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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之自是睡不上三天三夜。冷月之走后不久，尚未到晌午，冷之便悠悠转醒。谷进来服侍，刚撩开帷幔，却惊了一跳。
“少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冷之不楚这孩子话中含意，微微皱眉。
“你这孩子，吵嚷么呢？”
谷下盛了水的铜盆，对冷之道：“少爷，你额头上像是磕碰到了，有个血点子，殷红殷红的。”
“血点子？”
冷之下意识摸了摸眉心，那处如仍滚烫的厉害。
“少爷你看啊！”
谷将铜镜拿过来，冷之朝铜镜望去，果见眉心处多了个水滴形的红痕。
“这。。。。。。”
“您竟干嘛了啊，怎么还见血了？”
冷之自顾自的用手摸了一把，那痕迹却点也未淡。
“不是血？”
“嗯！”
谷听着这声应，却疑心这话并非是说与他听的。
“少爷，洗把脸吧！”
冷之缓缓下床，洗漱后吃过早饭，心下仍记挂着眉心处的红痕。不他自己，谷一个早晨都盯视着那处红痕，只盼着哪一刻看去那红痕便消失不见了。可直到他家少爷吃罢了饭，去了书房练字，那红痕也不见淡去分。心下想着，等小风筝来同对方量量，没准儿对方会有旁的想法。
冷之站在书桌前，日突发奇想，鲜少的练起了草书。在冷之想来，少时写草书要，而如这般年纪写草书便要懂得。少时外，心胸要朝着开阔处，切不可把走窄了；而则要万事审慎，不然日后恐于大疏之辈。
“写的甚好！”
“还是差了些！”
“嗯，是差了些！”
“说说！”
“同你那笔画相比，这字写的如何好也终是差了些。”
“有同感。”
“不如画幅画吧！”
“可不晓得画么！”
“就画那几支棠吧！”
“你喜欢？”
“嗯，喜欢。”
“喜欢它么呢？”
“只有它永远活着，它的枯败永远活在人眼中，人们想忽视也难忽视了。”
“原来你喜欢它是因为它的枯败。”
“不如何，你画吗？”
“好！”
冷之在书房消磨了一个上午，直到小风筝从酒庄来听了谷说的话，借着送茶水的当口，想要看一看冷之眉心处的红痕时，那一阵轻缓的脚声令冷之瞬间惊醒。
“少爷，我进来了！”
小风筝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了那处红痕。鲜红欲滴，似是血凝成的。
“少爷，这是春的新茶，苦味重些，是大少爷儿令人送来的。”
说着，倒了杯茶递给冷之。
冷之过茶杯，缓缓饮进一杯，便将茶杯递还给小风筝。
“几时了？”
“快午时了，老鱼正忙活着呢，快摆饭了。”
“嗯！”
冷之头盯视着画中人，已极画中人手上捧着的白釉瓷瓶和那几支枯败的棠。
“觉得好吗？”
小风筝全副心神都在冷之那处突然显现的红痕上，听了这话头细细将画看来。只是这一看，心头却不由得一惊。那画中人分明是个出家人模样，连头上的诫疤也画的楚，手中的棠画分明是摆在前些日他摆在桌角处的那几支。还有那和尚的眉心处，似是有一处痕迹，本是不不楚的，看的久了，那处痕迹便发分明了。这画中人同他家少爷相差无几，肖似一人。
“小风筝觉得极好，让人看了心下惊诧不已。”
惊诧？这又如何说的？冷之一时不明了对方话中之意，却也无意多纠缠。只看着眼前的画，总觉哪里稍差些。
小风筝一时不察，竟说了那样的实话。心下惊骇万分，又恐自家少爷心中生疑。却不想对方似是并未听进去，一时不是喜是悠。
“找个匣子，将这话起来吧！”
冷之将画卷好，递给小风筝。
小风筝应了声“是”，便过画，走到书房角落里，寻了个金丝楠木的匣子，将那画好。冷之瞧着那金丝楠木的匣子，一时想不起是如何得来的。如看着，那大小倒堪堪将画下，像是谁意为他备下的一棺木。
“少爷，这话就在第三层靠墙位置的匣子里。”
