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瞒而不骗

　　瞒是不告诉别人，骗是告诉别人假的，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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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因为陆雨驰刚才说的有很多终究是推测，而且林辉友不再跟江家合作、甚至会跟江烈撕破脸，却不代表就会选择跟陆家合作。
　　在陆雨驰看来这是最坏的结果，可也是概率最大的。毕竟脾气不易克制，面子也不易割舍，再说为了保护子女可能什么都顾不上了。陆雨驰说的这个“脾气”很好理解，而“面子”不止包括江斌让林家丢了面子，还包括跟陆家合作。
　　陆雨驰跟林辉友见过一次面，觉得林辉友不但脾气不好、心高气傲，而且话里话外对于“新津门八大家”中排在林家之前的几家都不太服气。
　　当然林辉友是个商人，可能也确实很关心女儿感情方面，且是江烈的儿子在追求林辉友的女儿，等于是江烈求着林辉友，陆雨驰觉得因此林辉友当时才比较好接受合作。但这次如果是林辉友主动跟江烈撕破脸，为的又是自己女儿的事，就未必愿意显得是在攀附依靠陆家了。
　　话至此处，陆雨驰给了林立几秒时间，才接着说：“可我觉得与其孤立无援，不如跟我们联手对付强敌。我们家现在也牵扯进来了，其实谈不上谁求着谁、谁靠着谁，所以我希望你劝劝你爸。”
　　“能给我一根儿烟吗？”林立接过了陆雨驰递来并为他点上的烟，抽了将近半支，才说，“我真的——从不管我家生意，这方面我爸其实挺……现在突然插嘴，万一……”
　　陆雨驰没打断林立的话，是林立自己不想说下去的。而陆雨驰此时抽着烟、望着天花板，并不接话，也不是有心要等着林立继续说。他是能猜出林立不想说出来的话，且是感同身受。
　　他知道林立从不插手自家的生意，可不插手并不代表毫不关心自家利益。不然案情聊完之后，林立为什么听他说了这么多？其实这正是他期望的，他就是要利用这点。可当一切顺利进行着，他却开始犹豫了。
　　他自己何尝不是不想插手自家生意，但此时又在做什么？莫说此时，昨晚他已经为弟弟陆风翔在自家公司的表现、爷爷会不会生陆风翔的气而担心了，在这方面他和林立真的很像。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一切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他昨天下午找人调查、算计江斌，本来是想引着江斌对他更多挑衅。这样将来跟江斌斗起来才更刺激，而一向不许陆家人主动惹事的爷爷也不会责怪他，可这些最后都成了在为陆家这次危机做的准备。
　　正因平时不怎么插手，一旦插手了，陆雨驰心里就会有很大的压力，他明白林立刚才欲言又止也是如此。
　　林立真听他的，劝已经参与此事且很大概率会对江家违约、跟江烈撕破脸的父亲，转而和陆家合作就绝对安全了？合作了却依然赢不了江烈呢？
　　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林家若跟江家合作，即便赢了，在过程中也会有损伤，但结果终究还是获利的。
　　没错，如果按照陆雨驰的推测，林娜拒绝了江斌，江家又赢了陆家，江家早晚也会对林家下手，但终究有个更长的缓冲可以做出更多的准备。
　　陆雨驰猜想林立是担心自己第一次给父亲林辉友出主意就连累江家，他觉得林立欲言又止就是等着他给出一些承诺、或者哪怕是鼓励。这对他从谈话技巧上来说很容易，但他过不了心里这关。
　　既然感同身受，难免惺惺相惜！
　　陆雨驰曾经的工作、现在的事业，无论主动亦或无奈，都要去演戏说谎。他也很烦这样、也时常自责，但他无力改变。不过无力改变却可以尽量做得更加善良一些，他自认在女人方面自己就是个人渣，在别的方面就保留点善良吧。
　　所以他有个原则就是在生活中面对亲友、在生意上面对值得的客户时，只要能用欺瞒解决的事，就绝不用欺骗去解决。在他看来瞒是不告诉别人，骗是告诉别人假的，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林立不是他的客户，也还算不得朋友，但他不想骗林立，反正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能够达成他的目的。他略显疲惫地笑了笑，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我不想骗你，能称为‘对手’的——在较量出结果之前，谁预测什么都不会有绝对的把握。
　　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劝劝你爸，输赢——我是不敢保证，但我们陆家在人品和原则方面——我还是很有自信的。这点你认识我二叔，他就是我们陆家熏陶出来的，你可以参考他。”
　　“可是陆老师不做生意，这方面我觉得更应该参考你。”林立笑说。
　　其实以林立的身份和原则，坐在警局的审讯室里，他刚才愿意找陆雨驰要一支烟，是出于情绪和身体的需要，可无形中也代表着关系的拉近。
　　而他此时愿意跟陆雨驰开开玩笑，哪怕在玩笑中依然伴随一定程度的试探，却也是对陆雨驰逐渐信任的表现。虽然陆雨驰可谓是满腹心机，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带着目的，但他明白陆雨驰起码最后这几句都是实在话。
　　“咳咳，你要是参考我——可能效果就差点儿了。但我希望你明白，其实只要你爸不跟江烈合作对我家就是有利的，而且我真的坚信你爸会这样。至于你爸跟不跟我们合作，对我们是有好处，可对你爸也确实更安全。好了，耽误你很久了，一块儿吃饭吧。”
　　“算了吧。”
　　“你放心，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只能你自己考虑。说吃饭就是吃饭，我不是想借机再劝你。”
　　“确实不太方便。我负责你这个案子，然后和你一起从审讯室走出去再一起吃饭？呵，改天吧……”
　　林立如果跟陆雨驰、陆志豪去吃饭，陆雨驰确实不会再提合作的事。他打算对林立瞒而不骗，但他刚才的劝说中其实有个致命的漏洞，只是用高明话术令林立忽略了而已，再说下去就是骗了。
　　江烈真的会只因江斌对林娜求爱不遂，就想与陆家和林家为敌吗？陆雨驰自己都不太相信。
　　他弟弟陆风翔说的生意上的问题都是小事，不太可能是直接的原因。至于他父亲陆志雄用那套“狗咬人”理论来解释，他倒不是不认同，却觉得还应该再补充一下。
　　狗咬人确实不需要什么理由，可那是对于无法得知其理由的人来说，若对于狗来说或许还觉得自己是理直气壮的，那么支撑江烈理直气壮的又是什么呢？陆雨驰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