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开战

　　“怎么回事，棠海极现在不应该还在黄昏战场跟魔族厮杀的吗？”罗胖子看着对面休息席上那个年纪与罗永夜相仿的少年，双手条件反射就开始不停哆嗦。
　　比鲜血更加深邃的一头赤发，线条柔和却不苟言笑的英俊脸庞，虹膜时刻都像万花筒那样不断轮转变化，与一尘不染的白衣。
　　这就是那个人的外貌，典型贵族女生喜欢的带着书卷气的小白脸造型。他的体格并不强壮，从侧面看甚至有些单薄。
　　众人之中只有宗族出身的几人从前与棠海极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七八年前某次皇宴的事了。当时的棠海极个头还没那么高，脸庞也尚带着稚气，却已经将罗家压得喘不过气来。幼小的凶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长大之后的凶兽？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棠海极为中心朝四周散发开来，即使隔着一个演武台的距离，他们依然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让人窒息的凉意，直让他们汗毛炸起。
　　罗永劫如临大敌似得紧握着自己姐姐的手，罗永宝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反抓紧她的手，两姐妹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如今罗家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了一条休眠蛰伏的远古巨龙鼻子底下。即使明知道对方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但光是站在他面前，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坐立不安。
　　这一点，就连罗永帝的不例外。只是他内心的感觉与休息席上罗家的一行人都不同，并非恐惧与不安，而是另外一种情绪，忌惮。
　　而罗永夜，自从棠家两兄弟出现之后，他便一直保持着沉默。尽管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颤抖，但是从那苍白的脸色上依然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波动是多么巨大。
　　既然年长的是棠海极，那翘着二郎腿的自然就是棠海铭了。
　　注意到罗家人的表现，棠海铭双臂交叉在胸前，一脚踩在护栏上，张嘴便笑道：“准备好庆祝你们家少主人生中极具意义的第一次失败了吗？放心吧，看在你们家森罗大公的份上，本少爷自是懂得手下留情，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会让你们输得过分难看。只不过在情在理，本少爷还是奉劝你们一句，外面如此危险，你们干脆还是直接回去吧。”
　　全句话不带一个脏字，但不屑之意却一点都不含糊。
　　棠海铭故意把话说得大声，整个演武场都听得清清楚楚，观众席上原本就热闹，这一下更是彻底被点燃起来了。
　　棠海极眼皮微动，看了他一眼，棠海铭见状，只是讪讪一笑。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自己老哥的冷淡反应。
　　话毕，罗家一行人勃然大怒。
　　尤其是罗永乐和罗永宝两个，探身出护栏就开始破口大骂，罗永夜默不作声将他们拦了回来。
　　演武台之上的罗永帝眼角注意到这个举动，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厌恶之色，显然对自己大哥的做法感到相当不满。
　　这到底是在帮外人还是自家人？
　　“棠海铭。”罗永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护目镜下的赤血流金瞳蕴含着浓重的暴戾，浑身骨骼一震，发出了一连串爆豆般响声，“但愿你手上的功夫真有你嘴上说得那般厉害，要不然，你现在所说得话，全部都只是在打你自己的脸。”
　　“哈哈，既然罗大少爷如此心切，那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时间正好，那就开始吧。”
　　“挑衅得差不多。”棠海铭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然后漫不经心地从休息席上站了起，向背后的棠海极摆了摆手。
　　“老哥，让你见识一下你弟我这几年到底有何进步吧。”
　　棠海铭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哥，希望能得到几句鼓励，结果却失望地发现，棠海极并没有理睬他，甚至，他的注意力全放到了对面罗家人所在的位置，似乎饶有兴趣地在观察什么事物。
　　自讨没趣的棠海铭尴尬地努了努嘴，纵身一跃，身化流星直砸演武台。
　　咚！
　　演武台毫发无损。作为瞳师的战斗舞台，演武台修建时使用的材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普通货色。而是要求对各种打击与瞳能破坏拥有相当耐性的特殊材料。
　　棠海铭的身影落在了偌大的演武台的另外一角，与两百米开外的罗永帝互相对峙着。这一刻，天上的太阳正好到达上空中央的最高点。
　　午时整点，罗家二少与棠家二少，帝都两大世家的天才瞳师之间的约战，一触即发。
　　罗永帝先动了，却不是攻击，而是光明正大一步步向着棠海铭迈过去，棠海铭见状，冷哼一声，双手插袋，同样也向他走了过去。
　　所有学生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喉咙上，数千人都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罗永夜愁眉苦脸，因为无法看见，他只能依靠听力听取周围观众的反应，场上的声音和罗永宝他们的解说来了解场上的情况。