“好，就在那吧！”
“少爷，估摸着老鱼那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您是现在摆饭还是过一会儿？”
那正午的日头落下的此刻正勾缠着他的脚踝，画了这许久，他也有些疲乏了。
“你去厨房看看，若是可以了便摆饭吧。”
“好，小风筝这就去。”
小风筝出了书房，下意识将书房的门关严。兴许是错觉吧，他家少爷此刻似是并不像扰。
“如何？”
谷跟着一道除了屋子，悄声问道。
小风筝摇摇头，道：“看不出么，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少爷不小心撞到哪了？要不过两天看看？兴许那痕迹就淡了呢！”
“唉，那也只好看看了。毕竟少爷身子也没异样，只除了那么个红痕。”
谷心下盼着这事只是他二人杞人忧天，睡了一觉，他少爷眉心处的那个红痕便会消失无踪。
“少爷怕是饿了，我去厨房催催。”小风筝说着，便要走，突然想起么似的，又叮嘱道：“对了，你在偏厅候着，不要进到书房扰了少爷净。”
谷虽觉稀奇，却仍点头应着。见小风筝去了厨房，自己便到了偏厅。只是不为何，兴许是因听了小风筝的话，此刻他总觉那书房有异，想要一探竟。
“谷啊，好奇害死猫，你老老实实在这守着，若是听见么异动冲进去也来得及。”
就这样，谷一边劝慰自己，一边在书房外踱，像个钻头似的，险些将地上的砖弄出个坑来。而此刻，冷之亦站在书房中踱。
虽说是踱，却不似谷般焦躁，倒不如说是闲庭般悠然。可他心下却是有一桩事悬着。如此在书房中来了五次，最后还是站在了金丝楠木匣子前。
冷之将匣子拿到书桌上，出他亲手卷起的画，重又在书桌上展开。他看着那幅画，终于晓是那处有异了。
那画中人嘴角含笑，眼里却是悲戚之情。还有他私心里的软弱，留了一朵尚未开败的棠在其上。于是那朵棠败了，他又将画中人嘴角的笑意涂抹的尖翘些，又将那画中人的眼角眉梢染上喜色。那画中人眼中的悲戚之色稍淡。虽则矛盾，可如这画看起来却令人舒服些。冷之想，他最喜的是画中人似有若无的人情味儿，可终，那人还是有的。前的倒像是个手净瓶的菩萨。
最后，冷之在画中人的眉间填了一笔。
“我晓这是你我驱逐的印记。他们那还是孩子，大惊小怪的，却也是可爱。”
“我饿了，要去吃饭了！”
冷之将画了，又原处，似是从未动过。
“少爷？”
谷见冷之自行推开门从书房走出来，一时竟有些怔愣。
“老鱼那可准备好了，若是好便摆饭吧！”
“哦，好，好！”
谷疾而行，堪堪到了门口却撞上了从厨房而来的小风筝。
“这急三火四的又是闹哪般呢？”
“老鱼可准备好了？”
小风筝听了便晓得是自家少爷急了。
“一切就绪，一会儿便摆饭了。”
小风筝说这话时看向他家少爷，只见对方点点头，便朝卧房去了。
“少爷，儿仍摆在卧房吗？”
如天气渐暖，可他家少爷似是全不想离开卧房。只除了书房，旁的地儿便去了，也待不上刻。
“还是摆在卧房吧！”
冷之了卧房，刚坐定，小鹉等人便鱼贯而入，一一摆好后便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冷之是下了块子炒秋晚菘，尝了觉出是醋溜的。
“谷，你可听说大少爷的婚是否已定？”
谷侍立在一侧，听了这话便说道：“说是定了，下月十三。”
冷之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像是在索么。
“下月十三？”
“嗯，听说下月初三是个难得的吉日，不然便要等上三月。”
“一个月不到，这也忒急了些。那姑娘的娘家人没说么？”
谷着道：“听说是那柳家的老爷最后敲定的日子。老爷和夫人送去的日子原有三个，都是年的尚吉之日，那柳家老爷选了个最的。”
“这柳家老爷是如何想的啊？”
如此急切，这不是人将那柳家姑娘看吗？
