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雷蒙的冒险小队

　　离开了吸血鬼地堡，几个血食自然开心。加上大家刚刚通力合作获得成功，现在队伍的气氛看上去蜜里调油般融洽。大雨刚停不久，旷野里没什么好休息的地方。幽儿雪中送炭的提议，沿着深谷边缘往南走。经过十公里左右，深谷拐向东面的地方，有一处废弃的石头寺庙。在那里，大家可以稍微休整一下，最起码把身上衣服弄干。她和凉皮儿过来的时候，曾在那里歇脚。
　　当幽儿说到“歇脚”两个字的时候，雷蒙眼角的余光扫到凉皮儿的颈毛一竖。看样子在那地方，发生了让凉皮儿很害怕的事情。了解凉皮儿的雷蒙不由得看着幽儿人畜无害的小样儿，一阵幸灾乐祸：“叫这只破狗使坏，总算有个克他的人替我出气。”
　　出乎意料的是，督灵、兽医和克克勃居然都望着雷蒙，兽医还说：“你的血食排名最高，我们仨听你的。”
　　“声明啊，”萨薇娜也凑热闹的大声表示，“我被召唤到多米诺大陆是受了雷蒙的拖累。我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人，雷蒙，你要负责保护我的安全，直到我找到更厉害的靠山。”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一个弱女子提出来谁忍心反驳。
　　幽儿上前指了指凉皮儿问雷蒙，“你是他主人吧？”雷蒙点头。
　　“那你可要小心了，这小家伙很会骗人的。”
　　“我现在知道了。”雷蒙咬牙说。
　　“他开始骗我说地堡下面埋藏是陨落大神的秘库，后来说只有你知道进入秘库的方法，让我从通风口溜进去救你。要不是遇见哨子，我都不知道地堡是吸血鬼的窝。我看他对你也没安好心，你说是你惩罚他，还是我替你惩罚他？”幽儿脸色不善的问雷蒙。
　　“嗯，我和凉皮儿相处了三年，我有些下不了手。还是你来吧，只要你解恨，想怎么着都行。”雷蒙心软的回答。
　　“你很识相，怪不得我看你挺顺眼的。”幽儿满意的称赞了雷蒙一句，麻利的把凉皮儿从三脚架上解下来，倒提在手里“嘿嘿”坏笑。凉皮儿刚想大骂雷蒙，看到雷蒙锉刀一样盯向他肚皮的眼神，识相的闭嘴。
　　督灵拉起雷蒙一条胳膊问：“没受什么伤吧？用不用我们扶你走。”雷蒙摇头一笑。几个人就迈步出发。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叫，
　　“没人想着我吗？你们要把我孤零零的扔下？”哨子觉得他简直认识了一群白眼狼。
　　“那你可以问问这些人有谁不害怕你，尊敬的侯爵弟子。”兽医在另一边保护着雷蒙，顺便调侃一下哨子。
　　“抱歉啊！”只有野蛮人小伙有良心，“你是本地人，愿父神保佑你。”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本地人，就没想过我是个合适的向导吗？”这个学者型吸血鬼竟然也会像商人一样讲起条件来。
　　“有我呢。”幽儿边走边说，还回头俏皮的指了一下自己小巧的鼻子。萨薇娜却有意放慢了脚步，准备听哨子的下文。果然……
　　“我提醒你们，这里是可怕的诅咒荒原，地形本来就复杂，又下了一场万年一遇的大雨。白天你们或许还能应付，晚上呢？你们谁有我们血族夜视能力好？”几个人纷纷意动，哨子趁机抛出个具体案例，“幽儿小姐要带大家去蛇庙是吧？夜晚的蛇庙有什么你们知道吗？”
　　“我们知道了，夜晚会出现好多蛇。丧丧。”凉皮儿在幽儿手里恨恨的嚷嚷，“本大人被她拴在石柱上以后，知道的就更清楚，差点就变了蛇粪。”
