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里垓

　　柯梦华才走出学院大门，就看见萧瑾远远走来。她内心疑惑，萧瑾怎么会出现在这呢？一身红衣的萧瑾手里挥舞着她的小鞭子，并没带着侍女护卫，却还是神气十足。
　　“妳！过来！”手拿鞭子指着柯梦华，萧瑾的鼻子跷得老高。
　　若是平时学院相见，柯梦华早就拂袖而去，但想到柯淮一尚不知所踪，柯梦华闷声往萧瑾走去，还低头向萧瑾行了礼。
　　“见过四公主，不知有何吩咐？”
　　“柯梦华，妳干嘛怪声怪气的？莫不是怕我伤妳？”
　　萧瑾愣了一下放下高垂的鞭子。柯梦华很久没叫她四公主了，总不会是怕了她手上的鞭子吧？
　　“四公主多心了，梦华只是找不到兄长，担心兄长的安危。”柯梦华直接出言试探。
　　“柯淮一那个怂人不是都关在自己房间里的吗？难道又跑错房间睡觉了？你们兄妹就不该睡隔壁，早叫你要搬进学院来，不然叫他搬去街上，哪有谁家兄妹到这个年纪了还整天腻在一起。”
　　萧瑾撩了撩自己华丽的长浏海，像她那几个王兄，她可是看了就厌烦。
　　“师妹，同是修行中人不拘此节。敢问师妹究竟找我何事？若无事我得去寻我兄长了。”柯梦华叹口气，看来兄长的迷途跟萧瑾无关，也是，萧瑾自小就一根肠子到底的傻个性，做不了这种背后小人。
　　“就⋯⋯就⋯⋯就有事找妳！”萧瑾居然脸上飞红说不出口。
　　“没事我走了。”柯梦华扭头要走。
　　“我找你陪我去国宴！”萧瑾闭上眼睛，豁出去地吼了一句。
　　“不去，告辞。”
　　“等等！国宴耶！这可是你们柯府的光荣！”萧瑾赶紧往前跑了两三步，双手一伸，挡住柯梦华的去路。
　　“四公主可以把这份殊荣赐与他人，梦华无福消受。”柯梦华果断摇头。
　　“不行！”萧瑾也果断摇头。
　　“师妹，我们不熟。”柯梦华含蓄地说道。何止不熟，萧瑾是忘了彼此是相看两厌从小不对盘吗？
　　“梦华师姐，妳一定要陪我去才行！”咬牙切齿地挤出师姐二字，萧瑾整张脸都涨红了。
　　“瑾师妹，同门师姐妹众多，妳何苦如此相逼？兄长如今下落不明，我没空陪你吃喝玩乐。”
　　“妳若愿意陪我去，我就把追月镜借妳。”追月镜是大宁皇室的法宝，可以追踪血亲之人的去向。
　　“诺，但得现在就借我，先找到我兄长我才跟你去国宴。”
　　“追月镜是国宝，怎么拿出皇宫？妳明日陪我赴宴，我带妳偷偷去看追月镜。”
　　“好。”柯梦华只好按下心中的不安，想着若入皇宫也能先告诉师父一声，或许师父能有妙法寻柯淮一。
　　***
　　在杞衣的破界控制下，黄泉并没有觉得太好受，整个胃和头都又疼又酸，身体似乎整个从里到外都被翻转过来，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光影错乱，五彩斑驳又刺眼难当，肺部和喉头的空气也像是要被压尽似地无法呼吸。
　　等黄泉感受到自己似乎重重地摔落地面，才筋疲力竭地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正被好几把尖矛架住，身处鬼灯飘忽的森冷大殿之上。四周的铜柱是古金色的，每根柱子上都攀爬着好几条瘦骨嶙峋的黑龙，赤金色的眼瞳里都是赤裸裸的杀意，张着血盆大口死盯着他瞧，穹顶上有不少巫鸟和鬼蝠发出哧哧的尖啸声，其声刺耳，让他心神不宁，这里，是里垓？
　　“大胆生徒！岂敢擅闯里垓！”两旁的灰衣卫士直接踹在他的膝上，让他虚软的身体连想爬都爬不起来。
　　“呵呵，放开他。”大殿上方传来软绵绵的女孩腻语，听上去只是个稚儿。
