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壁

　　“于一切境上不染，名为无念。于自念上离境，不于法上念生。莫物不，念尽除却。一念断死，处生。”
　　——祖慧能
　　......
　　“朱兄，地竟有佛寺一座。”孟龙潭喜。
　　“我观杂草丛生，朱墙脱裂，砖瓦破败，恐怕没甚香火。”同行的朱玉良。
　　“倒也乐得静，不如我们进随喜随喜。”孟龙潭。
　　“也。”朱玉良赞同。
　　这孟姓的是个江人，姓朱的则是举人，他二人客居京城，闲来便一同出游山玩水。
　　院门未闭，二人径入内，见殿宇禅舍，皆不算弘敞。行了会儿，连半个人影儿都不见。
　　“啪嗒，啪嗒。”
　　“动静？”孟龙潭怪。朱玉良也听见了，二人遂寻声而，来到一间禅房内，见一长耳僧人与一名青年对弈。
　　察觉到来客，僧人起身上，个稽首:“阿弥陀佛，不二施主来，贫僧有失迎迓。”后头的青年也起身，略施一礼，人是蒲逸尘。
　　“我二人见兰若幽静，欲要随喜随喜，不搅扰到大师与这兄台博弈，还请见谅。”孟龙潭礼，朱玉良也跟着礼。
　　“无妨。蒲，来这盘棋是下不成了，我领二施主于寺中小游。”老僧对蒲逸尘。朱孟二人闻言有奇怪，这老僧为何要称青年作蒲？来是漏说一个“子”字。
　　“几同游，在下又能不作陪？”蒲逸尘。
　　“善。”老僧笑。
　　几人一面游玩一面闲谈，方得这老僧也非寺僧人，他是云游的行脚僧，每十年便转自，每一来到，见寺庙逾加破落，僧众也愈来愈少，如今这里的人已举众迁离，唯留残寺一座。朱孟二人听罢，不免唏嘘。
　　寺院不大，又年久失修的缘故，能入眼的不多。朱孟二人往大雄宝殿参拜过后，便萌生了。
　　“在下偶闻间有处画廊，乃祖慧能所作，如今尚安在否？”蒲逸尘忽问。
　　“蒲见多识广，泰，至今不朽。且随我来。”说罢老僧在引。
　　朱孟二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也紧随后。
　　一番拐弯绕角后，几人来到一处廊庑，墙上有许多绘画，都是金刚佛陀之属，色彩亮丽，似刚画上的，丝毫不见岁月侵扰的痕迹。
　　就在朱孟二人得津津有味之际，忽发见一处空白的墙面，十分突兀，后皆有画作，唯独处空空。
　　“这是为何？”朱玉良着墙问。
　　“请二施主仔细。”老僧笑。
　　“咦？方才还……”一眨眼的功夫，朱玉良见墙面竟多出了一座彩云之上的殿宇，伴有许多女散花，内有一垂髫，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转。
　　孟龙潭则到一座金殿，殿门留有缝隙，隐隐有宝透出。
　　两人都入了神，不觉神摇夺，恍凝。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至壁上。
　　“阿弥陀佛。”老僧宣了句佛号，立于画。“蒲，请便。”老僧佛手轻抬，对蒲逸尘。
　　“多谢。”蒲逸尘一礼，随后信步走入画中，他到的，是一座阁楼。
　　……
　　暖阳照耀之下，微风轻轻掠过草地，远处牛羊成群，几名孩童在间嬉笑闹，山丘下方炊烟袅袅，是一处不大的村落。而一栋古朴的阁楼立于山丘之上，门匾额上有几个淡金大字“不动阁”。
　　蒲逸尘立于门，阁的一砖一瓦，皆他亲手。
　　“许久未归，不尊如何了。”蒲逸尘自语。
　　“吱呀”一声，阁门自动开了，蒲逸尘缓缓走入。阁楼分层，三层皆摆满了书架和典籍，俨是座藏书阁。
　　蒲逸尘来到顶层，内则空空荡荡，唯有中央一个案台，摆有黑皮古书，书封上有“生死”两个大字，见一页页自行翻动，而一支红头黑杆的毛笔悬浮上，飞速书写。支笔与蒲逸尘腰间的笔杆一致无二，是有无笔毛的区。
　　蒲逸尘盘坐下来，闭目静候，他要试着一探当时的真。
　　……
　　话说朱玉良头，他恍惚间夹杂在了人群之中，下张望，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栋殿宇内，一名慈眉善目的僧人在方宣讲佛法，诡异的是，朱玉良见嘴唇嗫嚅，却听不见声儿，可一旁的人倒听得神陶醉。
　　朱玉良不所措间，觉袖子人扯住了，他头望，竟是一名艳的女子。该女子与他画上到的，居一模一样。
　　“姑娘，这是……”朱玉良有懵。
