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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姥姥对着身边那个谢顶大汉说道“还算顺利，你爹的命保住了，去开灯吧”
而后，厅里恢复光亮，那四人找了两条长椅拼在一处，将老者安置在上面。此时，老者面上的血色比方才明显多了些，面上些我本以为的皱纹亦慢慢消散，回到原先的样子。只是身上各个关窍中不住爬出一条条泛的蠕虫，显得极为恐怖......
安置好后，谢顶汉子向着堂桌前正在收拾东西的姥姥扑通一声跪下，而后连磕了三个响头。
“谢锁婆救我阿爹性命，阿达保证，从今以后，我们这一支脉再也不参与上谷与下谷的水源之争！”
“罢了吧，庆谷上下两道本是一家，是你们这帮后生不知珍重，非得为一泉灌田水去招惹寻老狗，我老婆子才不管这么许多。你啊爹今日命不该绝，回去后多用茶油清洗各处关窍将蛆虫杀尽即可。至于对你阿爹下手的寻老狗那边你别再去找他，我去处理便是，回吧。”
随后，那四人再次叩谢，找姥姥借了些许木棍与绳索与麻袋合在一处，做了个临时担架将老者抬上山去了。
此时外头的大雨停了，月在云后露出半个脑袋。姥姥让我上床睡下，说是要去谷西寻爷爷家里一趟，想来是因为方才的事。
那一夜，我裹着被子把头深深藏在里头，久久无法入眠。也不知过了多久，姥姥才从外面回来，伴着干咳打亮电灯。
我赶忙将头伸出被窝，那瞬间，我突然觉得姥姥鬓边的白丝多了些许，面上苍白，没有血色.......
时至今日，这件事一直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深处，我花了好长时间试图将它淡忘。
而此时，看到老妈手中的茶油碗与狗尾巴草灯芯，不由让我这分记忆再次浮现。
瘫坐在沙发上的大个好不容易抬起头来，见了老妈手里的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姨，做了什么好吃的，还点了灯，怪好看的。”
我则眉头一皱，转头向着姥姥问了一句“钉影洗魂？”
“哦？你还记得啊？”一旁盘腿而坐的姥姥突然来了精神，眸中灵光闪过，随后又暗淡下来，叹道“哎，二十几年，你这条小虫都长大成人了。那时候，你.妈还因为那事跑回庆谷跟我吵了一架呢！”
老妈听了可不愿意了，放下手中小碗说道“妈，可别提了，那时候小虫才几岁，你就让他接触那些脏东西。”
“脏东西，人只要活着早晚都会碰到，你看看，眼前不也遇见了。”姥姥开口反驳，随后端起茶桌上的小碗，口中嘀咕着“还好只是一些残余污秽，不然这小破碗可禁不住折腾。”
随后的半个小时里，我跟大个先后被老爸强行摁在门后，由着姥姥抽丝剥茧般地从我们俩身后的影子里拔除秽.物。
用姥姥的话说，正主没有在我们身上，但是接触过必然会沾染些许残留，就像身上的衣服，只要你穿出门了，回家后不见脏也得换一身，谁知道上面染了多少病菌。为了身体健康，还是洗洗吧！
待熬过了折腾，我跟大个早已没了人形，身上渗了一层污泥。算起来大个会惨一点，毕竟他入得这行时间比我长，接触到的脏东西也比我多。何况他方才还以为老妈给做了好吃的，欣喜之下却来这么一出，想必幼小的心灵受的打击也不小。
勉强支撑着进了浴室，用老妈递过来的一碗茶油再洗了一遍，周身上下方见清爽，先前的痛楚与疲惫亦散到九霄云外。
之后老妈才煮了两碗姜汤让我们俩喝下，看着我心疼道“你姥这一身钉影洗魂的本事好是好，可这人影毕竟是生人通往魂魄的唯一出路，若是这样三天两头折腾，你俩的身体怕是要扛不住的。要不这魂使咱不当了，咱们去中山州找个好医院看看，没准还能有些盼头？”
这话好像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一旁的姥姥听。
“没用的，合同签了，金印也盖了，脱不了身的。”却是先前一言不发的老爸开口，手边放着的是一个有些眼熟的文件袋，咋眼一看，正是我那肺癌病历。
我不由抬头看了看二老，鬓边青丝隐隐发白。再看看一旁的姥姥，心里无限愧疚。
只不过他们的反应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却让我不由有些失落。
“罢了，明日我去景老爷子那边问问，若真无法解决，只能听天由命了。”
长夜漫漫，送了三位至亲出门后，我与大个两两无言。只是在客厅不停地抽着烟，喝着酒，灯也没开，唯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洒在地上，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五人......
