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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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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文二十五年冬的朝堂注定不会安宁,先是从来在朝会上不言不语的礼部侍郎张文正参吏部尚书郝大通十八款僭越大罪,引得龙颜大怒将后者交由三法司会审。同时有礼科都给事中刘廷山参张文正以下犯上之罪,弹劾张文正诬陷朝中大臣其心当诛。可谁知皇帝一番思量后只是给了个容后再议的批语不了了之。如果说上面这两件事都不够惊世骇俗的话,那么立冬那天,丞相胡玉一封折子可以说是震惊朝野上下,大意就三个字:立储君。
  一时间朝堂之上风云激荡,人心惶惶,都说南陵王朝有两条疯狗一条叫锦衣卫,一条叫督察院两条疯狗密切配合,锦衣卫负责盯梢官员及其家属,稍有逾制或不敬便会立刻传书让圣上知晓。而督察院则是清流言官的天下,这些言官打着正义的名号,行排除异己之实。往往锦衣卫这边刚刚查出点线索,第二天早朝便有言官上书弹劾。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朝廷内那两条疯狗这次居然安静了下来。督察院和锦衣卫一连几日毫无动静,反而让大臣们心里更加风声鹤唳。
  要说赵璋的年纪是该立太子了,只是去年太子赵志早夭,圣上伤心欲绝之后却没有另立太子。说起前太子赵志不同于当今皇帝的杀伐果决,素来以仁德著称深得民心,赵璋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寄予厚望,甚至早早开始让太子监国。至于其余几位皇子也被分封出去,并且规定没有宣召不可私自入京,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儿子顺利继位铺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这赵志竟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伤寒。现如今京城只有一位二皇子赵彪没有封王,陪在赵璋身边,按理说如果要另立太子,这位二皇子毫无疑问是第一人选。
  但这只是一般看不清时局的政治菜鸟的想法,那些历经宦海沉浮的老油子们早就看出当今圣上对赵志的父子之情难以割舍,心底是想让长孙赵允继承大统的。只是长孙继位一说闻所未闻,即便是从不循规蹈矩的当今圣上一时间也说不出口。
  胡玉这道折子凭空出世之后,朝堂的气氛变得非常微妙,原本议论朝政的时候大多高谈阔论气吞万里,现如今大臣们大多是轻言细语生怕哪句话被政敌抓到把柄,而后置于死地。
  虽说大臣们都各怀鬼胎,心口不一,可是唯独在对待张文正的态度上出奇的一致,那便是三不政策:不理睬,不说话,不来往,毕竟这种如疯狗咬人的奏折实在不讨人喜欢。区区一个礼部左侍郎上书弹劾吏部尚书多多少少有些狗拿耗子的嫌疑。搞得淮西派和皇子派都不喜欢他,他自己却是乐得清净,这种暗流涌动的时候安安静静当个看客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虽说这南陵皇帝以勤俭二字作为治国要务,但民间百姓的生活却很是富足。京城之内酒肆林立生意兴隆,作为南京城里三大名楼之一的广德楼更是常年人声鼎沸,都说这里面的厨子乃是前朝御厨后人,几经辗转来到南京开了这么家酒楼糊口。
  今天广德楼内依旧是人声嘈杂,座无虚席。但在二楼靠窗处有一青衣男子一人独占一桌却无人敢上前质疑。这也是人之常情,这位官老爷没人认识,但是他身上这青色锦袍以及摆在桌上的绣春刀却是臭名昭著,往来食客见到都是唯唯诺诺绕道而行,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兄弟,这地方人太多了吧。”一声响亮的呼喊从嘈杂的人群中传来,只见一个背包袱的白袍男子抱着只肥硕橘猫走到桌边对着阮青抱怨道。
  来人自然是燕飞,阮青没有答话只是安静地看向窗外。
  大大咧咧的燕飞没有客气找了把椅子对面而坐自顾自说道:“你们锦衣卫还真是厉害,这么大的乱子轻松就给压下了。”
  阮青给燕飞倒了杯酒,苦笑道:“无他,唯手熟尔。”
  “想知道那天我是怎么劈死那蛤蟆的?”燕飞嘴角勾起,开门见山地问道。
  “大抵是清楚的,道家净天地神咒。”
  燕飞举杯欲饮,听到阮青这话杯子一滞,“你们锦衣卫,搞了半天就查出这点东西?”
  阮青点了点头老实答道:“就这点东西。”
  “那喊我过来干什么?总不会就因为我劈死了只蛤蟆就要抓我吧?”
  “那倒不至于。”阮青摇了摇头,随后抬眼盯着燕飞,“这种牵引天地气机降下天雷的本事,至少得是道家真人才能做到,显然你不是;你有如此本事竟然不管是在北镇抚司还是在钦天监,甚至是道录司都没有记载,这本身就很可疑。”
  广德楼到底是大饭庄,师傅手艺好,出菜速度也快,才坐下一盏茶的功夫桌上菜肴已经上齐。
  燕飞抓起一个鸡腿边嚼边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刚拜入我师父门下不到三年时间,道录司五年才会更新一次记录,没有记载很正常,这鸡腿味道一般啊……”
  不到三年?即便是张松涛如何手段通玄要调教出这么个弟子也是天方夜谭。
  看出阮青的疑惑,燕飞停下动作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样吧,咱俩做个交易,我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你呢也回答我一个问题,之后你就此打住对我的调查,并且负责为我保守秘密,咱俩互不相欠了,如何?”
