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昨天的我和明天的你约会 上

　　低马尾的马尾尖，随着北野光幽有些急切的步伐上下摆动着，不时还会蹭到女人今天所穿着的水蓝色牛仔外套的后背。
　　林朝歌提着昨天所购置的三十人份的伴手礼，再加上背上所背负的装着笔记本的背包，就算平常自己勤于锻炼，从制作组出发挤完电车后，到现在也已经感觉到有一些吃力了。
　　“抱歉久等了，早上好，春日桑。”北野停下步伐，将手上的摄影包放在地上，叫出了正在目黑川的一座桥头等待的青年男子的名字——可能是樱花的功劳，这部叫做《昨天的我和明天的你约会》的电影在东京拍摄取景的部分，竟然也选择在了前几天林朝歌和桥本约会过的地方。
　　早知道就从家里出发的——林朝歌有些懊悔。
　　“早上好，北野桑。这位是...”
　　“早上好，春日桑，我是KMAXX的林朝歌。”停在北野右后侧大约半米的位置，男人也进行了自我介绍。
　　“林桑你好。那么，北野桑，我们就直接去剧组那边了？”电影的制片助理春日让出了半个身位，让面前的两人可以看到不远处，目黑川河边聚集的一大堆人。
　　“麻烦您了。”北野跟了上去。
　　“北野桑，林桑，按照我们之前所商量的，还请...”前方领路的春日侧着身子，看着两人。带着眼镜的清瘦男子身前晃荡着的名牌上，贴着一张看起来比现在的春日更加女性化的学生照。
　　“我们知道的，不会打扰剧组正常的拍摄的，还请您放心。”这是早就约定好的原则问题。
　　“谢谢您的理解。”
　　停在剧组划出的警戒线外，林朝歌看到有位戴着蓝色头巾的强壮工作人员，正死死盯着自己这边陌生的两人。
　　“大家打扰一下，这是KMAXX会社的北野桑和林桑，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会跟着咱们，拍摄纪录片的素材。”春日的介绍，及时地为林朝歌截断了审视的视线。
　　“请多多指教。”两人同时弯下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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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藏在人群中最好的方式，就是跟他们做一样的事情。当然，如果两方在肤色外貌上有着很大的不同的话，那么模仿他们的动作实际上可能也会被视作挑衅——这一点的确需要注意。每当这个时候，人们才会发现做异类的难度，有时候其实比遗忘自己，混入大流更加简单。
　　林朝歌只能庆幸自己这辈子还拥有黄种人的身份。不过当他一个人半蹲在摄影师的身后的时候，也还是陷入了名为尴尬的泥沼。
　　手上黑色皮革覆盖的机身冰冰凉凉的，分量虽然不重，但是还是让男人有着握着一块瓷枕的错觉。
　　“朝歌桑，玩过中画幅胶片吗？”刚刚将带来的慰问品鲷鱼烧交给剧组的一位有些壮硕的姑娘后，林朝歌便听到北野的询问。
　　“额...没有。”虽然这样在口中否认着，林朝歌还是下意识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相机。出差归来以后，北野好像变得更强势了。
　　低着头，男人发现手上拿着的，并不是之前北野所说的A7S3，而是一台方形的老式胶片机。
　　“美能达[MinoltaAutocordMVL小字版]，1966年生产，120中画幅双反。”北野轻轻说出了她的名字。
　　轻轻揭开金属的镜头盖，因为镀膜的不同而呈现一颗海蓝一颗叶黄的，有如一双异色猫瞳的镜头，便出现在男人的眼前。
　　虽然自己的印象中没有用过这么老旧复杂的机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触摸着手感温柔的金属对焦杆的时候，林朝歌的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响起她的快门刷过的咔嚓之声。
　　“胶片已经上好了吗？”
　　“已经为你上好了。”
　　“为什么突然让我用这个呢？视频不拍了吗？”林朝歌抬起头，就看到北野朝着他，晃了晃她手上的微单。
　　“视频我来拍就行了。之所以让林桑用这台机器，是因为我突然觉得，你能和她一起拍出很有意思的瞬间呢。”女人似乎还变得有些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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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北野突然的指示，让男人意外发现了自己隐藏着的才能。不过他还是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专心投入到了面前的工作之中。