　　“那你们知道堵住石柱的几个洞，可爱的小蛇们就不会趁你们睡熟来咬你们屁股吗？”哨子得意的问道。
　　这次连迟钝的克克勃都看出了幽儿意外的表情，萨薇娜轻笑一下小声的问雷蒙，“那个二号，你觉得带上他怎么样？”雷蒙刚想问问他大叔和二叔的意见，哨子又提出一个谁都无法拒绝的条件，“我这里有食物，足够三个人吃十天的食物。我还有饮水，不过下过雨了，你们不会很看中。”
　　“你？你身上带了那么多吃的？怎么可能呢？你把东西藏哪里了？”幽儿难以置信的重新打量哨子的单肩书包。
　　哨子把手臂一扬，展示着手腕上的白色骨环说，“储物腕轮啊，老师赠送给我当远行礼物的。”
　　“里面还有什么？”幽儿。
　　“还有些人类的日用品，给雷蒙准备的。其余的就是书籍和笔记了。”哨子老实的回答。
　　“就没有宝贝吗？你可是在神战战场边上呆着，拿个一打神器出来给我们六个当见面礼！”幽儿大言不惭的要求，只要看到发财机会，她这小脸蛋立即变得比凯恩斯帝国都城的城墙还厚。
　　督灵给了兽医一个询问的眼神，兽医满不在乎的点了下头。督灵谨慎的表示了担忧，兽医指了指克克勃的肚子，做了个听天由命的豪迈姿势。督灵被说服了，象征性的征求雷蒙意见。雷蒙才十六，一个初中生能有什么意见？督灵和兽医这俩老江湖就以雷蒙的名义把哨子纳入了队伍。一个成分复杂的冒险小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立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出诅咒荒原，然后各奔东西。稍微有区别的是，有些队员希望走出去之前在诅咒荒原有所收获，有些队员希望走出去之前在别人身上有所收获。
　　有了幽儿和哨子的双向导指引，加上凉皮儿不时的指点一下，一行人顺利的来到了幽儿提到的这座废弃的石头寺庙。比想象的还美妙的是，这里早已被人布置成了一个临时的营地。督灵检查了一下熄灭的篝火，兽医查看了一下牲口的蹄印和粪便，幽儿发现了墙角隐秘的血迹。研究之后，几个老江湖得出了共识，这帮后来者昨晚在这里遇到了小蛇们的偷袭，有人受伤。从脚印上看，队伍有十几个人，四五匹驼兽。奇怪的是寺庙内外都找遍了，愣是一具尸体都没找到，只发现了向南方远处奔逃的脚印。
　　“这是夺心蛇的杰作。”哨子靠在幽儿拴过凉皮儿的黑色石柱上，抱着膀子给几个人科普，“夺心蛇咬过的人都会发疯，心中充满了恐惧，把所有的力气拿出来逃跑。所以你们在这附近是找不到尸体的。
　　“那他们会去哪？”
　　“被夺心蛇咬了一定会死，跑的越快死的越惨。关心他们去哪里了干嘛？”哨子想了想还是勉强回答了一下，“有传说可能是被流浪巫师搞去做僵尸战士或者骷髅兵了，但只是传说。”这样一说，真的没人关心那些冒险者死到哪去了，只是可惜了那些驼兽脚力。现在队伍里唯一的牲口就是那只瘸腿的功勋蝙蝠，啊不严谨了，不是唯一的牲口，队伍里还有一只凉皮儿。凉皮儿当然对这种说法大声抗议，不过他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因为他的圣鼻子闻到了一种让人倍感振奋的味道，
　　“食物！”男男女女一起欢呼，幽儿甚至激动的把凉皮儿扔上了天。感谢被蛇咬的那队冒险者，他们贡献出了他们带来的食物，酒水，还有武器装备。
　　在这种地方，先最大限度的武装自己是明智的。女人们主动负担起整理食物的工作的时候，男人们抓紧时间挑选装备。克克勃的头上扣上了一顶牛角头盔，身上套上了唯一的一件到膝盖的锁链甲，足蹬一双高腰皮靴。左手持塔盾，右手是一把他自己挑的双刃战斧。这战斧足有四十斤重，可在克克勃手里拿着好象没什么分量，整体效果就象一个冲锋在前的强力战士。