　　黄泉勉强抬头，发现上头正坐着一位衣着暴露的女孩，黝黑及腰的长发上插了好几只金步摇，唇点胭脂，明明看起来还是垂髻弱女，却有说不出的妖艳。
　　“妳就是病不花吧？荼蘼在哪？”里垓之主病不花，关于这魔女的传说太多了，黄泉可没办法对她抱持好感。
　　“唉呀，真是个虚弱的九垓主神，头次见到连破界都受不了的主神呢！这样的你也敢抬眼跟我要人啊？”
　　病不花一吐气，黄泉只觉得香气喷鼻，中人欲吐，怎样都忍受不了，直接就趴在地上大吐特吐了起来。
　　“那只岚兽可比你强多了，希望她别在外头瞎搞我的里垓啊！”
　　听起来，病不花显然特意让岚兽和黄泉分开，还纵放岚兽在里垓里不顾，不过现下黄泉也自身难保，顾不及那只岚兽了。
　　“荼蘼在哪？”黄泉强忍住噁心感，指尖掐紧自己的人中，硬逼自己振作。
　　“你求我啊！我若不想让你见她，你就算在里垓千年万年也见不着。”
　　“求妳。”黄泉撑着身体，抹去嘴角秽物，咬着牙向病不花求情。能屈能伸是他最大优点，等把荼蘼救出来再来报仇也不迟。
　　“这才像点话。”病不花倒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夹纱披缕的衣饰不加遮掩地露出大片雪肤和玉腿，让黄泉忍不住偏过头去。
　　“去带我的荼蘼娃娃来。”病不花吩咐下去，不一会，厅旁灰衣人就领着一位面无表情的金发女子走来。
　　“荼蘼！妳怎么了？我是黄泉啊？不识得我了吗？”黄泉冲到荼蘼眼前，发现荼蘼只是苍白了些，削瘦了些，容貌上并无太大变化，但荼蘼的瞳眸里却映不进他的身影。
　　“她当然不认得你了，她现在可是我忠心不二的荼蘼娃娃呢！”病不花歪坐着让两旁的侍女给自己揉腿按摩，显得心情很好。
　　“妳对她做了什么！”
　　黄泉摸着荼蘼尖瘦的脸颊，荼蘼却动也不动，酸楚在黄泉心里炸开，荼蘼变成这样的行尸走肉多久了？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唷？怪我啰？亏荼蘼娃娃还是你师父呢，却没把你这徒儿的礼数教好。”
　　“妳怎么会知道荼蘼是我师父？妳究竟对荼蘼下了什么毒手？”
　　拉过荼蘼苍白泛青的手腕，黄泉愤恨地瞪向病不花，他和荼蘼的师徒关系不是应该只有他和荼蘼、白虎知情吗？荼蘼也不许他们对外张扬此事，连其他主神都不知道的秘密，病不花从何得知？
　　“毒手？你不知道吗？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啊！”
　　病不花垂下脸，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红艳的笑容如同初绽的罂粟，虽甜美却又恶毒。
　　“妳说谎！”
　　紧抓着荼蘼手腕的黄泉此时却有些心慌了，荼蘼真的不识人不认他了，以前的荼蘼哪容得他这样拉手摸脸，他不早被荼蘼打趴在地上才怪。
　　“我就让你看看荼蘼娃娃留下来的记忆，省得多费唇舌。”
　　病不花挥了挥手，两旁的侍女抬来一面等身大的圆镜，就立在荼蘼和黄泉身前。
　　“好好瞧瞧，别说我堂堂病不花诓你。”
　　病不花如冰如水的声音传来，黄泉却只觉得那声音远在天外。
　　黄泉的视线全转进了圆镜里，让他搞不清身在何处，此身是谁？谁是黄泉？谁又是荼蘼？清晰的画面如汹涌潮水直接将他所有的知觉都给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