　　清澈的腰平取景器中，西野七濑的背影被阳光给涂抹地厉害。男人将取景的角度往没有太阳的一面，稍微侧了一侧，才让她的身影重新开始真实起来。
　　群演扮成的一对一对的情侣们，在两位主角的身边聚集着，借着樱海的景色，卿卿我我地渲染着暧昧的气氛。
　　“福寿同学，”
　　福士饰演的南山高寿看着福寿爱美的侧脸，像是下定了什么了不起的决心。西野也侧过头来，带着意料之中的期待，看着南山。
　　“你能，和我交往吗？”
　　女孩眨了眨眼睛，接着便有些羞赧地低下头，避开了福士闪着光亮的双眼。
　　“我可不是治愈系的女孩哦，”爱美这样说着，却难以藏住脸上的笑意，“即便大家都说我有这样的气场。”
　　“可以的。”福士认真地盯着爱美，语气也变得坚决起来。
　　“而且我还比较任性，有时候还以自我为中心。”没有看着男生，而是眼神游离在面前的目黑川之上，爱美一字一句地继续补充着。
　　“可以的。”依然是爱美想要听到的答案。
　　“我还容易被食物影响情绪哦。”挑着眉毛，女孩抬起头，和身边有些木讷的男生眼神相接。
　　“可以的。”福士依旧是这句话，不过就连空气中无意飞过的麻雀，也知道这场双方你情我愿的对局，就要落下帷幕。
　　“哎，”爱美发出了装作很无奈的叹息声，“这样啊。”
　　“那就请多指教了。”
　　“卡——”导演叫停的瞬间，两个主演身侧的樱花树，也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暖风吹动。
　　散落的花瓣悬浮在女孩的头顶，在手中快门的响声中，林朝歌捕捉到了摄影机前弯着腰，将自己的气息埋在围巾之中的西野。
　　“请大家准备下一个镜头——”
　　在摄影助理放下收音的毛茸茸的麦克风后，两人的化妆师就赶紧上前来，看自家负责那位的脸上是否需要补妆。
　　北野似乎正在河对岸的一侧拍摄这里的全景。林朝歌不知道自己是否出现在了她的取景器之中，但是还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想从这里离开。
　　戴着眼镜的三木孝浩将自己的黄色长发塞在了一顶灰色的渔夫帽之中，正坐在监视器面前的一个小木板凳上，一边看着刚才的回放，一边在跟摄影师说着些什么。
　　站在稍远的地方，将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烧进了新的一张胶片后，林朝歌便盖上相机的镜头盖，准备找一个人少的地方，等着下一场镜头的开拍。
　　靠近河边的人行道上，摆着几张放满着慰问品的桌子。林朝歌将头上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将手上的美能达压在身体的阴影中，悄悄接近了过去。
　　桌子上，来自男女主演的慰问品数量是最多的。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是福士苍汰和西野七濑都是出道不短的艺人了，出手自然不会小气。
　　西野今天买来了很可爱的鸭子状的牛奶布丁，而福士的慰问品，则竟然是ASTERISQUE的蒙布朗。而稍微靠边的桌子上，写着【KMAXX桑】的，则自然是林朝歌早上带来的鲷鱼烧。鲷鱼烧被拆开了外面的硬质包装，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
　　也因为工作人员的这种细心，林朝歌可以很明显地发现自己买的慰问品，只被拿走了一个。
　　有这么现实的么....樱屋也是名店啊——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男人还是有些沮丧。
　　“林桑今天买的鲷鱼烧，味道很不错哦。”是虽然仅仅第二次见面，却莫名已经变得十分熟悉的声音。
　　“西野桑...谢谢。”转过身来，男人面对的是西野七濑没有戴着口罩的笑颜。
　　这是林朝歌的记忆里，第一次看到西野七濑的全貌。
　　笑起来很有辨识度的白牙上，法令纹因为年龄的原因，显得有些深了。但是这却给她多添上了一丝邻家般的亲近。深棕色的眉毛下面，下目线看向男人的眼睛中，像是有着无尽的涟漪在泛动，给人一种“啊，这就是西野七濑！”的感觉。
　　女孩已经换下了不合时令的围巾和呢子大衣，洗得白白的男士衬衣上，有种栀子般的淡淡香水气息传来。
　　“而且竟然还是春季季节限定的樱花味的，我很喜欢这个味道。”看见林朝歌呆了一下，西野笑得更开心了。
　　“西野桑能喜欢就好。”林朝歌弯下背，将自己的眼神藏在鸭舌帽帽舌的影子中，显得有些客气。
　　似乎男人的态度还在她的意料之中，西野的语气，也丝毫没有被男人的疏离所影响。
　　“林桑要不要尝一下我带来的小鸭布丁呢？我试了一下，应该比福士桑带来的蒙布朗味道更适合男士一些——没有那么甜。”走到放着自己慰问品的桌子旁，西野拿起了一只眼神呆滞的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