也不知几点上床睡下，梦很多，觉很浅，醒了许多次，直至手机铃声嗷嗷作响。
“清晨起来打开窗，阳光美美哒......”
睁眼一看，阳光是挺美，透过阳台洒在床前，直刺得我眼泪直流。
“喂，老妈。”
“我跟你爸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身体，夜路少走些。”
“哦，知道了。”
“嘟嘟嘟......”
话不多，她的性子向来如此。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今天是周一，该上班了。
五分钟洗漱，因为我住的房间是主卧，不用跟大个抢厕所，想来这也算是这房子不可多得的好处之一吧。
虽说公司在市区，但我们九点半才上班，比大多数单位上班时间晚了许多，一路上不算太堵，还能顺路买个早餐。
可能是昨天经历的一切耗了许多心神，身体疲惫，这顿早餐格外鲜美。我靠在后座一口油条一口肉包再喝一口豆浆，美滋滋。
“狗儿子，不是让你到了公司楼下一起吃么，每次都这样。”
驾驶座上的大个回头骂了一句，随后伸手从副驾摸了一阵，好不容易解开袋子掏出那根油条咬了一口又放了回去，嘴里砸吧着骂个不停。
我侧着头看看那根油条，又掉到副驾座椅上了。这便是我常年不坐大个副驾的原因之一吧，也不知那些妹子要是知道大个的副驾每天经历着这样的坎坷座生，还敢不敢上这破车。
顺着那口豆浆把嘴里清个干净，嘚瑟起来吹着口哨。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你爸两行泪，呜呜呜......”
“滚！”
“哈哈......”
不过二十分钟，到了公司附近，好不容易在距离公司数百米的地方找了个停车位。我背着公文包走在前头，手上拎着餐后垃圾。大个则在后头，狼吞虎咽，没办法，公司规定不能在办公地点用餐。
“你......他M......慢点！咳咳咳......”
听这咳嗽声，显然是呛到了，回头想跟大个说点什么，却发现他蹲在路边的垃圾桶旁。
“卧.槽，你没事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个身边。
却发现不是噎住了，大个正蹲在地上，嘴里嚼着东西，手上捧着手机，而此时手机不住作响。
凑过去看了一眼，竟是普度往生上的消息！
地图上，那个骷髅头几乎与我们所在的位置重叠了！
“着火啦，承运大厦着火啦！”
突然，身边路人一句呼喊，随后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望向公司所在。没错，我们公司就在承运大厦十八楼！
此时，那张“坚毂理财”广告牌上的窗口冒着弄弄的黑烟，伴着火舌不住往外窜。
“公司着火啦！”我试图拽起一边的大个，却纹丝不动。
回头一看，大个自己站起身来，那张略显粗糙面庞上泪痕滴落，嘴里嘟囔着“老程没了......”
随后，将他的手机屏幕凑到我面前，还是那张地图，还是那个骷髅头，只是此刻我才看到，地图右下角赫然写着程峰二字。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昨夜大个能一口唤出王坤的名字原来是这地图上会显示。
而后的一幕，不由让我心中一颤。
短短几秒，程峰之后，又冒出两个名字，梁艳，葛天舒！
“哭你.麻.痹！”我大吼一声，夺下大个的手机，将屏幕对着他“救人！”
路人在观望，没人理会极力奔跑的我们，拥堵的人群，大个和我却比常日里快了许多。
好不容易到了大厦一楼，人群不住向外拥挤，勉强挤到电梯前，保安老徐拍着门冲里面大喊“大家别着急，已经打电话了，电梯公司的人马上就到！”
“靠！”
“艹！”
我们俩一人一句，随后咬着牙冲向楼梯间。
也不知十年前年轻的我们有没有这般速度，今日今时略微发福的身体已然到了极限，一边抵抗着地球引力，一边还需穿越比肩接踵的人流，短短几分钟floor18就在眼前。
黑烟弥漫，刺鼻的焦味熏得我热泪盈眶。
大个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方锦帕，又将“泡杖”中极为有限的液体倒在上面，率先冲进火场，而我慌忙中摸索了很久才找出锦帕与泡杖，亦随着他的样子，举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