　　兽医没有克克勃那么孔武有力，考虑到步行的需要，他为自己选了一件黑色的轻便皮甲，一把短剑。幸运的他还发现了一把制作精良的弩*弓，这东西是大陆紧俏货，有些小国都禁止民间百姓持有的。
　　督灵是个骑兵，刚好找到了一把适合他的骑兵刀，除了一件胸甲、圆形的小盾牌外，他还特意选了一张紫杉木弓。有他们俩，临时小队就算配备了远程火力。另外，三个人各自挑了一条长矛，防备遇到大型猛兽。接下来的活动就简单了，哨子把石柱上的洞堵好，幽儿把凉皮儿拴在庙门那放哨，队员们围坐成一圈，开吃开喝。
　　雷蒙和萨薇娜这几天伙食好的不得了，他俩倒没什么。可是备用血食们不行啊，幽儿也是好几天不见荤腥了，见了好吃的眼睛绿的都跟魔狼似得。督灵和克克勃还一个劲夸这里的酒够劲，嘲笑血族的酒太精致了，娘们喝的玩意，气的哨子大长脸紫得的像猪肝。酒过三旬，人们的话匣子自然拉开了，共过生死的几个人开始加深了解。
　　谈话中，雷蒙知道，三个备用血食来自天南地北。督灵二十五岁，是几个人当中最年长的。这个留着长鬓角的军官来自多米诺大陆西部的戈兰高地，是戈兰高地特产——索戈兰骑兵团的一位百夫长。他精通骑战，勇毅果敢，不过是为了营救骑兵团一位含冤入狱的将军被迫当了逃兵。为了躲避通缉，督灵一路向东潜逃。为了生活，他给诺丁郡的乡下小地主饲养过牛马，给容克堡的地方小贵族当过马弁，在米诺金商会的分会当过保镖……最后加入了一个半地下的佣兵组织黑血会。诺丁郡、容克堡、米诺金商会在各地的分会都存在于一个巨大国家的版图里。这个巨大的国家叫做凯恩斯帝国，多米诺大陆第一强国。戈兰高地只是帝国的一个小部分，索戈兰骑兵团只是帝国五个少数民族骑兵团中的一个。督灵的潜逃历经一年半，行程万余里，横穿了帝国的东南部七个行省，才看到了凯恩斯帝国和斯芬利城邦名义上的界河——金河。督灵跟随黑血会的佣兵们跨过金河的时候，眼泪差点掉进河里。他终于迈出帝国的土地了，终于可以不用因为那该死的通缉令担惊受怕了。只不过好运气也被督灵留在了金河西岸的帝国土地上，他右腿在过河时受了伤。过河之后，他们的队伍进入欲望戈壁就遭遇了要命的剥皮风。迷路的督灵和队伍失散了，醒来之后就已经在地堡的地牢里做客了。
　　督灵的来历很艰辛，兽医的来历就有些传奇了。兽医的名字叫威尼斯，在凯恩斯帝国波旁行省的首府波波雅克城，兽医在当地的贵族社交圈有着响亮的名字“甜美的小威尼”。只不过小威尼只是在名媛、贵妇口中是甜美的，在贵族老爷们心里嘛：“哼，就是一碗酸辣汤。”兽医十七岁出来混，靠着神奇的兽医技术和一副青春靓丽的皮囊，他迅速的进入了首府上层的交际场。一开始，名媛贵妇们的各色可爱的猫猫、兔兔在他的妙手下回春，后来，名媛贵妇们自己也在他的妙手下回春。要不是兽医治好了波旁行省第一号人物雷克·波波雅克公爵的战宠雷兽的寄生虫病，他早被醋意熏天的贵族男士们打残卖去矿场做苦力了。本来能靠脸吃饭的兽医，还有不错的手艺，他就被雷克公爵的夫人聘了去给公爵夫人做专职的宠物保健医。兽医这个小白脸洗白的机会来了，可是他想专门玩手艺，人家公爵夫人不让。
　　“父神在上，你为什么已经给了我一副不愁吃穿的长相，还非要给我一身技压群芳的本事啊？”兽医慨叹问青天，他的慨叹唤来了督灵的一个白眼，
　　“因为伟大的父神发现你有做幕僚长的潜质，所以对你格外垂青。”这是严肃的督灵文采飞扬的讽刺。兽医的脸色立即像吃了个苍蝇一样精彩，过了好一会他才露出个讪讪的笑容说，
　　“那是碰巧，几方勾心斗角的结果。公爵选择我，只是因为我背景单纯而已。”说完他很是观察了一下雷蒙的表情，发现雷蒙一点也没有流露出鄙夷的意思，有些小感动的继续讲，
