路,也是迫不得己。
  屁股后面,有碧绿的狼眼正紧紧盯着。
  曹正并不知道沙匪为什么要这样兴师动众地追杀这些安西人,也不知道沙匪们已经将包围圈布置到什么程度。
  但从他们谨慎又急切的动作和衣衫上沾染的血迹来看,他们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侥幸逃脱。
  他们没有多余的马匹,也没有多少补给,尤其是水,几乎到了要一口一口分享的地步。
  那匹枣红马上,被称作少衙内的国字脸少年高举着水囊,小心地喝了一口,刚要系上囊口,又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曹正和石娘,催马靠了过来。
  他先把水囊喂给石娘。石娘仰着头,饥饿地吞咽着清凉的水流,白嫩的脖子一动一动。
  少年脸上有一丝纠结,终究还是咬咬牙把水囊从石娘嘴上拽开,又递到曹正嘴边来。
  曹正摇了摇头,用下巴指了指眼巴巴看着水袋的石娘。
  少年惊讶地看着貌似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曹正:“你不渴?”
  曹正舔了舔龟裂的嘴唇:“不渴,我的那份给她。”
  少年为难地看着他和石娘,又看了一眼一旁冷眼旁观的陈安,咬了咬牙,把水囊怼在曹正脸上:“你喝吧,大不了喝我那份。”
  “啪!”
  一个水囊被扔到少年怀里,曹正转过头,见司马从队首巡了过来。
  “阿兄。”少年握着半满的水囊,语气讪讪。
  司马轻夹马腹,青骢马温顺地靠近枣红马,并排而行。
  他并没有急着说什么,脸上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
  沉默中,耳边的风微微有些发涩。
  “你知错了么?”司马语调平缓,声音不大。
  “我……”少年握着水囊,有些不知所措。
  “陈安是父亲的老部下了,忠诚善战,为人自负,你不该当着这么多下人与他对峙。”司马看向前方,目不斜视。
  “我是——”少年急着辩解。
  司马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事情该如何做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尚者善用善御,身为上位者,要懂得笼络乃至操控人心。”
  “阿兄,难道你也觉得该杀掉他们?”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司马。
  司马回头扫了一眼绑在马上的曹正和石娘,又转向少年:
  “杀掉他们自然不是最好的法子,可在这逆境里,聚拢人心避免哗变才是第一等大事,我们做事应该更稳妥些。”
  “既要笼络人心,阿兄你怎么还让我把人留下了呢?!”少年的声音大了起来。
  “因为相比陈安,我更要保全你的脸面!”
  司马的眼里有微微的怒意。
  他看着垂下头似乎仍有些不服气的少年,语气缓和了一些:
  “父亲这次让你同我一道出使北庭,除了复开回纥道极为重要外,也存着让你我熟悉北庭官场的心思,更存着让你出门磨砺的深意,你可知道父亲的这份良苦用心?”
  少年点点头:“我知道,阿娘嘱咐过我。”
  司马的呼吸顿了一瞬,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平郎,你是父亲的骨血,也是安西将来的一府之首,身负重担,不要让父亲失望。”
  “阿兄!”
  少年急切道:“全府的人都知道,这节度使的位置该是你的。郭平不要什么官位,只要阿爷阿娘,还有阿兄和郭平像以前一样高高兴兴地在一起就足够了。”
  “傻孩子。”
  司马摸了摸郭平的头:“全府人高看我一眼,不过因为我郭兴是父亲的养子,堂堂威武郡王帐下的司马,他们不愿意招惹我罢了。可你……”
  “阿兄,你还在生阿娘的气么?”郭平有些担心地仰起头。
  郭司马放下了抚摸郭平的手,脸上温和之意渐渐隐去:“你阿娘是为了你好。”
  “阿兄——”
  郭司马摆摆手,脸上重回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队伍里的事情,你要时时刻刻清清楚楚,我再同你说一遍,你听好了!
  自从被沙匪把队伍打散,加上你我,咱们现在只剩下十个人。算上沙匪留下的两匹马,拢共也只有十二匹马。
  刀箭倒还足够,人也算还有精神,但食水已经不足。人饿几天倒没什么,水却不能几天不喝。更何况马比人娇贵,再这样长时间不吃不喝,早晚会支撑不住。”
  郭司马爱惜地拍拍马颈,青骢马喷着响鼻,转过颈子,温顺地舔了舔他的靴子。
  “陈安之所以反对带着这两个孩子,就是因为看清了咱们身处的险境。后有追兵,前无坦途,咱们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小小的失策。”
  郭平脸上有些焦急:“那咱们该怎么办?”
  “其一是要想办法钻出沙匪的包围。咱们能撑到现在,没有再次撞上沙匪的大部队,完全是靠着派出哨马四处提前打探,可现在已经再没有能派出的人了。”
  郭司马扫视了一圈陈安及其手下,轻轻摇头:
  “没有哨马,咱们就跟盲人深夜临渊一般。可说起来,咱们也一直没有遇到沙匪的哨马,他们又是怎么跟上来的?”
  “阿兄,你怀疑……”
  郭司马用眼神拦住了他的话头:
  “其二是要尽快找到水源。沙海里商路上绿洲不少,但那里必然早有沙匪守株待兔,不能贸然靠近。”
  他看了看郭平手里的水囊:“如果天黑之前再找不到水源,马匹一旦开始倒毙,咱们就再难有逃脱的指望。”
  郭平听着阿兄的话,脸上忧色重重。
  郭司马拍拍他的肩膀:“怕了?”
  郭平挺起胸膛:“我才不怕!”
  郭司马赞许地笑了笑,朗声道:“我安西男儿,挺身碛西,于豺狼环伺中搏取这一方天下,何惧?!”
  陈安等人听闻司马壮言,纷纷勒马,放声高呼:
  “不惧!不惧!”
  郭司马英姿勃发,大喝:
  “安西儿郎,听我号令。向西州,进发!”
  众人轰然领喏,精神振奋。
  郭平满脸兴奋之色,夹了夹马腹,催动枣红马走得快一些。
  郭司马的脸色却再度回归平静,看向他:“找个机会,去认个错。能屈能伸,方是英雄本色。”
  郭平红着脸点了点头。
  郭司马又扫了曹正和石娘一眼,拍马往队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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