　　女子没有应，是笑着他招手，朱玉良见状奇，遂跟住，一问话亦是不答。不多时，朱玉良带进一间偏房内，见房中有张软榻，而墙上画着一幅幅春图。女子顺势倒在床上，他招手。
　　“这……”朱玉良咽了口唾沫，心头荡漾，一到间有他们二人，他不禁个仁义礼智抛诸脑后，上试探地抱住了女子，女子也未抗，在娇笑。朱玉良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与女子戏了会儿，便要赴巫山云雨。岂这时，屋传来铿铿的靴子走声，还伴随有“哗啦”的锁链声。
　　女子一推开朱玉良，吓得是花容失色。朱玉良自恼火，却见一人破户而入，仔细一，竟是一金甲，黑面如漆，绾锁拿槌，怒视朱玉良：“大胆朱玉良，还不速速伏法！”说罢，见将锁链一抛，锁链有如蟒蛇，将朱玉良捆了个结实。
　　随后将朱玉良在手中，腾云起驾，望方而。呼呼的冷风在朱玉良面上，他已吓得是面色发白，一动不敢动，生怕掉将下。
　　“犯人朱玉良带到！”不多时，朱玉良觉铁链一松，将他扔至了一处台之上。周遭云雾散开，显现而出的，竟是如来佛祖与一众佛陀菩萨！
　　“跪下！”
　　“跪下！”
　　“跪下！”
　　“跪下！”
　　一众金刚怒目，冲着朱玉良喝，“扑”朱玉良跪了下，他哪见过这阵仗，就是不让他跪，他也吓得两股簌簌，不起来。这个菩萨哪还有传闻中的模样，神，似个个狠不得扒了朱玉良的皮。
　　“肃静。”佛祖发话了，声音嗡嗡贯耳，朱玉良顿感一阵目眩。
　　“朱玉良，可罪？”佛祖问。
　　“罪，罪，弟子罪！”不有罪无罪，朱玉良都认了。
　　“阿弥陀佛，我便罚入十八层地狱过。”佛祖宣判。
　　闻言，朱玉良如坠冰窖，连连磕头饶：“佛祖，我冤枉！冤枉啊！”却听“咔嚓”一声，他脚下的台子裂开，朱玉良一下子跌落下。
　　“啊！”朱玉良不断下坠，于半空便吓得晕死过。
　　“我这是......”待朱玉良醒转过来，眼的景唬得他又差点晕将过，入目处为刀山火，入耳则闻凄厉惨嚎。
　　“朱兄，怎也来了？”忽有人呼唤他，朱玉良扭头一，一个血淋淋的人影出现在他面。
　　“哎呀！过来！”朱玉良吓得连连后退。
　　“我是孟龙潭呀，朱兄，不认得我啦？”孟龙潭说。
　　“孟，孟兄？”朱玉良闻言，不敢置信，缓缓靠近一，真是孟龙潭。
　　“为何是这幅模样？！”朱玉良问。
　　孟龙潭叹了口气，遂他的经过讲了出来......
　　却说他自了画后，恍惚间，来到一栋巨大的金殿，他上敲门，问问里头人，这是个地界。却不门没锁，他用力推开门，一阵金晃晃，他眯起眼来，殿中竟有无数黄金财宝，堆积成山。
　　“发财了，发财了！”孟龙潭瞪大了眼，冲进，抓起一金叶玉珠，痴痴发笑。待兴头过了，他却苦恼起来，该如何将这多财宝运出？忽儿，他发见角落处有一个大麻袋，不禁一喜，遂将衣服裤子、麻袋都装满了大大小小的宝贝。
　　“咚！咚！”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将这宝山都震得哐啷作响。就在孟龙潭要查探时，响声来到了门，“吱呀”殿门大开，一个银甲巨人立于门，怒：“是哪来的野耗子，胆敢动尊的宝贝！”
　　孟龙潭吓了个呆挣，到巨人要用手来抓他时，他这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巨人一攒住他，将他身上的财宝悉数抖掉，走出殿门，望远处一扔。“啊！”孟龙潭便如离弦之箭，飞了出。沿途，他见下方有一条黄金河，河底安着许多金银珠宝，岸边有一群人继拥入河中，他们尽皆枯瘦得不成人样，下了河后，便没上来过，是淹死了。
　　飞着飞着，他又望见一座耸入云端的金山，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人，顶上头的空间有限，若是都上来了，必将有人挤下，故而，上头的人用金石头下方的人群砸落，听无数声惨叫，地上又多了几滩肉泥。
　　孟龙潭忽见方地面有个大窟窿，照他坠落的势头，是往窟窿里，他拼晃动肢，妄图变轨迹，可终还是掉了进。一下坠，头上的亮愈来愈小，至缩成个点不见了。
　　“，，！”孟龙潭见下方火起，竟是一座刀山，他吓得魂不附体，将两眼死死闭住，不敢，心头愿这是场噩梦。“嘣”的一声，他坠落刀山之上，尖锐的刀锋将他的肉体穿插，他感到剧烈的疼痛，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半晌后，他睁开，发现自己竟了下来。于是他身体从刀头扯出，忍着痛，小心翼翼下了山来，刚下山便遇见了朱玉良。