　　“我承认从一个兽医到继任公爵府的幕僚长，当时我以为自己发达了，将来说不定可以平步青云呢。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兽医说到这里略一犹豫说，“都是比较肮脏的交易，你们还是不要脏了耳朵的好。你们只要知道大老板被‘咔嚓’了，而我是被栽赃嫁祸的最佳人选，能逃出来全靠我的魔宠的牺牲。”
　　“那么你也是一路逃过来的吗？”雷蒙问道。
　　“我可没有步兵那身本事，靠我自己的两条腿可走不了多远。我是坐魔法传送阵来到的帝国东部边境，这也是一个秘密，我还是不能说，我不能连累了恩人，请你们原谅。”兽医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玩世不恭的做派，督灵竟然也没有因为“步兵”这个词怼兽医。
　　雷蒙看看沉默下来的兽医，又看看仰脖干杯的督灵，眼中露出一丝钦佩，一个百夫长，一个幕僚长，都是干部啊！然后他扭头看向吃的满嘴流油的野蛮人克克勃，问道，“那么你呢壮士？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告诉你吧主力，他可是大人物。”兽医忽然兴致盎然的代替野蛮人回答，而野蛮人丝毫没有不满，依然吃的笑眯眯的。
　　“克克勃来自北方极地边缘白令海桃花州，他是火盐氏族的大族长佛雷罗·红霜的长子，不过他在氏族里地位比较尴尬。因为勇猛的火盐氏族人都是狩猎的高手，而克克勃有个小问题，他太善良，见不得鲜血，所以红霜大族长和族人们都不喜欢他。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的弟弟出生了，氏族为了不让他威胁到他弟弟的继承权，干脆把可怜的他给流放了。他从寒冷的北方一路南下，做过海盗的俘虏，被奴隶贩子贩卖，长大点之后靠着一身力气在角斗场里给人当打奴，别看他刚满十五岁，那苦吃的多了去了。喂，给咱们主力看看你身上的烙印。”兽医向克克勃叫道。
　　雷蒙眼睛都听直了，这个大个子野蛮人居然有如此苦情的经历。当他看到克克勃宽阔的后背上五个不同的烙铁印记时，着实被镇住了。可是克克勃毫不在意的嘿嘿一笑说：“人贩子们都不是人，不过海盗们嘛，就还不错。”
　　“你，你……不疼吗？”雷蒙不知怎么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对面的三人同时一愣，几乎是一起向看怪物一样看了雷蒙。督灵和兽医的眼神比较复杂。雷蒙看不懂他们的情感，但是单纯的克克勃先是眼神中有一种潮湿的东西闪过，接着向雷蒙表达了一种不屑，然后他忽然他大手一挥说道：“这不算什么，我在东海岸被租给一个魔法师实验魔药来着，那是真的疼啊！我好几次都以为我快死了。不过那次实验后我对鲜血不那么恐惧了，只是偶尔见血脑袋会有些迷糊。”
　　“你再吃点吧！”督灵打断了克克勃，向雷蒙使了个眼色，好像是不想让雷蒙继续打听。他代替兽医介绍了一下克克勃后来坐船遇到海难，船只沉没，海浪把他卷到了多米诺大陆东北方，莎士河联盟三国的海岸上。再后来，克克勃在沙士河联盟的土地上流浪，被一伙商队收留，在队伍里做脚夫进入了欲望戈壁。商队没有遇到剥皮风，但是遇到了大群的僵尸伏击。激战过后，克克勃与队伍走散。他是自己找上地堡门去的，为了不饿死。
　　“所以我觉得，克克勃虽然年纪最小，但他最牛，要饭居然要到吸血鬼家门口来了。”兽医大拇指一挑，发出由衷的赞叹。哨子急忙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