谷撇撇嘴，道：“不少人都传那柳家老爷怕咱大少爷这尾肥鱼跑了，急着网呢！”
这形活灵活现的，虽则无奈，却又觉得趣。
“胡诌么呢，让大哥听见了有你好果子吃。”
谷听了，咧咧嘴儿笑了。
“少爷，您心，咱院里的人都代过，不会也这般没轻重的胡吣的。”
冷之微微叹气。现下所有下人都这般传，将来那柳家姑娘嫁了过来，若哪个没眼色的说了么听了去，怕是要生是非。
“大哥生意上还精明些，这宅里的事怕是不晓得轻重，平日里也少在府中，这些个谣言恐是个字也不晓。谷，”冷之想了想，转而说道：“了，小风筝还是你走一趟吧！一会儿你将日的谣传同大少爷说一声，全看他怎样处理吧！”
“是，小风筝记下了！”
冷之这时又想起那带着不详色彩的上上签，却是口也吃不下了。
“小风筝，前的茶可还有？”
小风筝尚未话，谷倒看了口。
“少爷您就吃了几叶秋晚菘，这如何使得，您吃些旁的吧！您看那酥卷儿，那是小鹉的，老鱼尝过之后直夸那孩子是块好料子呢！”
小风筝见状，也劝道：“是啊少爷，您就尝尝吧。若得您一句夸赞，那孩子不定乐成么样呢。”
“小鹉？那孩子出师了？”
也几日，这也天赋非凡了！
“出师怕是还个把年头，只是这孩子却有些天赋。这酥卷儿便是他琢磨出来的，只是如火候掌握不好，得老鱼在一旁把关。”
谷也连连点头，道：“那孩子惦记着少爷您呢，央了许多日老鱼许他动了锅灶呢。不然还离不开案板呢！”
冷之听了，心下也是欣喜的。
“这孩子有心了！”
谷听了这话，紧着说道：“少爷您是好人，带我们也好，我们也自然心对少爷好。”
冷之不禁摇摇头，暗叹若非他道对方是个老实孩子，只听了这话，不定以为这是个多滑呢。
冷之咔嚓咬下一口酥卷儿，脸上笑意渐浓。
“说，味儿不错。就是这过的时间还是稍过了。”
“少爷您喜欢吃稍软点儿？”
谷在一旁看着，竟有些忘了前吃到嘴里时是个怎么滋味了。小风筝则想着把这事儿同小鹉说一声，让那孩子记得些。
“你俩分了吧！”
冷之又夹了一块儿，剩下的便给了谷和小风筝。
谷脸上堆笑，忙道：“谢少爷！”
“谢少爷！”
相比小风筝则平静些，他从不是个贪图口腹之欲之人。
“里层的肉馅儿带着咸味儿，外层的豆沙又是甜的，两下相逢，竟解了腻，不觉便吃的多了些。”
冷之下筷子，态度明显不过了。小风筝见了，忙倒了杯茶递过去。冷之漱了口，又喝了杯茶，便起了身。
“撤了吧！”
说着，自顾自了床上。
“少爷，您这是困乏了？”
小风筝出去唤人，谷见自家少爷已将帷幔了下来。
“还不睡的，你去书房那本书，我歪一阵儿。”
“哎！”
谷听了这话，忙去到书房将唯一摆在说桌上的书拿了便走。小风筝恰好领着人进来，众人轻手轻脚的将桌面儿上的一应拾掇干净。谷撩开帷幔，想将书递给他家少爷，却见那人已睡了过去。忙转身众人轻声些，自己则蹑手蹑脚的将子给冷之盖上。最后谷同冷之一道退了出来。
“这就睡了？”
谷点点头，道：“睡了！”
“少爷日似是疲乏的很啊！”
谷看了眼书房，说道：“是啊！我看少爷日的心力都号在书房上了。”
小风筝蓦地想起那幅画，心下迟疑是否要同谷说。
“春困秋乏，平日里多精神的人这会儿都倦怠的很。想是你我二人过于忧虑了。”
“唉，这会儿我只盼着少爷眉心那处的印记能快快消了。”
小风筝揉揉额角，他倒是把这是事儿忘了。
“你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小风筝恨不得缝上对方的嘴。倒也不愿他，如的事全不由人啊！
“那如要如何是好？小风筝，我这心惶急的很。”
“唉，还能如何？守着吧！你我如唯有守着。少爷这样的善心人自是有神庇佑的，所以会好的。”
谷听着，心下却并未心多少，反而惶急了。毕竟从他遇见小风筝第一面起，对方还鲜少这般、这般像是连自己也不得不骗着能的时候呢。
“唉，我对那酥卷儿都提不起劲儿了。”
