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扬州水匪 三

　　翌日清晨，扬州城外二十里，有一河。河边停着渔船数十条，每一条都只有半丈长，不过这些船看起来多少都有一些破损，不是多了几个窟窿就是断了块板子。河边有一草房，便是李牧童平日里住的地方。白天打渔，晚上给别人看船，修船。
　　这日，李牧童没有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去打渔，而是等到太阳升起，简简单单一顿饱餐之后依旧是穿着粗布短衫，脚底踩着一双草鞋朝着悦来客栈的方向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昨天被那水匪吓得属实不轻，索性休息二日。再者钱九给他的钱足够支持半年花销。打渔？打个球鱼。
　　扬东镇内，好不热闹。
　　众人围在悦来客栈门口，皆掩面捂鼻。李牧童拨开人群走过去，顿时传来一股恶臭。
　　朱大掌柜顶着大满头汗在一旁叫骂着。
　　“昨儿是哪个天杀的要把这群死人放在咱门口的，都臭了。耽误我做生意你们每个人都跑不掉，做少一人出一两银子赔偿咱，不，二两”
　　大掌柜说着说着，只觉得心里这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就是想去官府领个赏钱，谁知道这天气炎热，纵然是将其放阴凉地。一晚上也都臭了。
　　这群水匪身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苍蝇围着乱飞。这么热的天，估计再放放就要蛆了。
　　“朱掌柜啥也别说了，赶紧弄走吧。现在去扬州城，晌午前指定能到。这群人少说也能换个几十两银子，还不顶你做大半年生意”人群里一人捏着鼻子言道。
　　“呸，几十两银子。那群狗捕快能给二两银子都谢天谢地了。还不够耽搁我做生意的呢，谁想要这些死尸去领赏就自己去吧。别妨碍本掌柜”朱掌柜气哄哄的，又在这水匪尸体上踢了两脚。
　　说的也对，官府贴出来的通缉告示。怎么给钱也是官府说了算。活着也许能值点钱，死了可就是听衙门里的捕快的了。
　　况且杀了这群水匪的也不是他们。万一水匪还有同伙，日后报复来了可怎么办。所以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我去，给我套两辆马车”
　　这时候李牧童说话了，昨天那人把他打这么狠。到现在脸上还是肿着的，腰上青一块紫一块。心里正是气的时候，一群死人有何可怕？
　　“李小子好胆魄”
　　“让他去吧，反正老条一个。这群土匪要是报复回来，杀了全家也就他一人”
　　这时候人群里闹哄哄的吵了起来，有气愤自己怎么不早点说话的，也有长舒一口气感叹总算有个着落的。
　　乡野小民怎么惹得起山大王？
　　若是让甘兴霸的同伙知道了他死在扬东镇那还了得，倒不如李牧童一个人扛下来。至于衙门给的赏钱，本来就没多少，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不过李牧童倒也无所谓，水匪昨儿这么打他，梁子早就结下了。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要是找过来就把那草房一点，划条船走江湖去。
　　“好说，好说。”
　　朱大掌柜见有人接盘，赶紧答应下来。生怕跑了，
　　说着便张罗众人给李牧童套了辆架子车，把这群尸体叠罗汉的叠在了架子车上，又用绳子紧紧勒了三圈，再盖上茅草席子。
　　十几个人的身体加上架子车，这番重的东西驴可拉不动。至于马，嘿，扬州本就少马，怎么给他找来？所以朱掌柜便把店里拉货的骡子借给李牧童用用。
　　这可引得众人一笑，出了名的铁公鸡竟然也会把骡子借给别人。估计是昨天的水匪头子把他给吓的不轻，生怕再次找上门，赶紧把这祖宗送走算了。
　　弄完这些，李牧童便半个身子坐在骡车上，一条腿耷拉着一条腿敲在骡子屁股上。嘴里哼着小曲，大摇大摆的赶着车走在官道上。
　　正值盛夏，又拉了这么重的东西。骡子被累的呼哧呼哧直喘，幸好李牧童走的也不快。架子车吱呀吱呀，骡子呼哧呼哧。
　　温度渐渐起来了，就算盖着草席苍蝇也是围着乱飞。再加上散发出来的臭味，官道上来往的人无比避之不及，心想这人拉的不会是屎吧。拉屎还摞这么高，胆子可真大啊！
　　“我去，这车上拉的是什么啊。这么臭”
　　李牧童眯着双眼任凭骡子自己走的时候，耳边传来人声。张开双眼一看，迎面走过来一男二女。都是穿着青色长袍，而且每个人手里都带着一兵长剑。
