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怪之说

　　黄沙雕漆的天空，昏沉，暗淡，让人窒息。
　　街头时不时蹦出的惨叫声，投掷进这死水一潭的京城里，倒是掀起了阵阵波澜，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被小二抽打驱赶，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乞丐，污了路过此地手持折扇的富贵公子的眼眸，惊了街头叫卖着女儿一两，儿子三两的咧嘴妇人，扰了楼上推开窗又困又恼的美人的清梦。
　　谩骂、碎嘴、吆喝、浑然一体。
　　麻木与欢笑交织间，富足与苟且共舞。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清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栽树后人收，说是龙争虎斗！啪！上文书说到九州南朝怪事，今天咱们续接前文，二三子，咱说说最近的怪事，这京城内啊，有鬼！”
　　“呔！说书的咋个今天说这些，晦气！”
　　“嘿，咱可不信，你见过？”
　　“那是！这鬼不在别处，就在这京城的义庄里，那是一个专食人体五脏六腑的厉鬼，三尺身，铜铃眼，青面獠牙，鱼鳞鹰爪，瞪一眼叫人三魂俱灭，嘴一张叫人七魄离身，人吶，只要碰到这种鬼，必死无疑，二三子可得小心些，义庄里已经有好些身体被掏空的死人……”
　　茶馆里，醒木拍桌，人影错落，看官们一个个又惊又怕又好奇地看着说书人。
　　鬼乃秽物，但架不住好奇心作祟。
　　看官们一边听着说书人声情并茂的评书，一边寻思着去义庄探探险。
　　瞧瞧这义庄到底有没有说书人口中那三尺身铜铃眼青面獠牙的厉鬼。
　　至于害不害怕？
　　那得等见到了才知道。
　　没看到，那怕个啥？
　　这世上总是有些不怕死的作死之人。
　　入夜，义庄外几道身影闪现，瞧着里面没有灯火，几人便接着月光闯进了义庄。
　　呼~~
　　一人拿出短棍，轻吹一声，黑暗中光亮乍现。
　　火折子燃起后，义庄内，三人的身形随之显现。
　　这三人便是白天听了说书人的评书，才选择来义庄一探究竟。
　　“哥，还是走吧，万一那老头说的是真的呢？”
　　“呸，真的有又怎么样，你哥我还怕区区一小鬼？”
　　“可那老头说着厉鬼瞪一眼就能叫人三魂俱灭，嘴一张就叫人七魄离身，哥你……”
　　“呸，那说书的话你也信？谁知道他有没有添油加醋。”
　　“可是哥……”
　　“小宁，怕什么，你哥胆子虽然大，但腿脚不利索，等会有鬼吃的也是他，我们早跑了。”
　　“尼玛……”
　　呜呜呜~~~
　　三人小声嘀咕之时，一阵阴风袭来，不知是什么发出来的呜咽声卷来。
　　嘶~~
　　三人顿时寒毛直竖，脑门一冷。
　　那唤作小宁的少年连忙后退几步，撞在了一个放置尸体的案板上。
　　噗通！
　　一尸体落地，惊得三人连声尖叫。
　　“啊~~~~”
　　惊慌失措间，那个胆子极大的少年直接将手里的火折子给甩了出去，落在了尸体旁。
　　三人转头去寻火折子，却看到一尸体开膛破肚，腹腔空空如也。
　　“啊~~~~”
　　又是一阵尖叫，三人哪里还要什么火折子，仓皇地冲出义庄，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次日一早，义庄闹鬼的传闻便在京城传开了。
　　说的神乎其神。
　　……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之地。
　　大衍域三法司之一。
　　也是司法最后一个环节。
　　一大早，大理寺内外就呈现出一片忙碌景象。
　　内院，小屋，寺卿张嵩正在看复审卷宗，门外忽然落叶横飞，卷起风尘，压向屋内。
　　张嵩抬笔轻点，落叶退散，风尘枯萎，显出一道靓丽身形。
　　“哎呀，爹，人家刚学的法术，你怎么就给人家破了！”
　　张萌萌扑过来，抱住张嵩的胳膊，摇摇晃晃。
　　张嵩敲了敲张萌萌的脑袋，“胡闹，爹在办公，哪有空跟你嬉闹，说，谁把你放进来的？”
　　张萌萌还算义气，“嘿，我不说。”
　　“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你二叔对吧，这小子徇私惯了，哼，要不是老娘宠他，爹非把他腿打断不可。”张嵩冷脸道。
　　张萌萌撇撇嘴，“爹，你也真是的，二叔又不是你儿子，你这样教训我就算了，还教训二叔，也太过分了吧。”
　　张嵩不苟言笑，“长兄如父，更何况那小子也就比你大五岁，我教训他怎么了？”
　　张萌萌甩开张嵩的胳膊，“又来了，爹真无趣，我还是去找二叔玩吧！”
　　呼~~
　　屋外一道身影飘来，面容与张嵩相仿。
　　“大哥，出事了！”张镇道。
　　张萌萌瞧见二叔过来，立刻迎了上去，“二叔，什么事啊，我要听我要听！”
　　张嵩板着脸，“出去！”
　　兴致勃勃的张萌萌立刻蔫了，垂头丧气地猫着离开。
　　走之前不忘用眼神勾了张镇一下，示意张镇过会一定要讲给她听。
　　可张镇根本就没理会她的眼神。
　　待到张萌萌离开，张嵩大手一挥，关掉房门之余似乎还下了一个禁制，防止外人偷听。
　　“讲！”张嵩放下笔。
　　张镇坐下，低声道，“大哥，京城突然出现了鬼怪传闻，说有一鬼，三尺身，铜铃眼，青面獠牙，鱼鳞鹰爪，专吃人体五脏六腑，义庄里现在已经有十多具腹腔空空如也的尸体了，我怀疑……”
　　张嵩皱眉，“妖道。”
　　张镇颔首，“没错，食人五脏六腑，唯有修炼妖道之人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不过他们做这些事都格外隐蔽，此次暴露出来，恐怕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以鬼怪之说来掩饰。”
　　张嵩摇头，“鬼怪之说反而更容易暴露，恐怕是有人发现了什么，但碍于身份不便暴露，以此来扩大事态，引起他人注意，例如……你我！”
　　张镇也反应了过来，“大哥，你是说有人在利用我们？”
　　张嵩沉思，“与其说是利用，不如说是求助，我猜此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妖道胆敢在京城食人五脏六腑，没有里应外合的勾当，你信吗？”
　　作为大理寺寺卿，他深知朝廷中浑浊不堪，勾结外族的高官名士，可不在少数。
　　张镇犹豫片刻，“大哥，那我们管吗？”
　　张嵩一巴掌直接拍到张镇脑袋上，“亏娘那么宠你，她要是听到你这句话，信不信让你今晚就跪在爹灵前忏悔？”
　　“大理寺是干什么吃的？我大衍域京城内有百姓被妖道残害，你还问我管不管？”
　　“去，下令，将此事严查，务必将背后的妖道和朝廷中与之勾结的人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