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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一品太医 / 第三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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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饿啦?”洪文小心翼翼地问。
  五皇子抿着嘴巴点头,鼻翼一抽一抽的,两大包眼泪随时可能夺眶而出。
  洪文搓着手,心虚极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听文妃欣慰道:“饿了就好,想吃饭,就是病要好啦。皇儿想吃什么,母妃这就叫人去准备。”
  五皇子人不大,主意还挺多,略一思索,竟巴拉巴拉数出来六七样,反倒把刚才渴望的牛乳酥饼忘到后脑勺。
  
  洪文心头一松,又对文妃道:“五皇子脾胃虚弱,又在病中,不宜多食,更要容易克化,可以煮一点烂烂的青菜肉沫粥,不够的话,再加一点碾碎的蛋黄就好。”
  文妃一一应下,立刻吩咐道:“听到了么?立刻让小厨房用鸡汤煮一碗细细的菜肉粥来。”
  哇,鸡汤肉粥,听上去就很香……洪文的眼睛闪了闪,决定等领到月俸后也这么煮来吃吃看。
  
  洪文自觉抢了五皇子的点心,有心弥补,便软声安慰道,“那微臣再帮殿下揉揉肚子吧,方便稍后进食。”
  五皇子胃肠虚弱,消化不畅,导致食欲不振,而食欲不振又加剧了他的体弱……适当按摩巨阙和天枢两个穴位则可以调理肠胃,促进消化。
  
  他将自己的两手手掌搓热,这才轻轻放到五皇子的肚皮上。
  “嘻嘻。”五皇子猛地缩了下,咯咯笑起来,“痒。”
  他仰着白肚皮朝上,四肢乱挥的样子……更像小青蛙了。
  
  参苏饮中并没有特别苦的药材,其中的陈皮和甘草等更是本身就有酸甜的香气,煎药时又加了大枣做药引,成功止吐的五皇子皱巴着脸尝了一口,愣了。
  洪文笑着问:“怎么样,不苦吧?”
  五皇子点点头,很夸张地松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以前的药都好苦哦。”
  洪文指了指宫女端上来的蜜煎桃条,“可以配着喝。”
  五皇子咬了块桃条,口中顿时浸满酸酸甜甜的汁水,瞬间忘了刚才被病症折磨的痛苦,非常爽快地将药喝完了。
  
  本来洪文早就做好了苦劝的准备,谁知小朋友表现优秀,于是立刻见缝插针夸赞道:“五殿下真棒,微臣儿时都喝不了这么快的。”
  被夸奖的五皇子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扬起下巴,一本正经地传授经验,“药凉了会更苦,要趁热大口喝。”
  
  听了这话,洪文不由得既欣慰又心疼,右手再次蠢蠢欲动。
  不过当眼角的余光瞥见隆源帝眯起的眼睛后,他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唉,不让摸啊!
  
  *****
  
  大夫想要按时休息无异于痴人说梦,等洪文等人安顿好五皇子返回太医署,天色早已大亮,沿途的小太监们正忙着撤掉宫灯内的火烛,又有小宫女洒扫院子里坠落的碎叶残花。
  清晨微凉的空气分外清新,洪文深吸一口,只觉一股饱含水汽的凉意沿着喉管一路下滑,再缓缓吐出五脏六腑内的浊气,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何元桥看着他一点血丝都没有的双眼,难掩嫉妒,“到底是年轻啊。”
  洪文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做什么这样老气横秋的。”
  何元桥正色道:“你不懂,我可是当爹的人了。”这当爹的和没成亲的能一样吗?
  说着他又笑起来,“来日你若成亲,必然是个好父亲。”
  方才走时,素来对太医避之不及的五皇子竟十分恋恋不舍,还眼巴巴瞅着洪文,问他下回什么时候来,隆源帝的表情堪称精彩……
  
  回到太医署时,下一批值守的太医早就到了,以左院判马麟为首几人正在整理医案、核对药材数目,见何青亭三人归来,主动过来与他们交接。
  
  何青亭对两个小的点点头,“你们先去吧。”
  在其位谋其政,院判的位子诱人,可肩头担子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沉重。
  
  何元桥和洪文行了一礼,才要走时,就被马麟叫住了。
  “你就是才来的吏目?”
  