  “我若是不同意呢?要知道把你带去诏狱严刑拷打,我一样能知道答案。”
  燕飞嘴角勾起一个微妙弧度,“南陵朝廷设南北镇抚司,北镇抚司负责刺探情报,抓捕罪犯,监督官员;至于南镇抚司只负责锦衣卫的军纪法纪。而你身为南镇抚司官员居然昨晚出现在张家,如此看来,你们南镇抚司的胳膊是不是太长了些?”
  阮青闻言一怔,又一次望向窗外长叹一声温言道:“果然厉害,那我答应如果我确认你没有心怀不轨,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
  “兄弟,上道!”燕飞啃了一口那硕大的鸡腿,随后说道“我看你气机流转全身,想必是内家拳高手,来,运足劲给我一拳。”
  话刚落音,燕飞便被一拳打的倒飞出去,撞到后面那桌客人身上,一时间杯盘狼藉。后面的人刚准备发怒,一看是锦衣卫动手,满身火气泄得干干净净,像老鼠见猫一般飞快地溜走。
  刚刚一拳轰出的阮青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刚刚自己运足气机的一拳仿佛是打在了棉花上,磅礴的气机丝毫没有反弹,像是被吸进一个黑洞,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传统意义上的炼气士大都是通过凝聚自身气机,提高自身修为,比如老百姓说得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类的莫不是如此。”
  “这些我都听说过。”阮青似乎对这解释不是很满意。
  “但是有一种人,天生窍穴大开气机在体内无法凝聚。”燕飞扭头看向窗外,表情晦暗不明,“没有气机,更谈不上气运,孑然一身。”
  “原本是不可能成为炼气士的,可有人却独辟蹊径。”说着话燕飞从怀里掏出几张金灿灿地符箓,只见上面绘有不少栩栩如生的灵兽,有的他认识但更多的灵兽很陌生,虽说只有寥寥数笔的勾勒,阮青却觉得上面的飞禽走兽都是有生命的,甚至随时可能冲出符箓一般,燕飞继续解释道:“利用自身窍穴大开的特点,请灵兽上身。事先用符箓把灵兽封印住,需要时灵兽可以毫无阻碍的附身在宿主身上。灵兽的修为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远比普通人刻苦修炼一辈子要来的多,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灵兽,他们便是最强的炼气士。当然啦,没有灵兽附身时他们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天不收?”阮青喃喃自语,震撼地瞳孔急剧缩小,同时手不易察觉的放到了刀柄之上,他瞥向那只蹲在燕飞肩头梳理毛发的橘猫,不自觉得咽了口唾沫。这种人据说一出生便被天道舍弃,没有丝毫气运,连老天爷都不要他们,所以民间叫做“天不收”。尽管灵兽附身之后实力极为恐怖,但这种法子被视为旁门左道,加之长期灵兽附身让他们大多性格扭曲,所以这群“天不收”一般都不是什么正道人士。而他们中最著名的一位在南陵朝可以说是如雷贯耳,那便是几十年前血洗整个中原的人屠蒙哥。
  窗外人声鼎沸,楼内一片肃杀。
  “同时,他们也是各种妖物夺舍的首选,比较出名的是商末的妲己,被九尾狐附身成了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离咱们比较近的那位叫做蒙哥,这位仁兄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成了每日不杀够五十人便会犯羊癫疯的人屠。”似乎对前面几位同仁的遭遇颇为不满的燕飞摆摆手,“不过我运气不错,至少现在我还清醒。我就是来京城给张文正帮忙的,碰巧遇上这事儿罢了,我没什么其他目的。”
  阮青眉毛挑动,显然不太相信仅靠咒语就能牵引天地气机的说法。
  “可能是因祸得福吧,我这体质虽然身上毫无气机可言,却也因此对周边气息流动极为敏感,张家世代文豪,家宅周围天地气机充沛,我有灵兽傍身加上师傅教给我的几道神咒,这才勉强杀掉那蛤蟆,说起来还是得多谢你。要不是你牵制住那蛤蟆我连念完咒语的机会都没有。”燕飞一脸真诚地看着阮青,肩头的橘猫也跟着喵喵叫起来,似乎在帮自己主人作证。
  半信半疑地松开刀柄,阮青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动手,毕竟那天的情况确实很符合燕飞的描述。更何况自己那晚出现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已经有北镇抚司的人来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实在不该再生事端。更何况这个燕飞似乎也只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宜,真要说二人过招阮青有把握用一盏茶的功夫干掉他。
  “那好,我暂且放过你,不过务必记得,等你哪天入魔我必取你性命,好自为之。”
  “放心,哥,兄弟我不是那样人。”燕飞拍着胸脯保证,随后他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问道:“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这噬魂蛙是谁弄来的?”
  闻言阮青眉头微蹙,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嗨,瞎打听。”
  “不知道。”阮青似乎并不想谈这个。
  听到答案的燕飞也没多打听,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餐桌上所有鸡腿,随后指着阮青冲小二喊道:“小二,这位爷要结账!”后者白了燕飞一眼,放了块银子在桌子上,便扬长而去
  看着阮青挎刀离去的背影,燕飞抚摸着橘猫轻生呢喃道:“大黄,你说咱们这么忽悠老实人是不是不合适”
  橘猫这次没有回应,只是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阮青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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