　　“夜哥哥，比斗已经开始了。阿帝先动了，他跟棠海铭两个人都慢步向彼此靠近，但是并没有开始进攻。”
　　罗永夜点了点头，示意已经明白，让他们继续看下去。
　　一圈圈怪异的火焰能量随着棠海铭脚下踩出的步伐被导入地底之下，大片演武台的地面渲染成了朝阳一样的赤红色，这片区域的范围自展开开始就陆续扩大。伴随着无数羽毛状的气态能量流慢慢从已经被同化的地面之上释放出来，逐渐有一些黑斑参杂在赤色气焰里面。就连空气都开始升温，场上的视野变得模糊。
　　“果然...一开始就是这招么......”罗永夜一咬牙，立马模拟青风碧眼，向后面退去，避开深红领域的覆盖范围。赤色气焰领域的边界直至覆盖了以棠海铭为中心方圆一百米的范围才停止扩张，眨眼之间，整个演武台已经有近十分之一的区域被蚕食成了棠海铭的私家花园。
　　“夜哥哥，棠海铭一开始就放出了太阳黑子。”观众席上的罗永宝倒吸一口凉气。
　　“太阳黑子？太阳黑子领域？”罗永夜一怔，“永帝没有脑子发热冲进去吧？”
　　“那倒没有，不过棠海铭这家伙倒是好底气，居然一开始就敢使用这招，也不怕在接下来的战斗途中把精神力消耗殆尽了？哼，覆盖如此大范围的黑子领域，就算是他，恐怕也发不出几次吧。”
　　“一次就够了。只要他坚守在领域范围之内，永帝就会对他投鼠忌器。”罗永夜叹了口气，“毕竟在地境之前，赤血流金瞳只能同时模拟一种瞳能。而对付太阳神属，必须要有两种瞳能配合，甚至其中一种还要附带火焰耐性，才拥有胜算。”
　　“仅凭一种瞳能的话，难道就不行吗？”罗永宝咬了咬下唇。
　　“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并没有一种瞳能够压制圆轮神瞳。也许，传说中逆天的‘十眼’又或者是号称魔族最强的‘破灭之瞳’可以办到吧。但是那种瞳的资料，就算在罗家之中也没有任何记载。”
　　罗永夜吸了一口气。
　　“归根到底，于现在的永帝来说，棠家的太阳黑子领域实在是太无解了。”
　　“若想安然进入黑子领域，他就必须模拟圆轮神瞳。然而在棠家的人面前使用太阳神属，无异是自取灭亡。不使用圆轮神瞳的话，恐怕他连靠近黑子领域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一个死循环。”罗永夜冷静地分析道，“在主场优势的加持下，根本没有远程攻击可以突破黑子领域的守护，攻击到棠海铭身上。因此，远程瞳能也行不通。”
　　罗大少的最后一句简直就是会心一击，罗家席上鸦雀无声。
　　“这场比斗，自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棠家的个人秀罢了。”
　　......
　　棠海铭站在领域边缘，甩手就是一道太阳日冕。羽状的橙色光晕擦过罗永帝左侧的地面。其可怕的热量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鸿沟，融化的地面化成灼热的岩浆，拍打在沟壁之上，犹如冲击堤坝的河潮，上下翻腾。
　　棠海铭可怕的太阳瞳能就像一把疯狂的手术刀，在演武台上无情地划出一道道伤疤。刀刀见血，招招致命。
　　罗永帝额头沾满汗水，双目满布血丝，视界中所见到的尽是灰白的浓烟，还有空气高温膨胀下如海市蜃楼般跳动的景色。他死盯着位于扭曲中心的那个人影，内心之中狂怒不单没有被理智降温，反而被激得愈发黑暗深邃。
　　青风碧眼，御风飞行。
　　低吼了一声，罗永帝一飞冲天。
　　切换，弱水蓝瞳，大型冰墙。
　　罗永帝在高空中失去了飞行能力，但在他脚下却慢慢结出了一块中心厚达三十厘米，长三米宽两米的凌体冰墙。他在空中一边控制冰墙，一边踩着它破风落下，试图快速接近下面的棠海铭。毕竟如果在地面，在只能选择一种瞳能的情况下，他可没有办法在高速接近棠海铭之余还留有余暇防御他的攻击。
　　只可惜，这一次，棠海铭依然没有上当。一看见罗永帝有接近的意图，他立马就放弃了攻击，一闪身，再次返回黑子领域的中心。
　　不甘心，罗永帝只好再度模拟青风碧眼，使用御风飞行止住落下的身体。任由那道厚实的冰墙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只有人境五重的罗永帝已经耗去了近半的精神力，这一点，就连棠海铭也一样，只不过，棠海铭所消耗的精神力大部分都是花在那个太阳黑子领域上面。开战之后消耗的精神力却远比罗永帝要少。
　　太阳神属的攻击单调而有效，一招鲜吃遍天下，无论罗永帝使出何种远程攻击和奇袭，棠海铭到目前为止，仅靠黑子领域与太阳日冕两招就能化解，还有余暇进行还击。明显，罗永帝奈何不了他。
　　以一法破万法，正是太阳神属的霸道之处。任你如何诡异，最终也抵不过它阳炎一烧。
　　罗永宝看了一阵，小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场中的罗永帝还捉急。
　　“夜哥哥，难道阿帝不能先用圆轮神瞳进去黑子领域，直到靠近棠海铭之后再切换成其他瞳种进攻吗？”
　　不料，她这话刚说出口，回头就发现自己妹妹和罗胖子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宝小姐，黑子领域内的温度有好几百度呢。如果少主进去之后敢切换其他瞳的话，恐怕在切换的瞬间就会被烧成人干了。”
　　“那......如果用弱水蓝瞳结一层冰甲之后，再用速度瞳能冲进去呢？”
　　“两个结果。一冲进去之前变成冰棍。二进去之后找不着方向。”罗永劫简短的话里已夹杂了一丝烦躁。
　　“怎么那样不行，这样也不行啊。”罗永宝快急哭了，完全搞不懂自己妹妹在说什么。
　　只有罗永夜耐心给她做着解释：“阿宝，弱水蓝瞳形成的冰甲是何等低温？这跟进入黑子领域中后切换成其他瞳能会被烧死是同样道理，在形成冰甲之后切换成其他瞳种，恐怕马上就会被失控的低温冻僵了。而且黑子领域里面不单止有着可怕的温度，还有极其强烈的磁场，这种磁场对人体的影响非常巨大，如果贸然进入磁场当中的话，会产生诸如头晕作呕的生理反应，无法正常行动。”
　　罗永宝听得一愣一愣，心里不禁有些委屈。怎么全世界，好像就她罗大小姐一个不懂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