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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长清伴短清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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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风没有在张璁处盘桓过多时间,便回到世子府中,刚刚走到后宅,听到琴澜的房中传来韵律动荡的琴声,于是驻足倾听,正是嵇康的《长清》。听了一会儿,觉得琴声磊落跌荡、恣意飞扬,不是琴澜的风格,因为他听过琴澜弹此曲,偏重洁净精微,滑音委婉、泛音清亮,雄浑之势稍显不足。
  而这个人的琴声恰恰在这方面足音足韵,滚拂手强弱变化明显,换弦快速精准,切分音的律动强、节奏感饱满,按弦和拨拉弦都算干净又有力度,乍听以为是个男子在操琴,但肯定不是,琴澜是不会让男子在自己房中弹琴的,当然紫风例外。
  紫风在院内轻轻的蹓跶着,静静欣赏着琴韵,不管这是何人,她的琴技不是一般的好,可以说得上是高手了。这首《长清》在“神奇秘谱”中被列入霞外神品,操者若要表现此曲的神韵,必具紫虚大罗之想、假我之手御风播雪、仿佛天地在握。
  《长清》共分九段,从“乾坤清气、雪天清晓”到“雪消崖谷、万壑回春”,只要从头到尾的弹下来,就好听的不得了,如果根据操者的理解,控制好全曲的快慢强弱,按弦过弦干净流畅,基本上就能称作天籁之音了。
  曲声终了,紫风赞许的点了点头,回身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这时只听琴澜挑帘在门口娇声轻唤:“师兄留步,”
  紫风站定,转身回望,只见琴澜已经走下台阶,后边紧随着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妇。
  她身着浅蓝色滚银边的丝绸长裙,发绾高髻,插一根景泰蓝的玉坠步摇,脚穿软底蓝缎子面绣云团的弓鞋,气质高雅的玉面含春、双目流盼。
  紫风问询的眼光看向琴澜,见她心有灵犀的轻点一下头。那女子盈盈福下行礼,启樊素樱唇:“朱萧氏暮雨见过紫风道长。”
  原来你就是那个萧暮雨呀,紫风心里一过,忙稽首还礼:“朱夫人客气,小道有礼了。”
  “尝闻道长琴音如临玉京、笛箫引仙下凡,暮雨仰慕久矣,总奢求道长指点一二,故唐突到访还请见谅。”萧暮雨婉转道来,软语糯音。
  紫风又客气的说:“朱夫人谬赞了,小道些许不登高堂的末技微能怎承您的高眼相看,岂敢岂敢!”
  琴澜在旁不禁失笑,心说:师兄这是掉入书袋中了,酸的不行。于是插话道:“咱们进屋说吧,暮雨姐姐带了酸香好喝的梅子汁来,与绿茶同煮别有一番风味,据说是江南茗饮,你这见多识广的人来品鉴一下。”
  “好好,有点怀念那个滋味了。听说朱夫人来自苏州名门萧家,想必这梅子汁是您亲手制备的了?真是荣幸之至。”紫风客气的说道。
  萧暮雨一听心里不由的一突,感情人家知道自己的背景,不愧能被皇上青睐委以重任,做事门儿清。这事得好好和水月门的孟护法汇报一下,小心不要被他给盯上了还不知道。
  表面上若无其事的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说道:“道长真会说话,想必你也是走南闯北的遍尝天下珍馐,我这布衣平民的清凉应季酸饮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话,紫风随她们走回琴澜的房间,玲珑已经把一杯梅子茶准备好,等紫风一落座便递了过来。尝了一口,味道真是好喝,口舌生津醒脑开窍,不由得连声夸赞。
  琴澜忙凑趣问道:“师兄,刚才暮雨姐姐弹的那首《长清》怎么样?反正我觉得比我弹的好太多了。”
  “是吗?那你说说比你好在哪里?”紫风挑眉笑吟吟的看着她。
  “暮雨姐姐弹的更有阳刚之气,撞音和连续的走手音强弱变化明显,尤其在第四段越弹越快的情况下,滚拂手的跌宕起伏掌控的比我好。”琴澜看着萧暮雨佩服的说道。
  被人称赞,尤其是被行家里手称赞,萧暮雨心里如蜜一样甜,赶忙谦逊的说:“清渟过奖了,没有你说的那般好。”
  “不必谦虚,好就是好,不过,师妹你没注意到,她也有没你弹得好的地方。”紫风微笑而言。
  这时玲珑心里正愤愤想,我家小姐不过是给你面子,瞧你那得意样儿,所以一听紫风的话,赶紧在旁插话:“可能是我太笨了,没听出来小姐说的不同,你赶紧说说,奴婢正好受教。”
  紫风深深的看了一眼玲珑,转向萧暮雨,对方也正注目着紫风,面上露出探询的神色,琴澜轻笑一下:“丫头多嘴。师兄,我还真没觉得哪里强过暮雨姐姐。”
  “朱夫人弹得的确好,如果只按‘神奇秘谱’的解题和每一曲段都以雪景言曲来说,几乎没有可以挑剔的,看得出在此曲上下足了功夫。我的问题是难道《长清》《短清》真的是以雪寄兴耶?那《长侧》《短侧》又作何解?而且不下雪的岭南就没有人能操此曲了?”说到这,紫风顿了顿,看大家都凝神静听,便清啜了一口茶,接着说。
  “这四弄,人们争论有说出自蔡邕有说是嵇康,我更倾向于蔡作嵇补,不论如何,这四弄原名‘楚调四弄’,你们知道,这些传下来的古琴曲皆为楚汉旧声和清调瑟调,而瑟调也称侧调,这样你们应该明白了这四弄的曲名含义了吧。”
  萧暮雨疑惑问道:“那不按原先秘谱中的题解去领会,如何才能把握四弄的曲意曲韵呢?”
