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

　　所有人都跟随风羲的母亲，山呼“华胥”。
　　这个场面很震撼，风羲不由得想到“万岁”。
　　这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外祖母，竟然就是华胥氏？
　　如果说燧人氏的大名如雷贯耳，那么华胥氏作为华夏的“人祖”，更让风羲肃然起敬。
　　但他还有诸多疑惑。
　　一个山顶洞人的小部落，竟然是华胥氏部落？
　　他不敢表露出异常，跟着众人一起高呼：
　　“华胥”！
　　这场面，的确令人热血沸腾。作为大家顶礼膜拜的华胥族长，自然非常受用。
　　恐怕从此以后，原始人们在仪式感方面，会越来越有要求。
　　除了仪式，当然也要来点儿实际的。有了火，部落便有了很多事情可做。
　　第一件事，已成年的一批男人，得离开部族了。带上火，他们可以抵御野兽，可以走得更远，以便寻找到其他部落的女人。
　　在几十个寒暑以前，不同部族之间，隔着山呼唤都能应答，部族之间通婚非常便利。
　　现在不同了，大多族群已经被燧人氏收编，成为了父系氏族。少部分有着相同群婚制度的母系氏族，相隔遥远，且不断迁徙，互相通婚变得艰难。
　　男人们此次离开部落，或许意味着死亡，或许意味着永远回不到自己的族群。但繁衍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去冒险，即使粉身碎骨，他们也要离家远行。
　　第二件事，分火。
　　为了保证火种不断绝，华胥氏族长挑选了族中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前往部落领地四方边缘地带，建立自己的小领地，各自保存一份火种。
　　此次华胥氏挑选的四个女儿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养育的孩子最少，同时各方面的生存能力不错。
　　四个女儿中就有风羲的母亲。
　　老族长最后补充，这四个女儿每人可以挑选一掌之数的族人，前往属于他们的领地。
　　风羲自然知道，族长伸出的那只干枯的手掌，代表的是五个人。五这个数字，对于很多族人而言是复杂的，族长把手掌收回去后，他们心里就没什么概念了。
　　风羲的母亲挑了六个人，不知道她是有意数错，还是真正的数不清。
　　这场火和大雨的到来，让族人们找到很多在大火中受伤，或死去的动物。雨水及时浇灭大火，动物们没有被烧焦。
　　这样一来，族群的食物猛然激增，再加上有了火种，族群迎来一次大发展是必然。
　　每次火种断绝，族长都要下令，停止男女大规模交配，因为没有精力，没有食物养活那么多孩子。
　　现在，族长解除了禁忌，于是部落迎来一场狂欢。
　　部落正在山林里狩猎的成年野人中，有不下一半的男人，是从其他部落来的。总体而言，女多男少，是燧人氏崛起后，各母系氏族的整体现状。
　　资源紧缺，于是出现了循环利用，过度使用的情况。
　　风羲就看到母亲，带着一男人钻了树林子，晚些的时候，另一个姨妈又把那个男人带着钻进另一片树林。
　　篝火晚会吃烤肉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成了一个霜打的茄子。
　　族中的男人，骚扰同族女人的也有，但这会冒着生命危险。一旦被发现，轻者放逐，重者杀掉。
　　第三天就是华胥氏选中的女儿们，带上“五个”人前往小领地的日子。
　　这一次，风羲母亲走的很是愉快，她笑盈盈的看着风羲，表示会经常回来看他的。
　　然而临行，华胥氏叫住了母亲，要她把风羲一并带走。
　　这可正合了风羲之意。
　　在老族长的威压之下，风羲在这个大山洞里过得步步惊心。一个钻木取火，便要了一个人的性命，自己也险些被扔下悬崖。
　　弑杀外祖母这样的事，风羲尽量不做。不说宿主身上流淌着她的血液，即使后世的风羲，也不得不对“华胥”两个字心存敬畏。
　　惹不起，躲是唯一明智之举。
　　跟着自己的母亲去看护火种，相当于建立一个属于他们母子的小部落。如此一来，他会有了更多的用武之地。
　　即使在某些方面犯了母亲的忌讳，他相信虎毒不食子，母亲不至于把他给杀了。
　　风羲跟母亲一行七人，离开山洞的时候，族长最后审视风羲，仿佛是送走一个不祥之物。
　　攀爬上了悬崖，过了一片森林，又跨过一条小河，才看到昨日被大火烧过山坡。
　　远远望去，数十里都是焦黑一片。
　　有些大树桩没有被烧掉，黑乎乎的立在那里，如同鬼魅一般。
　　正是这场大火，让此去的道路走起来通畅多了。大火的恐怖已经深入骨髓，野兽们不敢靠近这焦黑的区域。
　　一路上，母亲宠溺的照顾着风羲。她没有开口询问钻木取火的事，可能是同行的人并不可靠。
　　事实证明，母亲没有风羲想象的那么笨，相反，在这个时代，她绝对算是顶尖的聪明人。
　　风羲问母亲，族长的名字是不是叫华胥。
　　母亲站立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走。她看了看天，看了看远方，才悠悠的说，她们的氏族首领华胥氏，曾经是这块土地上的万族之母，所有人都是华胥的女儿。
　　直到有一天，华胥氏部落中有一个男人获得神的力量，他掌控了火，便带领一部分族人，建立了属于他自己的部落，人们叫他燧人氏。
　　母亲说，燧人氏部落的所有女人，都属于燧人氏一人，所有男人，都是他的牲口。
　　这话如果风羲没读过书，没准就信了。母亲是深信不疑的，因为这是她的母亲华胥氏告诉她的。
　　原本强大的华胥氏部落，因为燧人氏的崛起，而逐渐被边缘化。
　　如今，这个几百人的部落，已算是华胥氏部落中较大的一个部族。其他残存的母系氏族，分散在南方各地，正被燧人逐个吞并。
　　风羲大致明白了。
　　据记载，华胥氏部落，可能延续了数十万年甚至百万年，如果说自己这个外祖母真叫华胥氏，那她可能是第几万代华胥氏，而且是无数个华胥氏族长中的一个。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疑问，风羲问母亲：
　　“华胥氏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母亲理所当然的告诉他，华胥氏的母亲也叫华胥氏，她母亲的母亲还叫华胥氏。
　　“妈，你叫什么名字？”
　　母亲听到这个问题，觉得儿子太可爱了，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告诉儿子，从今往后，自己也叫华胥氏。
　　风羲明白了，母亲大小也是个族长了，自然也有资格称为华胥氏。
　　经过跟母亲的一路交谈，他还知道，除了族长都叫华胥，其余的人都是没有名字的。
　　没名字不要紧，反正他们之间不需要说多少话，反正更久以前，他们都是靠叫声和动作来交流的，他们更需要食物。
　　当然，这仅限于华胥氏部落，至于燧人氏、有巢氏之类的为什么有名字，母亲也不知道，也不敢问，那是禁忌。
　　风羲一脸天真的问，自己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也叫华胥氏？母亲给了他脑瓜子一耳光，显然是生气了——你一个男的怎么能有名字？还想叫华胥？
　　风羲想哭，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别人，其实自己叫做风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