小风筝听了，这想起二人还未吃午饭。
“你去吃饭吧，我一人在这守着。这会儿少爷睡着，也用不上你我。你快些吃，等吃了，咱俩轮换一下也就是了。”
谷想了想，道：“不如我让小鹉过来？若是有时便让他唤我。”
小风筝听了点点头，没说话。谷转身出了屋，心里记挂着事，怎地也提不起劲儿，可肚子却落落的难的紧。
谷走后不多时，小鹉便提着个食盒进了偏厅。
“这是师傅的炒饭。谷怕一会儿凉了，就让我一道带过来了。”
“好！”
小风筝自将一碗炒饭吃了个精，又喝了一碗汤，这撂了筷儿。小鹉将碗筷进食盒中，等着一会儿后厨好一并带走。
小鹉踟蹰晌，还是问道：“少爷是病了吗？”
小风筝听了并未抬头，只是反问道：“怎么说？”
“少爷如像极了小时候我家门前的大柳树。春日么杏树、桃树、棠树的都开了，只它不开，虽也是一树绿的，可总像是比旁的入了秋。可也怪，旁的树开的若是落了，那株大柳树像是刚入春似的。奶奶同我说大柳树不开，小时候我只觉是在骗我，那大柳树分明开绿色的，满枝头的绿。只是它不香也不好看罢了！”
“所以你觉得少爷是株大柳树？”
小鹉挠挠头，道：“嗯！咱们少爷是株开绿的大柳树，是个大好人。等旁的落了，咱们少爷就好了。”
小风筝听了不禁笑了。
“你个傻小子！”
说着，轻轻拍了对方胳膊两下。小鹉不禁笑的憨了。在他看来他家少爷就是最大的善人，他相善人最终都是会有好报的。
听了小鹉的话，小风筝心下静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谷急急从门外奔来，见并未有异，便下心来。兴许是小风筝身的气氛变的柔和，谷的心也同对方一般静了下来。而睡在卧房中的冷之在梦中心绪也是平和的。
“这痕迹？”
冷之抬手摸了摸眉心，道：“大概是标了记号了！”
“恭喜啊！”
“恭喜？”
他不懂自己喜从何来。
“恭喜你从此众人排挤，落得闲啊！”
冷之这时懂了。
“那是值得道喜。”
了迟抿着笑，像是自己遇见了多大的喜事。
“对了，这个给你！”
说着，了迟从怀中掏出一签。
“给！”
冷之过签，细细摩挲了一遍，翻转两侧看了看。
“的？”
“不，这可是支上上签。我天都要一支，到如到这支上上签。”
“所以上上签是？”
冷之微仰着头看向对方。
“反所有者皆为，而者为万事万物。湛之你看，这只签无所不包，但凡是你所之事，只要心意到了，总会成的。”
冷之展颜一笑，道：“如此说来还是难得的上上签呢！”
了迟亦跟着笑开了。
“湛之，这可是我了十年，三多个日夜的盼望来的签呢。所以万要好，不要弄丢了。”
冷之郑重点头，道：“在匣子里的会丢，可在心里的要丢哪去！”
了迟抬手摸了摸他的眉心，道：“这红竟像是人留下的最后一滴血一般艳丽，看着徒增伤感。”
冷之一瞬只觉头痛欲裂，他想起古战场的将军敌人一箭贯穿了头颅，就是从眉心这处，那将军定也是这样痛苦吧！
“总不会带一辈子吧！”
“谁道呢！”
了迟这话带着戏谑，却说不准是为了谁。
“我该走了！”
了迟话落，便只余下一个背留给冷之。冷之望着望着，但见那转头的大和尚眉心渗出一滴血。然后他便醒了。
冷之张开眼，一动不动好晌，最后抬起右手捂着自己的心口。那处有一支上上签，是他了三多个日夜来的上上签。
“在这儿刚好！”
那天，冷之醒后个人精神了不少。虽然谷的盼望落了，可看着这样的少爷，谷同小风筝悬着的心下了不少。一切似乎又恢到了往常那般的平淡。而冷之像是一只等着天晴的猫。
四月十三，争艳，令人暂时忘却了柳家老爷那急切的丑态。冷府大少爷成婚了。冷之看着二人穿着他画的婚服，想到了心口藏着的那支上上签。说也奇怪，那婚服本也没有多，只是穿在这二人身上却如何也不能忽视。或该承认，冷之曾经猜测的并没有么不对，只是有些令人悲伤罢了！