  “问得好,这就是我要说的,师妹为何有比你弹得好的地方。大琴家赵耶利(初唐)曾说,‘清声雅质若高山松风、侧声婉美若深涧兰菊’,师妹在弹此曲第一段时没有拘泥‘秘谱’的刻板,而是在长锁(操琴术语)中不加空拍,用快速换弦展现强烈的节奏和韵律,一样体现了清调的阳气蓬勃,避免了原谱为追求清声凌迅而杀断旋律的生涩之感,来,让师妹给你演示一遍第一段,你听听效果。”
  琴澜在紫风的鼓励目光中,细细净了双手,擦干后坐在了琴桌前,这时萧暮雨忽然发现,清渟整个人的气质忽然静若空谷幽兰,娇柔的脸上仿佛笼上了一层清月薄纱,轻抬右臂,空中划过漂亮的曲线,悬停在琴上,舒展修长如玉的五指,圆润的皓腕沉浮之间,一串散板清音袅袅如香般散开。
  “好美呀,就这一个起式就带出了仙气,前几天来时还没有这种感觉呢。”萧暮雨心中惊艳道,她哪里知道,就在那天她走了之后,琴澜在紫风的帮助下进阶踏入修仙的门槛了。
  女人好妒生于骨子里,萧暮雨心中没来由的有一丝醋意,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让紫风捕捉到了。紫风虽然眼睛看着琴澜在操琴,当他感应到那种不友好的气息时,便立刻散开神识锁定了萧暮雨,然而让他没想到的,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森戾气包裹着萧暮雨的周身,感受到紫风的神识后,立刻散入她的命宫之中。
  紫风心神一震,立刻扭脸看向对方,萧暮雨感受到紫风的目光,也错开注视琴澜的目光看了过来,娇媚的一笑便转回头去。紫风迷惑了,刚才萧暮雨的眼中没有一丝邪气,坦然自若,难道她不知道有邪灵隐于其身?
  就在将眼光收回的瞬间,瞥见萧暮雨支在桌上托着下巴的白嫩玉臂上,透过纱袖隐约看见守宫砂的位置上有一朵红色的梅花。于是紫风急速的开始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库,他隐隐记得在哪里见到过这个梅花印记,是和某个家族门派有关。
  正在苦苦思索着,琴澜已经弹完了第一段,紫风看向萧暮雨,只见她佩服的向琴澜伸出了大拇指,琴澜不好意思的转眸看了过来。紫风说道:“朱夫人觉得如何?”
  “正如你所说,这样一改可比原曲好听多了,我回去也试试。那对于其它三弄怎么把握呢?”萧暮雨兴奋的问道,琴澜也是等着紫风回答。
  “《长清》清起清结,无变音,无转调,回旋往复都在清声。《长侧》则相反,其回旋往复都在侧声,用了变音转了调。《短清》未用变音、没转调,然句段时有侧起,也时清起,属婉而兼质。《短侧》可作如是类推。
  打个比方,清调为阳,侧调为阴,至阳至刚为《长清》,也可隐喻至死不渝的情感,情比金坚,是为长情。当‘清与侧’间混,阴杂其间,情难深长,必为短情,可以应在《短清》之意。这样讲可通?”
  “那要这样说,侧调应有哀怨愁绪于其中喽。”萧暮雨追问道。
  紫风点了点头,含笑道:“当可作如是解,聪明。”
  正说着,门外传来于喜公公的尖声:“紫风仙长,快出来一下,有人来访。”
  紫风冲琴澜和萧暮雨歉意一笑,走了出来。
  于喜急忙走近两步,递给紫风一张名帖,紫风接过来拿眼一溜,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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