　　朱玉良听罢，也将自己的经过略一说，两人遂抱头痛哭起来。哭了会儿，孟龙潭：“我们还是找找出，逃离这鬼地方罢！”
　　“佛祖都说了这是地狱，我们又怎个逃法？”朱玉良丧着气。
　　“无绝人之，不试试又怎晓得走不出？难呆在这一辈子？”孟龙潭。朱玉良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朱玉良扶着一瘸一拐的孟龙潭，像没头苍蝇似的，在这偌大的黑色土地上寻起出来，他们身旁不时有黑影窜过，又有怪叫不断，二人刚开始还担惊怕，可发现没凶险后，也就习惯了。走了不多久，就在二人渐生绝望之际，方忽冒出了个人来，朱孟二人不禁喜出望，加快脚步上，发现是一个小和尚，孟龙潭问：“小师傅，可地的出何在？”
　　小和尚笑而不语，望方了，两人连声谢，朝赶，走不几步，发现面出现了条小径，于是二人缘径而行。
　　“哎？我们上怎没见他？”孟龙潭着方的小和尚。
　　“毕竟我们走得慢。”朱玉良。二人又到了小和尚，皆以为他绕超越了上来。
　　于是二人朝小和尚随了个招呼，继续上。岂走了段距离，他们又见到了小和尚，仍站在地，一动不动。
　　“这......我们不会是在地转吧？”朱玉良怀疑。
　　“问问他就了。”孟龙潭也不楚。
　　“小师傅，为何总能在我们边出现？”两人上问。
　　“二施主以为走得，可在小僧眼里，却是兜了个圈。”小和尚笑。
　　二人将信将疑，朱玉良遂出主：“孟兄，立于处动，我行一段，是否如他所说。”
　　“也。”孟龙潭觉得法可行。
　　于是朱玉良独自出发了，行不多时，他真又见到了孟龙潭和小和尚的身影。
　　“朱兄，从面，竟又从后面来了！”孟龙潭诧异。
　　“这......”朱玉良觉不可议，自己没拐弯，怎的又来了？他请教小和尚：“小师傅，要如何才能走得出？”
　　“阿弥陀佛，二施主随时出得，需下心念”小和尚。
　　“心念？心念作何释？”朱玉良着问。小和尚摇了摇头，转身离。
　　“喂，走啊！”朱玉良刚要追，可一眨眼的功夫，小和尚便不见了。朱玉良与孟龙潭也不走了，在地探讨起何谓“心念”来。
　　......
　　话说蒲逸尘静坐了半晌，阁楼内在动的，也仅有书跟笔，没感到二人的气息。
　　忽，蒲逸尘猛地睁开了眼，书与笔竟凭空消失了！他站起身，走近案台，一挥手，镜像又倒退，书与笔出现。
　　“定。”在书与笔将消失的刹，画面定格住了。蒲逸尘凝神细，未发现，他除限制，下一刻书笔消失，十分诡异。
　　复了不多少，“叮铃”，他腰间笔杆末端的铃铛响了。蒲逸尘若有所，下腰间现存的笔，将之与镜像中的笔在了一起。“嗡”影划过，一人影就要显现，蒲逸尘刚来得一手，镜像便破裂了。
　　整个幻境开始崩溃，周黑漆漆一片，中央出现了一颗翠绿的菩树，祖慧能便是在这颗树下剃度出家的。
　　“连菩幻境也难以推演......”蒲逸尘陷入了沉。手，似，是个女人的？
　　这菩幻境乃祖设下，以锻炼佛门弟子心境之用的，虽有推演之能，却也有承的极限，若行施法，菩树便有崩坏的危险。见菩树上结满了莹闪闪的菩子，有两颗菩子华转间，依稀能到朱孟二人的踪影。
　　“时，究竟是何人带......”蒲逸尘执起笔杆。
　　“叮铃。”铃铛轻响，似乎出了应。
　　蒲逸尘叹了口气，抬起脚步，迈出时，已到了画廊之中。
　　“阿弥陀佛，蒲可有所获？”老僧仍守候在地。
　　闻言，蒲逸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善哉，善哉。”老僧微微一笑，走近了，往上叩了三叩，呼：“二施主还不出来？”旋见壁上呈现出朱孟二人的模样，遂飘忽自壁而下。他二人还是没能下心念，老僧行拉了出来。见他二人灰心木立，目瞪足软，半晌才过神来，互一，两人状如刚入画时的模样，身上的污损俱不见了。
　　“大师......”孟龙潭刚问话，岂眼的老僧和蒲逸尘都消失了。
　　“我们莫非撞鬼了！”朱玉良。
　　于是二人逃也似地出了寺院，一头，便连寺院也跟着不见了。他二人一阵后怕，到城里门也不出，修养了段时日。等熟的人问起他们缘故，他们这才所遇告，自便在京中传开来，引为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