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岚兽

　　在云端里，本不该有伫足之处的高空之中，却有一个纤弱的身影翩然而立，放任自己水蓝色的繁复长辫随着宽袖在风里飞舞，杞衣背着手，神色冷漠地盯着脚下的世界。
　　九垓，是这个世界的统称。
　　在九垓里有着维持众生秩序的主神和生活在其中的人类、妖类、兽族，是个各种族都并存共荣的世界，但并非所有的世界都是如此平衡，还有许多跟九垓平行存在的世界，其状况却跟九垓大不相同。其中，最近刚刚经历毁灭之劫的物界便是一个兽族独存的世界，而且只拥有一个主神，来到九垓上空的杞衣则是这场物界大毁灭中的独活者，至于那些随她一起喷飞到九垓的小妖兽，杞衣全当不存在不知道不重要。
　　“什么鬼地方！这么小的九垓就挤了五个主神！有必要吗？全部看起来都碍眼极了，中土一撮弱到要命的人类，四方的妖类连点妖气也没有，这么安详的地方怎么不毁灭算了！”
　　杞衣恨恨地抓着自己的手臂，她心里彷佛有块重石，简直要压垮她。
　　“主人……我不懂，为什么要我独活？为什么要我来这里？”沈甸甸地摇头，想起自己那如花般灿烂耀眼的主人，那光辉和煦的物界主神，杞衣就觉得自己的心快被扭成破絮了。
　　“我，绝不会让这里的人好过的！绝不要！以我物界岚兽之名，定要让九垓天翻地覆。”杞衣怒吼出声，轻脆的女声夹杂着轰隆的巨吼如雷，音波如海，震撼了底下的九垓。
　　她知道她在牵怒，那又怎样？现在又有谁会同情灰飞烟灭的物界呢？既然成住坏空是各界的定律，那她就帮九垓走上破灭的道路！
　　“岚兽，快住手！”带着点迟疑的警告声伴随远方的人影传来。
　　“谁敢阻我？”
　　“我……其实也不是很想阻止妳啦！不过拜托妳……不要在这里闹了吧？”远方身影渐近，却只远远飘在半空里，不敢太靠近杞衣。
　　“如此弱小的神力，你想必就是九垓里最没用的中土主神，黄泉。”杞衣一个冰眼瞪向黄泉。
　　“是啊是啊！妳知道我很弱，铁定是打妳不过的，行行好，高抬贵手，别再闹下去了。”黄泉对着杞衣双手合十直接拜托起来了，反正他弱小是事实嘛！不用拿自己性命逞强。
　　“呵呵，真好笑，你这么没用，到底为什么还敢来阻止我？”杞衣反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黄泉消了些怒火，她在物界可是镇界神兽，向来心高气傲，倒是少见黄泉这种人。
　　“我不来求妳的话，中土的人类就要遭殃了，其他主神是不会出面的。”黄泉无奈，向来只有他在照顾人类的生活，其他主神都是三不管的：人、妖、兽全不管。号称最有善心的回青也顶多让东方生灵不要死得太惨烈，千百年来也没见她插手过九垓其他地区。
　　“的确，是有听闻过你的多事，不过劝你少管些我的闲事，这样才能长命。”
　　“我是中土的主神，不能丢下我的子民不管……物界主人也不会放任物界不管……”
　　”你凭什么提起主人！你不配！”
　　杞衣陡然发怒，飞速抢身到黄泉眼前，右手恶狠狠地掐住他的咽喉，伸长的青蓝色指甲唰地刺破黄泉的皮肤，鲜红的血珠纷乱地滚落在风中。
　　“什么主神！也是赤红的血液，在我手下也不过如蝼蚁般渺小！”
　　“生命有……序，妳……很清楚……杀了我，也无济于事！”黄泉奋力地用双手抓住杞衣的手往外推，却无法移动分毫。不行，他还不能死在这里，黄泉拼着嘶哑的声音和狂奔的鲜血，努力地对杞衣喊话。
　　“少废话！杀了你！”
　　“茶涓希望妳在九垓得到快乐啊！”拼着一死，黄泉终于说出了赌命的话，
　　杞衣瞪大的眼里瞬间逼下泪来，黄泉趁机推开杞衣，逃得不见踪影。
　　“该死的黄泉……你有什么资格叫主人的芳名……”杞衣低喃着看着自己沾血的手，却停不下眼里的泪水。
　　快乐是什么……失去了主人的神兽还有什么资格得到快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主人要这样对她！
　　⋯⋯
　　夜里一场流星雨在中土造成不小的灾情，屋毁田损还是小事，失去性命的百姓也有数百人，突如其来的天外横祸打得许多国家城破墙倒，野火四起，雨树学院的仙师全部都出动去帮忙救灾，学生们也都打发回家探望家人顺便过年。
　　万幸是大宁国受灾轻微，雨树学院更是没受到任何破坏，只是年节将至却遇上这种事，大家都心情沉重。
　　柯淮一和柯梦华回到了柯府，发现日田镇也有不少房子被烧了，柯夫人正在自家大门口施义粥救灾，柯府本就是大粮商，这次家里铺里都没受灾，看乡里受难户不少，柯夫人就发了义举。
　　“娘，我来吧！您和兄长先进去休息吧！”柯梦华接过柯夫人手里的汤勺。
　　“娘，我饿了，走吧！”柯淮一毫不客气，推着自家娘亲往内走。
　　柯夫人听儿子这么说，赶忙就让人去备膳烧水，柯淮一进府后先回房稍作梳洗，便问了父亲在哪，听说父亲还在铺子里忙活，他转身就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靠北墙的一面落地书架上，放着一多宝格，柯淮一悄悄地拿下来，左右转动着，推出一个暗格，里头躺着两块玉佩，成色墨绿，油光透水，大小略同，只是雕纹不同。
　　这是之前柯淮一从风精周雩那儿弄来的，对妖族没什么大用处，但是戴着人类身上可以平心静气，还能有些障眼法效果，让妖魔下意识会忽略佩戴者。柯淮一试过，对自己的效用不是那么大，所以當時他就先藏着也沒放在身上，可现在情势不好，那场流星雨之后，他可以感觉这世界的妖气更浓厚了，便打算给爹娘一人一个都戴上。對這兩個便宜爹娘他還是很感恩的。
　　这两天柯淮一呼叫黄泉数次，都没有回应，再对照周雩那天的异状，柯淮一心里越发不安。
　　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大事？那些流星莫非是天外妖孽？
　　總不會是穿越者大量發生吧？哈哈哈！柯淮一自嘲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