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学

　　眼看报到的日子就快要到了。王爱国也准备动身出发了。这年头要从顶雪县到燕京市可真不简单。
　　首先，王爱国要准备上学的行李。要带的东西可不少，铺盖卷儿、换洗衣裳、毛巾、洗脸盆、热水瓶、搪瓷缸等等
　　那时候上大学，所有的东西都得自己从家带。至于说到了学校再买这些东西？首先家里没有钱，再说也舍不得花钱。家里有现成的东西不带为什么要浪费钱买呢。
　　你们是不了解那个年代啊。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吃穿用度都要精打细算。没办法，谁叫咱穷呢！
　　这天一大早王有田和王有栋骑着自行车分别驮着行李和王爱国来到了振风市的长途汽车站。
　　王爱国拒绝了父亲和小叔两人送自己去燕京的要求，一个人挤上了从振风市开往江北省会庐州市的长途客车。
　　振风市一直要到1995年才建成火车站。所以此时去燕京只有先到庐州市，再从庐州市坐火车过去。
　　王爱国将自己的行李放上大客车的车顶，然后带着随身的物品挤上了车，好容易才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然后王爱国把头伸出了车窗，看向车外的王有田和王有栋两人，大声地喊道：“大大！细爷！回去吧！到了学校我立马写信回来！”
　　这时，车子开动了。车子已经走了好远了，王有田兄弟两人还站在原地拼命的向客车的方向招手，王爱国隐约还远远看见父亲正在用袖子擦着眼睛。
　　王爱国恋恋不舍的从窗外收回了脑袋，重重的把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王爱国的眼角顺着脸庞滑落了下来。
　　直到中午，大客车才到达庐州市长途汽车话。下了车，出了车站，王爱国四处看了看；撇了撇嘴，此时的庐州市比振风市也好不到哪去，一样的破旧。王爱国准备先随便在车站门口找家饭店吃饭。
　　那时候，所有的饭店都是国营的，生意好坏无所谓。工作人员干多干少一个样，那还不如少干点还轻闲一些。所以服务员对顾客那态度就象你不是去吃饭而是要饭的。
　　王爱国看到一家饭店，一看名字乐了。这家饭店叫“爱国饭店”和他同名；还真巧。于是王爱国便走了进去，来到服务台前对里面一位大姐说：“同志！我要吃饭。”
　　那服务员大姐正在嗑瓜子，没功夫搭理王爱国。听到王爱国的话和没听到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倒是坐在旁边桌边一个正在看报纸的中年胖子接过话来说：“你这个小同志呀，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我这里是饭店，你进来不是吃饭还准备干什么！？”
　　王爱国回头一看又乐了，这年头胖子可少见；因为大家现在肚子里都没油水，脂肪存不下来呀。
　　不过范伟曾经说过，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这年头可没有什么老板，八成这位是这家饭店的厨子。
　　王爱国很客气地回道：“大哥，您说的对。请问有什么吃的？”
　　这次服务员大姐终于有反应了，她抬了抬眼皮，瞅了瞅王爱国，一边吐出嘴里的爪子皮一也把手往上一指。
　　您真是惜字如金呐！王爱国也一边想一边顺着大姐手指的方向往上一看。只见大姐身后的墙上挂着块小黑板。小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着四五道菜名，都是简单的家常菜。
　　“那来碗面条吧！”王爱国抬头看了看蔡明，不对，是菜名，说道。
　　这回服务员大姐总算开了金口，说：“先开票，再到桌子上等着。”
　　王爱国点点头说：“好，那同志开票。请问多少钱？”
　　服务员大姐眼都没抬，说：“我们店不收钱，只收全国粮票，地方粮票可不行。素的面二两全国粮票，加料的面四两全国粮票。”
　　粮票是华夏国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特定经济时期的产物。顾名思义，粮票就是买粮食时所需要的票证。而且还分全国粮票和地方粮票；顾名思义，全国粮票可以全国通用而地方粮票只能在发行地使用。
　　不光有粮票，那时候买什么都要票，买肉要肉票，买油要油票。你光有钱没有票，人家还就不卖给你。
　　这是因为那时候社会各类生活物资极度匮乏，国家只能进行计划管控，物资凭票供应。
　　王爱国在出门之前，父亲王有田想尽了办法才换了几十斤全国粮票让他带在身上去上学。
　　这时候一般人出门总是能省就省，可做为重生回来的人，王爱国可不愿委屈自己。
　　王爱国直接说道：“大碗加料的！对了，有肉吗？”
　　服务员大姐又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说：“有红烧肉，半斤全国粮票一份，要吗？”