冷月之送的大礼简单质朴，那是一箱金子，也只有冷月之会出如此之事。除开那箱金子外，还有一间盈利颇好的胭脂铺子。这是单单送给自家大嫂的。相较而言，冷之送的便显的不足。除了那婚服，还有一身常服，外加一副字，同一个刻着仙子的红木梳妆镜。那梳妆镜的式样自也是出自冷之之手。在吉日的前一夜，便将这些个统统给了自家大哥。若说来，冷之的一副字倒是那胭脂铺子所不能及的，不消说还有那台红木梳妆镜。而常服他从未给人画过，这是冷府老爷夫人年的寿礼，旁人断无可能，次是破了。不为旁的，他只想自家大哥能得个可心儿的人，那人也能疼他。
五月中，竟丝毫未见凋谢之意。儿叶儿挤挤挨挨的凑在一处，令冷之憋闷的紧。这年难遇之景，引得多少文人墨客凑堆伴，一首诗一首诗从一众文人笔下诞生，可那墨尚未干，众人便已忘了那诗的内。一切的一切，无论是诗还是写诗的人，都那一片一片的儿们践踏在脚下而不自。文人？如同那些个逐臭的苍蝇也没多大不同。
月中，开的艳了！
月冷之次来到山中。了迟仍像上次那般，在城门外等候。黑子仍是一头健壮的驴子，毛皮亮。
一的树丛显出夏日的沉之气，暗绿上泛着日头的闪烁斑，不显闷热，只觉寂静。一野盛开，五彩缤纷，团锦簇，蜂鸣蝶舞间，是忙碌的喜悦。而那茅屋后的竹子，它不开，束束亭亭。
此刻，冷之正坐在竹椅上吃着刚从溪水中震着的甜瓜。
“可甜？”
木门敞着，黑子同那只猴子正在分吃一个瓜。了迟走进来，边洗手边问道。
“甜，甜的紧。”
“我可是扒了车的瓜，捡了这么四个。”
“给！”冷之递了一块瓜给了迟，着道：“那卖瓜的伯伯怕是烦你烦的紧呢。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这瓜不甜呢！”
了迟笑着道：“说不准。不过我想那伯伯见了我这颗头，想是能宽些也未可。”
冷之抬手摸了摸了对方的头顶。
“有些扎手！”
“嗯，过两日又该剃头了。”
“说，这大夏日里，剃了头倒也舒坦。”
了迟看了看对方那头长发，这会儿额角已经渗出细密汗珠。
“热了？”
冷之一展折扇，慢悠悠的扇了两下。
“尚可。这山中已比家里凉快许多了。”
“这山里早晚会凉快些，正午这会儿还是有些闷热的。”
冷之了扇子，又拿了块瓜。
“唉，不如何，这山此时是个好去处。幸好你的来的早，不然我怕是都要憋闷死了。无趣，无趣的很。”
了迟将瓜子拢到一处，又将瓜皮递给了黑子。
“大哥可好？”
冷之眼睫无意识眨动了一下。
“新婚燕尔吧！”
“新婚燕尔，那娘的心愿快要达成了。”
冷之学着了迟的样子，将瓜子手拢到一处，瓜皮暂在了一旁的磁盘中。
“那之后呢？之后要如何？”
了迟摇摇头，不只是不尽如人意还是并不想说。
“说说吧！”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冷之自己也叹了口气，他也不为何，兴许只是心下难吧！
“你说若是一个女人同一个男人相敬如宾，是好还是不好呢？”
“那要看所了！”
“那是个好女人，可惜啊！”
“没有遇上一个好男人吗？”
“好男人？一个为了讨自己妻子欢欣，同‘曲水觞’的姑娘讨法子的男人，你说他是个好男人吗？”
冷之听了，是笑了，最后却都化为口中那一句苦涩的“蠢钝至极”。
“是啊，蠢钝至极！”
冷之摸摸胸口，他要认那支上上签仍铭刻在心口。
“‘曲水觞’的姑娘哪懂普通姑娘想要的呢。不要说那新嫂子是个同大哥一般的人，他们这样的人，除了自己，谁也讨好不得。大哥却以为对方能讨好，这是蠢上加蠢。唉，蠢呢！”
“唉，了迟，我有些悔不当初。”
冷之摩挲着手中的折扇，一会儿展开一会又起。
“悔不当初？”
“你可悔？了迟，你可悔？”
冷之捏紧手中的折扇，轻声追问着。
“可悔？这一，可悔之事那样多，只可惜啊，桩桩皆是悔之晚矣。”
了迟掬着手心的瓜子，一颗颗细心的塞进一旁的盆中。
“那最可悔之事呢？”
冷之望着了迟的背，只觉那背发淡薄，像要融进围，或许就融进这茅屋内的一切上，就藏在它们的子里。