　　“喂，你拉夜香也得等到晚上啊。而且看你这个方向是朝扬州城里去的，该不会是把夜香拉进城吧。”
　　一身材小巧女子拦住了李牧童的骡车言道。
　　旁边那名女子身材高挑，脸上略施薄粉，颇有几分姿色。而后那男子有些瘦弱，此刻抱着长剑，冷峻的打量着李牧童。时不时的还和高挑女子交换眼色。
　　尸体腐烂的臭味与其臭味是不同的，尸臭带着一股酸味，是人身上的酸味，别的东西没有。
　　而且那小巧女子的话点醒了二人，没有人白天运夜香，还是往城里运。
　　“不好意思，舍妹从小娇养惯了，还望恕罪。”这时那高挑女子一把拉过挡在李牧童面前的娇小女子，同时示意瘦弱男子言道。
　　李牧童打量了三人的衣着，和自己身上的粗布短衫相比，他们赢太多了。索性没有理会，继续眯着眼让骡车自己走。估摸着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扬州城门口了。
　　“师姐，你干嘛拦着我啊。我还没问明白那小子干嘛白天拉夜香呢”待到李牧童走远，娇小女子立马嘟囔着嘴巴言道，有些怪罪高挑女子。
　　“好了，你别闹了。幸好刘师兄救你一命，要不然你就和卢师弟一个下场了”高挑女子说道。
　　“师姐的意思是？”娇小女子问道
　　“你可知道他拉的是什么东西？”高挑女子反问道
　　“不是夜香，那是...尸体？”她惊呼道。
　　“扬州水匪凶悍，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怎么会是水匪？”
　　“若同是水匪，他为什么拉着水匪的尸体”
　　“前阵子听说扬州水匪发现了一批财宝，卢师弟就是前来调查财宝的事情才被害的。估计是这群水匪分赃不均，相互起了杀心。”男子应道。
　　“他把尸首拉去交给官府，既可以洗清水匪的身份，还可以洗干净那笔财宝。”
　　
　　瘦弱男子双目如炬，望着李牧童远去的方向说道
　　“这里距扬州城内还有些路，我们腿脚快半个时辰便可抵达。你们先跟着他，我去扬州找谢师叔。记住，在没摸清武功路数之前不要和他动手。”
　　二女应了一声，便见那刘师兄把剑背在身后，全速奔向扬州城。
　　管道上，李牧童悠哉悠哉地走着，嘴里咀嚼着路边的草根。心想这一趟朱掌柜可是下了血本了，把骡子都借给自己了。往日了这么抠的人，你说怪不怪。
　　再者今天没去打渔，倒是还有银子拿。打渔一天要是老天爷赏口饭吃也能挣个几钱银子，就怕辛苦半天一条也没有，还把网给弄破了。
　　要是天天过的都跟今天似的就好了，那就三年盖房，五年娶媳妇，八年纳妾。
　　李牧童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就在他想着好事的时候，身后脚步声愈来愈近，那一行人又是追了上来。不过这一次就只有两个人，正是那俩女子。
　　“这位小哥，我与舍妹想去扬州城探亲，已经走了三天了，实在是走不动了。可否让我二人搭乘一番。”那高挑女子言道，说话间不自觉的嗅了嗅。不光是臭味，似乎还有一种鱼腥味，混在一起，十分怪异。
　　李牧童瞥了二人一眼，娇小女子捂着鼻子，脸上写满了厌恶。那高挑女子倒是故作镇静，还是受不了车上的味道。
　　他虽然没见过什么市面，但是常识还是有的。况且骡子早就累的不行了，再加上两个人要是累坏了骡子，朱掌柜能把他生吞了。
　　“哎，我说。每天晌午都有马车去扬州城，反正你们也累了。倒不如在这里歇一会，等马车过来把你们拉过去不就得了。没看见我这骡子拉着东西吗，真是奇怪”李牧童理都不想理，晃晃悠悠的赶着骡子走着，心里继续想他的美事。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这行人身边少了那男子。
　　“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李牧童低声嘟囔一句。
　　高挑女子却是听到了他的话，见这招吃瘪，长剑一提，紧紧跟着李牧童的架子车后。
　　二女一看就是江湖中人，走路极其轻盈。微步轻挪，原本力道就低，架子车吱呀吱呀的声音刚好掩饰二人脚步。
　　两女子面若冰霜的跟着李牧童，更加肯定了他的身份，就是不折不扣的杀人魔头。
　　“师姐，要不动手直接杀了这小贼”娇小女子言道。
　　“不，我见此人气息沉稳。绝非是你我二人能敌，再刘师兄找到三长老之前切莫动手。”
　　二女声音压低，一言不发跟着李牧童来到扬州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