　　王爱国脱口而出：“来一份！”说着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粮票，从中间抽出一张半斤的粮票，再抽出两张二两的粮票，递给了大姐。
　　服务员大姐接过粮票，从一本票夹上撕下两张饭票递给王爱国。然后冲那个还在看报纸的胖子喊道：“贺老六，还坐着干吗！一碗加料面一碗红烧肉！快点！”
　　“得勒！看不出来这位还挺阔气的。”
　　胖子将报纸一折放在了桌上，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围裙，边走边系向后厨走去。王爱国一看又乐了，还真是厨子。
　　王爱国在另外一张桌子边找条板凳坐了下来。
　　不一会，面条就好了。红烧肉估计是做好现成的。胖子也一并端上来放在王爱国坐的桌上。好嘛！这胖子又当厨子又传菜。那大姐除了收银啥也不干。
　　胖子上了菜后也不走，反而在另一条板凳上坐下来看着王爱国吃面。
　　王爱国有点饿，也不管他，自己埋头吃面。等吃了一大半才停下来，抬起头看着胖子问：“同志，有事？这面我都已经给过粮票了。莫非你这是黑店，要宰客不成！？”
　　胖子直摆手：“不会！不会！我们可是国营单位。而且我贺老六只知道宰鸡宰鸭，从不会宰客。我又不是那母夜叉孙二娘，行那宰客之事。”
　　王爱国咧嘴一笑：“哟，真看不出来，你还知道水浒呐，不简单啊！”
　　贺老六讪笑道：“认识几个字，我打小就爱看闲书。对了，小同志，我看你这架势是要出远门呀。”
　　王爱国也不隐瞒，点点头说：“对！我要从这里坐火车去燕京，上大学！”
　　贺老六立马站起来，掏出一根烟朝王爱国递了上来，说：“哎呀！失敬！失敬！”
　　王爱国伸手一挡，笑了笑说：“谢谢！不会！有事说事。”（开玩笑，出门在外哪能乱抽别人的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贺老六尴尬的缩回手，将卷烟夹到耳朵上说：“小同志，我看你这大包小包的，公交车可不一定让你上啊。这离火车站可不近呐。”
　　王爱国假装一惊，急忙道：“这可怎么办呀！”
　　贺老六嘿嘿一声说：“别急！我嘛，今天就做回好事了。我这店里有一买菜用的三轮车。我给你送到车站去。你看怎么样？”
　　王爱国脸色一正，也不装了，问：“那要多少钱？”
　　贺老六搓了搓手，讪笑道：“小同志你真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多要，五毛！怎么样？”
　　王爱国一听头直摇：“多了！两毛！”
　　贺老六也跟着摇头说：“两毛太少了，四毛？”
　　王爱国低下头继续吃面不搭理胖子贺老六。
　　贺老六咬咬牙，发狠似的说：“三毛！不能再少了。毕竟我担着风险的。而且回头还要分那婆娘一毛钱，免得她向领导告黑状。”
　　王爱国端起面碗，喝下最后一口汤，打了一个嗝，然后点点头说：“行！成交！”……
　　此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多，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硬座的王爱国从停靠在燕京火车站的127/8次列车上走了下来。
　　腰酸背痛的王爱国活动了一下手脚，从车窗接过人家递下来自己的行李，正准备随人流往车站出口走去。
　　这时，从隔壁卧铺车厢走下来一个戴眼镜的圆脸青年，也背着一大包行李，一看就是来报到的大学生。王爱国还注意到这个青年下车的时候，一个穿着列车长制服的人和他还说了什么。
　　这个人不简单。王爱国心里想着。
　　第一，能从江北省考到燕京就不简单，基本上都是本省的前几名。当然，王爱国是开了挂的不算。
　　第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卧铺的。王爱国大伯是县革委会主任都不能帮李为民买到卧铺票。
　　不过，王爱国也没太在意此人，只是多看了两眼便出了车站。
　　这里给大家解释一下。那时候，家里孩子高中一毕业都到外地当知青插队去了，常年出门在外。
　　大家都习以为常，出趟远门不算什么。
　　二来一来一回两张车票钱一般家庭还真舍不得。
　　除非家里条件确实不错，或者是个女孩头次出门；大部分人家孩子上学都是不送的。那时候的小孩因为经历过生活的苦难，比现在的孩子要成熟的多，更独立，更坚强。
　　一路辗转不提，过了一个多小时。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斜挎着一个绿帆布书包，一手提着一个装满东西大网兜的王爱国终于站在了燕京大学的校门口。
　　王爱国抬起头看了眼校门上“燕京大学”四个大字，弯下腰，将背上的包裹用力向上提了提，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