了迟听了，转过身，道：“最可悔？大概是站在这吧！”
“是吗？”
冷之次笑了，笑着笑着一瞬便又笑不出了。
“我原不该同大哥说那些个话的，你说是不是？”
了迟食同拇捻在一处，磋磨着手上沾着的泥灰。
“你不说，他自己也会想。该他遇见的他也逃不掉。”
“是吗？”
“如能有个人让他惦念不是也挺好？”
了迟没有同对方说，不久的将来，怕是连这份惦念都淡了。
两年后，冷漠之于噩梦中醒来，看向身旁之人，那股子孤寂比照曾经，在这一刻却将他抓的紧了。
“有个人惦念？我突然也想有个人惦念着。”
“莫急！”
了迟含笑着看向对方。只是冷之看不切，只觉那人此刻身笼罩着一层雾气，这雾气如令他忧愁万分。
“这不会是一好事。”
“怎么说？”
说这话时，了迟身的雾散了。
“是你告诉我的。”
了迟怔愣片刻，默默转身。于是冷之便次看见了迟的背，而那背次融进围的投下的阴中。
“吱吱吱！”
那黄毛猴子正捧着一把果子，站在门外，殷切的看着冷之。
冷之过神来，道：“给我的？”
“吱，吱！”
黄毛猴子边说边跳，将捧着的果子朝前送了送。
冷之起身走到门前，见那果子竟还不少，一手拿不下，便抖开衣摆，将果子了过来。又抬手摸摸黄毛猴子的毛脑袋。
“谢谢，我很喜欢！”
冷之说着，从中捡了颗果子，在衣襟前蹭了蹭，便吃了起来。
“好甜呐！”
冷之摸摸黄毛猴子炸着毛的脑袋，又挑了个颗果子递给对方。
“给，你也尝尝。”
“吱吱吱，吱吱！”
那猴子吱吱了几声，身子扭捏了两下，便也吃了起来。黑子吃过瓜，这会儿不又跑到山里哪个友人处了。
“吱吱！”
“嗯？要去了？”
“吱吱，吱。”
黄毛猴子点点头，走时一三头，颇有些情谊在。
“明儿来啊。”
黄毛猴子扭过身，挥了挥爪子，便腾的一下不见了踪。
冷之将衣摆上兜着的果子一一捡出来在桌上，又掸了掸衣裳，这捡了个最红的果子递给一旁的了迟。
“给，甜着呢！”
说着，便将大个果子都塞进了迟嘴里。
了迟拿开果子，道：“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疯？”
冷之旦笑不语，只是看着了迟。
“嗯？你这性子，是发扭了。”
冷之心道：这不过是惩戒你前的失语而已。
“我饿了！”
“饿了？”
了迟偏了偏身子，顺着敞开的门朝天上看了看，想是忘了这山中，那太阳早隐蔽在一众树木岩石之外了。
“想吃么？”
“馄饨，香蕈拌秋晚菘馅儿的馄饨。”
了迟吃掉最后一口果肉，将果核儿一甩手仍出了门。
“好，儿中午就吃香蕈拌秋晚菘馅儿的馄饨。”
说着，便起身洗了手开始和面。
“我就这么看着？”
冷之依靠在厨房的门便，笑嘻嘻的问着。
“你想看着？”
冷之沉吟片刻，道：“不想！”
“那就把秋晚菘摘了吧！”
“好！”
冷之应着，自顾自拿了个矮凳，便坐在了一旁开始摘菜。
“儿晚上我想吃朝笋子。前儿下了场雨，这屋后那片竹中笋子定是丰了。”
“好！”
了迟将和好的面到一旁，用一个块绣着竹子的棉帕子盖着，连手也未洗，便开始摘一旁竹篓中的香蕈。
“我还想吃炒野菜。”
“好！”
“还有、还有竹筒蒸饭。”
“好！”
冷之听了这么些个好却又不舒坦了。
“说么都好好好的！”
“怎么？这又哪不好了？”
了迟在香蕈上撒些面粉，在逐个冲洗干净。
“我烦的很。”
冷之一甩手，将手中的秋晚菘摔进盆中。
“烦？”
“像颗软柿子般，旁人揉捏。烦，烦，烦！”
冷之将最后一把秋晚菘摔进盆中，自己腾的一下站起来。
“这些个话还要开到何时？烦烦烦，烦死了。”
冷之噔噔噔跑到门口，朝着群山高声喊道。。
“盛夏之际，开哪门子的棠，还有梨，还有那些个，嗯？不结果子了吗？难不成不结果子了吗？”
冷之喊，噔噔噔又跑厨房，舀了水开始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