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没有说

　　自己这般不听话，犟着要读书真的对吗？孙天志在前往干河沟接牛的途中，脑中一直围绕的都是这个问题。
　　父亲因为自己读书，去了之前从未听说过的焦谷打矿；母亲对于自己读书的态度突然发生大转变，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来能够去和虎子一道放牛，这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如果父亲没有去焦谷，他不会这般气恼。
　　一路匆匆而行，前行三四里，已经来到干河沟和砂石板的岔路口。从干河沟一直走，翻过断崖山就是天隆县的地盘；往砂石板而去，下了鸦雀岩就是延仁县的地界。
　　孙天志曾经跟随母亲和姐姐分别到过当崖、久盐庄这些个地方赶集，而这些赶集的地方在他没有到过隆场之前，一直都是他极为向往的所在，可现在他却突然对于前往干河沟的路有些排斥。
　　他不知道天隆的焦谷究竟在哪里？他脑中一直都在萦绕着母亲从三婶处得来的话，打矿其实和挖煤并没有多少区别，一样会有生命危险。
　　脚步放缓了许多，孙天志明知道自己怎么想都不可能找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可他却不能不想。看来得和虎子他们商量一下了！
　　再一次小跑了二三里，这里的山坡头上已经没有庄稼地，在荒坡上终于见到正埋头吃草的牛群。循着牛群他开始寻找虎子的身影，可却没有发现他在什么地方。
　　他一边爬坡一边向四周看，还是没有看到人影，他以为他在哪个草窝中睡觉。
　　“生强，你回来了？你爬上去干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回头看了一眼，孙天志瞬间从十数丈高的草坡上梭滑下来。两人有如多年不见一般，那虎头少年飞奔而来，先是捶了他一拳，他自然也不甘示弱地踢出一脚，瞬间二人一同滚到在地，开始了摔跤。
　　“生强，大娘让你来的，你家一个牛要你来接吗？莫非以为我会把牛放丢了？”两人打累了正坐在一块被水冲得极为滑溜的大石板上说话。
　　“回来了那还能让你一个人放呢！我来和你一起将牛赶回去，反正在家也不干什么？”孙天志微笑回答。
　　“你不去掏猪草？你爸已经出去了，回来了帮你妈多做点事啊！”
　　“猪草我妈今天早上去黄泥地烧荞草的时候已经掏了许多，所以我就来了！晚上去我家一起吃晚饭哈！”孙天志伸手在虎子头上薅下两棵枯草，满脸微笑而言。
　　见到虎子之后他的心情好了许多，仿佛又回到曾经一起放牛玩耍的日子。
　　“生强，隆场好玩吗？读书的人是不是哪里的都有？”
　　虎娃的突然问话，让本兴高采烈的孙天志瞬间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半天才回答道：“还行吧！那里比当崖这些街要大很多，什么都有卖！读书的人也很多，我们班就有五十六个人！”
　　“你们都读书去了，我其实也想去读书，只是我妈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还有我家没有钱，要不也和你们一起去读！建国听说去章安了，估计回来的时间更少！”虎娃似乎受到孙天志的感染有些伤感地说道。
　　“建国后来也回隆场来了，我现在就和他们两兄弟住在一起！虎子，我估计也读不长了，我爸因为我读书已经去打矿了！”
　　虎娃突然听孙天志这般说，似乎极为意外，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不读啊，你成绩可是最好的！”
　　他不知道怎么劝孙天志，因为他爹就是到万山挖煤被煤洞打死的，看着自己的玩伴一个个都有爸爸，而他却没有，他心中一直都极为难过。
　　此时孙天志突然这样说，他当然不知道要如何劝说，他确实感到有些可惜，可是打矿如果和挖煤差不多，那成绩再好有什么用，那可是要命的事。
　　“你这学期不是都已经交过书学费了吗？还是这一次回来就不去了？”虎娃思索了一番，似乎找到劝说的突破口。
　　“我不是说这一次回来就不去读了，是说接下来或许会因为很多事只有选择不再读书！”孙天志苦笑着说。
　　“我们班上……有差不多一半的女生！”
　　“女生，这有什么，之前我们读书的时候不也有差不多一半是女生吗？”虎娃有些不解地反问。
　　孙天志本来不是要说这个的，是想和虎娃说因为班上要喊交班费，还有父亲去打矿了，所以估计读完这个学期就不读了。可是想到一会虎娃要到家里吃饭，担心他不注意说给母亲听到所以才临时改口。
　　一时想不起要怎么改口才好，所以才让虎娃听出了破绽。
　　“可是我们现在的班级可是有五六十人啊，以前我们只有五六个人，怎么能比！”虎娃问话之时，孙天志已经有充足的时间思考。
　　对于孙天志的话虎娃并没有太在意，而是询问起其他事情来。
　　“你说建国回隆场来读书了？并且你们还住在一起，那你们不就很好玩吗？”虎娃脸上充满了遗憾，对于读书他同样极为热忱。
　　或许他并不是真的喜欢读书，他只是不想和孙天志他们分开，之前他们三人在家时，基本是形影不离的。可是如今倒好，在孙家湾的反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们两个却住在一起，那当然是非常好玩的！
　　“也不是了！还有建强哥也和我们一起，一天课又多，放学了还得自己做饭吃，也不能再像以往一样玩耍了！”
　　孙天志看到虎娃那遗憾的模样，便安慰起他来。
　　要说这差不多一个星期的隆场生活，他根本就没有高兴过，许多事都让他非常苦恼。明天回到隆场又将面临接二连三的烦恼，他有些兴致缺缺。
　　傍晚时分他们将牛群赶回家中，虎娃并没与回家，就在孙天志家中吃了饭，二人说了一会话等待范富国到来，可是最终并没有等到他。
　　李桂英开始舂辣子面，因为他在孙天志带回来的帆布包中只看到装辣子面的盒子。
　　“生伢，你爸带去的油瓶你没有拿回来装油？”
　　“没有，油还有很多，这个星期基本上是吃小建国他们带去的！”
　　“那怎么行，这个星期千万要吃你带去的，虽说他们家条件要好些，可是也没有谁家是大富，记得了？”
　　“嗯，记得了！”
　　“这是给你买米的钱，剩下的留下买点零用的东西！”李桂英递给儿子十块钱。
　　孙天志伸手结果，轻轻回答，“我知道了！”
　　他没有说要交班费的事，就是这十块钱都不知道母亲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