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黄色的光

　　那个疯癫，冷漠，对自己似乎有些愧疚的V显然并不在乎这个世界，她只是把这个世界当成了一种网络游戏，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而且她进入这个世界就自带装备和技能，能够狩猎那些怪物，我却只能苟延残喘，为什么？程曦想不明白，再遇见她一定先稳住她，不让她离开，不知道她的活动范围是什么？这个世界的时间和现实是怎么对应的？她这次在这里“下线”，再次进入时会不会还出现在这里？想到这，程曦决定就在这里扎营，守着这个点，看看能不能守到V的回归。
　　环顾四周，不远大约二十米处有一栋五层的小楼，应该是类似酒店的建筑，每层都有很多雷同的小房间，在三楼选一个能观察V“下线”地点的房间布置好，程曦便开始逐层检查，等上到五楼，程曦发现这里没有房间，而是一个酒吧，空间很大，柜台，桌椅分布在四周墙边，中间的空地上居然有一具尸体，奇怪的是空气中没有任何的臭味，阳光透过许多扇窗户照进来，使这里没有一丝阴暗的气息，走近了，程曦才发现呈大字形的尸体被一个暗红色的圆形圈在里面，由于地板是深褐色的，离远了很容易忽略，圆形是一个个连在一起的奇怪符号组成，程曦拿出保险柜里找到的纸，粗略一看，找不到相同的符号，风格倒是很像，程曦用皮鞋轻轻碰了下暗红的符号，立刻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这些应该是血液画成，但并没有凝固干化，而是形成了一种高度粘稠的胶状物，而且颜色红的比较明显，也许是以新鲜的动脉血为原料。
　　尸体是名成年男性，全身皮肤苍白的可怕，黑色的头发胡须，穿着淡黄色的睡袍，胸部被遮挡，露出凹陷的腹部和白色平角内裤，以及枯瘦的双腿，睡袍很干净，内裤沾着黑红干枯的血迹，没有尸斑与浮肿，程曦不是法医也觉得这尸体非常诡异，找块布包住手，程曦轻轻戳了下尸体同样枯瘦的手臂，似乎比较柔软，并没有僵硬，这完全不合常理，再戳了戳肚子，感觉也是软的，很空，鬼使神差地一扒肚皮，肚皮立刻被扒开一个长长的大口子，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程曦立刻起身退开。
　　等到气味散去，程曦找到一个木条，挑开腹壁一看，空的，整个腹腔完全是空的，“异形？或者某种邪恶的献祭召唤仪式？”，无论什么都不是什么好事，程曦没了兴趣，转身在柜台里找到了不少酒，然而程曦最讨厌的就是酒，虽然厌恶，不过还是拿了一瓶闻起来酒精浓度最高的酒，也许消毒用的上。
　　就在准备出门下楼的时候，程曦回头望了望尸体，一个古怪的念头冒了出来，“这玩意会不会复活成丧尸？！”，在门口站了片刻，程曦还是回到尸体旁，防止尸变要把头砍下来吗？犹豫片刻，程曦拿出了一把大约两个手掌长的短刀，用布缠住手，握住短刀，放在尸体颈部，尸体苍白的面容毫无表情，然而程曦却心跳飙升，这和解剖尸体完全不同。刀身往下压，尸体的嘴突然好像动了一下，程曦整个人一抖，立刻如被蛇咬一般收回了拿刀的手，仔细一想，也许是肌肉还有弹性的原因，于是再次拿起刀，用力下压，居然轻松身首异处，颈椎骨异常脆弱，没有可怕的液体流出，没有恶心的异味，就仿佛颈部多了一条线，程曦站起身，将刀扔在一旁，将缠手的布快速甩掉，迅速回到三楼靠着窗边坐下，满脑子都是那苍白的人头。
　　靠着窗户坐着，程曦慢慢从掉进深渊般的不安中恢复过来，这个世界的白天总是天气非常好，虽然一副破败荒凉的景象，也不会让人感觉特别的孤独，可腥臭味无处不在，不过程曦已经习惯了，回想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不是在捡破烂，就是在对怪物的恐惧中逃跑或者隐藏，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母亲是不是很伤心，大熊是不是已经要举行婚礼了？回想起大学里的点点滴滴，不知以前的那些哥们咋样了？再往前就是痛苦不堪的高中时代，以及青涩难熬的初中，回忆不知不觉中缓解了程曦潜藏在内心的恐惧，慢慢地天暗下来，程曦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不饿？
