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礼物

　　第一眼，肖瀚的呼吸慢了半拍。
　　记忆忽然回到了那个晚上，他回去参加葬礼的第一个夜晚，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
　　也是那样的场景，也是那个小人人，避开所有人，静静地坐在小饭桌外的阴凉台阶上。
　　里面喧闹的氛围，孩子们来来往往的身影，热闹的气氛，一切都和门口的那个小女孩显得格格不入。
　　她只是抱着怀里的不倒翁，小手一遍一遍的在上面抚摸着，马尾辫下可爱的脸蛋很平静，漂亮的大眼睛一直都盯着他平时来的那条路。
　　肖瀚点上了根烟，靠着墙角根默默的抽着，肩膀已经被太阳烤的发烫，默默的看着对面的小女孩。
　　心疼也有，更多的是一种自责，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啊，这也是他无奈的地方，她需要的可能只是陪伴，可是工作上和生活的压力，却不能给她更多。
　　他得做点什么让这孩子高兴起来，最起码，能走出这段阴影。
　　一根一根的抽着，过了一会儿刘敏走出来，把那孩子带了回去，肖瀚才扔下烟头，皮鞋踩灭。
　　骑车回公司的路上，他一直在想。
　　去公园？
　　感觉她也不会喜欢。
　　吃东西？
　　俗套中的俗套。
　　琢磨来琢磨去，肖瀚忽然想到什么，先给李彦军打了个电话，赔笑的道：“喂，李哥，我下午想请个假。”
　　办公室里正准备靠着椅子眯一会，李彦军敲着桌子不悦道：“老瀚，刚给你假，怎么还请，你那个项目还做不做了。”
　　“做做，我明天加班加点的做。”
　　“干什么去。”
　　肖瀚给了棱模两可的理由，回到公司去了趟策划部，借了老王的沃尔沃，然后开车离开了公司，过了几个红绿灯，来到了老爸肖杰的单位。
　　这时候肖杰正在厂子里休息，看到迎面过来一个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认出来是他儿子肖瀚，有点愣怔：
　　“大瀚？你怎么来了？”
　　“爸，奶奶家的钥匙你拿的吗？”
　　“怎么了？”
　　“上次不是回咱们县里，我忘下了个挺重要的文件，得回去取一下。”
　　肖瀚讪笑道，肖杰听后叹了口气：“你啊你，三十多岁了也不知道一天天想什么呢，给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
　　他取上钥匙，开车直接拐入了浦东区的快速路，沿着沪嘉高速离开了上海。
　　两个多小时才回了县城，肖瀚轻车熟路的回了奶奶家的院子，把车停在院门口，他进去院子里，拿着钥匙开了房门。
　　家里已经蒙上了一片灰尘，肖瀚舒了口气，去了里面的卧室，目光落在了柜子上，那张静静放着的遗像上。
　　嘴角终于多了点笑意，肖瀚轻轻的取下遗像，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看着里面和蔼可亲的脸：
　　“奶奶，我回来接你了。”
　　顾不上休息了，锁好门窗，肖瀚拿着奶奶的遗像回到车里，开着去了县城加油站加了点油，系上安全带，汽车向上海市驶去。
　　一路上哈欠连连，中午也没顾得上吃饭，昨天等那小姑娘睡着了他又起来洗了点东西，给她把水壶和书本整理好，现在又累又困又饿。
　　两个多小时后回了上海，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
　　肖瀚先回了趟公司，把车钥匙还给老王，穿好外套开始收拾东西，同事几个都看着他，董雅丽惊道：
　　“肖哥，你又请假了？”
　　“啊，家里有点事。”
　　肖瀚匆匆离开了公司，扫了辆共享单车去了小饭桌。
　　这时候天还没黑，他气喘吁吁去了小饭桌，杨小敏果然在又门口坐着，看到他出现，小姑娘立马站起身，脸蛋上欣喜出现：
　　“大瀚！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肖瀚强打着精神，笑眯眯走过去：
　　“下班早呗，走吧，咱们回家。”
　　“嗯，姐姐我走了。”
　　小姑娘向里面打了声照顾，正在小饭桌里面整理的刘敏走出来，看到是他后也笑了下，但是这笑容里有另一层意味：
　　“嗯嗯，路上注意安全哦。”
　　“嗯，大瀚我们走吧。”
　　小姑娘拉着他的手，肖瀚揣着兜，两人离开了小饭桌。
　　他们又去了昨天那家小吃店，一起点了杯豆浆，听着她说着今天在小饭桌里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在干什么，有乖乖的睡午觉吗？”
　　“嗯，中午我在乖乖的睡觉，大瀚中午也乖乖的睡觉了吗？”
　　青嫩的声音，他心里的忽然酸了点，但不动声色的微笑：“我也睡了，以后要每天睡午觉，这样才能长身体。”
　　“嗯，大瀚，你今天是不是累了。”
　　突然的问题，肖瀚愣怔道：
　　“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你晚上起来洗东西，我听到了。”
　　“你也醒了？”
　　“嗯，我一直在等你，奶奶说过，不好好睡觉的话，会很累很累的。”
　　心里嗡地一动，肖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杨小敏拉着他：
　　“所以，今天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什么礼物。”
　　“我回家给你看。”
　　回到家里已经快八点了，肖瀚脱了鞋，刚刚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小姑娘拉着他到了卧室：
　　“大瀚，你趴在床上。”
　　肖瀚这个乐，这小姑娘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但还是乖乖的趴在了床上。
　　看到他趴下，小姑娘爬上床，轻轻坐在他的腰上，然后抓住他的肩膀开始捏起来。
　　这一下，肖瀚恍然大悟，感受着肩膀上的小白手，软软的嫩嫩的，霎时间的暖意浓浓，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以前我就是这样给奶奶揉肩膀的，每次奶奶都说不累了，大瀚等一等，马上就不累了。”
　　“哎呀，真的不累了。”
　　肖瀚笑眯眯的趴着，忽然感觉浑身都舒坦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将他围绕着，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紧紧地围绕着。
　　终于体会到养个女儿是什么体验了，这种贴心小棉袄的感觉，肖瀚幸福的眯着眼，忽然想到什么：
　　“对了，我也有礼物给你哦。”
　　“是什么。”
　　小姑娘愣了，肖瀚爬起来，拿过自己的公文包，笑意斐然：“你先闭上眼睛。”
　　听了，杨小敏乖乖闭上了大眼睛，乖乖的坐在床上，很快又听到他的声音：
　　“可以了，看吧。”
　　大眼睛睁开，她的面前，已经多了一副黑白的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