  太医署日夜不得断人,正常情况下都由首领院使和左右院判领着分三班倒,时常间错开来。洪文昨儿刚到,马麟原本对他没什么特别印象,只是方才听有人说一个小吏目得了何院判青眼,这才多加留神。
  
  洪文道:“是。”
  与胖胖的何青亭不同,马麟是个很清瘦的老头儿,因为脸上肉不多,染了老年斑的面皮严重下垂,全凭高高的颧骨挂着,瞧着很严肃,太医署许多人都避之不及。
  但马麟在外的名声很不错,故而洪文并不怕他。
  
  马麟盯着他瞧了许久,忽道:“昔年坊间有一男子出疹,未及时医治,后舌卷囊缩,脉细数有力,气壮神昂;观验其舌,其黑如煤,其坚如铁……何解?”
  原本忙而有序的太医署内忽然安静下来,众人虽然还在装模作样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可耳朵全都竖起来,眼睛也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
  嘿,这是随堂考核呀。
  
  这个病例的意思是:有个男人出疹子,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及时就诊,结果出现了诸如舌头蜷缩等一系列症状。大夫把脉时发现脉象细而快,强劲有力,且患者雄赳赳气昂昂,丝毫不见病态。只是看他的舌头时却发现黑如煤炭,硬如坚铁,作何解释?
  
  洪文略一沉吟便道:“此乃温疫热毒,气血两燔所致,法当清热解毒,凉血泻火……可用清瘟败毒饮,取生石膏、小生地、乌犀角、真川连、生栀子、桔梗等适量。”
  
  这个病例虽有些刁钻,但只要能沉下心来细细琢磨就并不难解,只是马麟常年累居高位,又天生一副刻薄相,莫说小年轻,便是有经验的老大夫被他多看一会儿都会心慌意乱。而只要心一乱,就容易出岔子,原本会的也不会了。
  洪文不会走路时就被师父背在药篓里跟随行医,多年来早就被三教九流各色人物看过无数遍,少不得时时逗弄考教,哪里在乎这个?
  
  暗中观察的太医们不少暗自点头,觉得这小子医术硬是要的,难得一份泰然心境,着实难得。
  原本有几个吏目还不大服气,此时也只好酸溜溜嘀咕一句“不过如此”罢了。
  殊不知话一出口,旁边几人便满目鄙夷地看过来:看啊,大清早的,谁家的牛在天上飞?
  
  马麟边听边点头,看着面前落落大方的青年旁征博引,音如钟磬声声入耳,不知不觉间把珍爱的胡须都捋了许多遍。
  
  “不错,不过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天之骄子,务必脚踏实地用心钻研。五皇子的事情,你须得用心。”马麟淡淡道,摆摆手示意他自便。
  “是,多谢大人教诲。”洪文认真听完,拱手道谢。
  见他确实像听进去了,马麟面上表情越发柔和。
  少年人大多浮躁气盛,又好面子,经不起敲打。这小子,还不错。
  
  一旁的何青亭虽未开口,但眼底却隐隐浮动着满意,再看马麟时底气更足三分,下巴都抬起来了。
  嘿嘿,老货,羡慕吧?眼馋吧?
  
  共事多年,马麟和何青亭之间早就发展出一种奇异的默契,许多时候不必开口,只几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思。
  马麟抄着袖子呵呵两声,视线在洪文和何元桥之间溜了一圈,意思是嘚瑟什么?既非弟子又非孙子。
  
  何青亭一张胖脸上隐约泛着红光,两道粗眉不断跃动:
  虽然不是,但住我家啊!
  
  马麟一张马脸拉得老长。
  死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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