　　暗黄的路灯亮起，街道上又呈现出诡异恐怖的气氛，窗户下方不远处正好有一盏路灯，程曦看着黄光久了，觉得心里一阵恶心，有一种呕吐的感觉，难道这路灯有问题！？悄悄来到二楼一个窗户离路灯估计不到一米的房间，走向窗户果然离路灯越近越觉得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烦躁，联想到怪物眼睛的颜色，以及自己昨晚做噩梦时也被灯光笼罩，程曦突然意识到这座城市是被这种灯光污染的？让人自相残杀，让人变成怪物？这个世界的警察呢？或者说守护者呢？
　　回到三楼观察V下线点的房间，将左轮拿在手里，精细的花纹隐约可见，指尖传来的冰凉质感给人一种虚幻的依赖感，程曦轻轻拨开击锤又轻轻拨回去，静静地望着窗外，没有丝毫的动静，黑夜无边无际，这种没有尽头的等待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曦放弃了，望了一眼在黑暗中已经挪动过的床，如果躺下就看不到窗外了，就这样吧，刚要迈步，忽然觉得犹如浓稠实质般的黄色的光芒似乎晃动了一下，转头望去，程曦的瞳孔瞬间收缩。
　　路灯下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身影，简单紧身的衣裤，修长的身材，爆炸的头发遮挡了面容，他在V下线的地方来回走动，突然抬起右手，整个街道的路灯同时一暗，手掌中黄光大盛，顺势往地上一拍，顿时路面上便出现一个黄色光芒的巨大圆圈，随即慢慢淡去消失不见，那名男子便稳步走入黑暗中无影无踪。
　　“陷阱！？针对V的？这是什么人？那些怪物是他控制的？”，程曦大感不妙，顿时毫无睡意，心中的不安与恐惧迅速滋长。
　　黑暗中紧抱着左轮，程曦抬起双腿卷缩在椅子上，头靠着膝盖，眼睛茫然地看着，到底要不要管她死活？能不能见死不救？然而那个男人，我和她能应付得了？万一他是个boss，或者能召唤怪物大军，我和那疯V都不够塞牙缝的，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体验一下这个世界的死亡也好，如果不能复活，那就不能复活吧！
　　程曦下定决心，顿时轻松不少，然而原来最宝贵的时间现在却是最难熬的，慢慢地程曦又开始陷入回忆中，过往的一点一滴，是非成败，亲朋好友，喜怒哀乐一一呈现。
　　按理说，回忆这种事情是非常消耗精力的，然而程曦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从夜幕降临到现在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却没有一丝的饥渴与疲惫，不仅如此，此刻在这个世界里竟然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宁感，心跳慢慢变缓，程曦就这样在椅子上睡着了，一觉到天亮，程曦站起身来，神清气爽，身体也没有一丝的僵硬与不适，窗外依然是老样子，来到街道昨晚那个神秘男人布置黄色光圈的地方，程曦在地面没有任何异常发现，只是觉得腥臭味似乎变浓了一些，找个房间隐藏好，从背包里拿出水，饼干，将就着吃了一些，又要开始熬时间，程曦决定实验一下，看看回忆是不是一种对他现在这种状态有益的方法，不是说，人在弥留之际会看到自己的一生在眼前呈现吗？我不离开这个世界，肉体终究也会到多器官功能衰竭的时候吧。
　　于是程曦便以被V撞倒为起点开始向前一点点推进，这和昨晚挑选式的回忆完全不同，不能快进的后果，就是有大量枯燥重复，没有意义的内容，这种以天为单位的记忆梳理不仅让程曦疲惫不堪，同时某些印象深刻的事件回顾，竟然也伴随着情绪的再现，这简直就是折磨，程曦终止了回忆，心中的疲倦与压力竟然立刻消失了，又有了那种安宁感，难道回忆也是一种修行方式？不等程曦深究，街道上有了动静。
　　在V下线的地方，一个椭圆形的透明体突然出现在空气中，伴随着光线的扭曲，以及地面轻轻旋转的灰尘，V的身影慢慢从透明的椭圆体里浮现，就好像从水下出了水面一般，身形站定，环顾四周，V甩了甩双手，黑色的绷带从手掌脱出迎风飘动，刚要迈开步子，地面突然现出一道深红色的圆圈围住了她，接着淡淡的红色雾气涌出，眨眼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球将V笼罩，V艰难地左右转头观察，尝试着移动手脚，显然动作受到了极大的束缚。
　　程曦只觉得一股血腥味冲天而起，伴随着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恶臭，明显那些怪物要来了，举起左轮，拨开击锤，按压住内心的恐惧，将枪管压在了窗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