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留下

　　在小石城城主楼上安静了二十年的鼓突然响彻了整个小石城，整个小石城顿时热闹了起来。除了城主楼，小石城每个有人的地方都在猜测敲鼓的原因。三石街的醉仙酒馆每日往来酒客众多，虽然醉仙酒馆刚开张不久，但已有很多以交易各道消息为生的消息贩子将此处当成了一个驻点。鼓声响起不到一个时辰，醉仙酒馆迎来了自开张以来生意最好的时刻，整个酒馆已是座无虚席，来晚的酒客或是靠墙而站，或是角落席地而坐，绝大部分酒客是为打探城主楼敲鼓原因而来。刚回来不久的李富贵此时如同店小二一般，端着酒水和小菜在酒馆和后厨之间来回穿梭，而在账台支应的是一位漂亮妩媚能干的女子，如果是第一次来醉仙酒馆的酒客，肯定以为这位女子才是掌柜的。
　　酉时三刻，两位身穿玉华宗服饰的年轻修士走进了酒馆，高喊三声“肃静”后，整个酒馆变的鸦雀无声，其中一位修士扫视一下酒馆后高声说道“诸位，在此传达城主之令，小石城自今日开始，每日子时开始宵禁，子时之后在街市被巡夜卫队抓获者，按偷盗处置，拒捕者就地斩杀，忘诸位告知周围亲朋好友，切勿违反城主之令”。
　　“这是为何？我在小石城生活三十多年了，从未有过此事”酒馆中一个大胆的西洲人不满的喊道。
　　两位修士脸色严肃，刚才说话的修士接着说道“此乃玉华宗小石城城主之令，忘诸位好自为之”，话语间着重强调了“玉华宗”三个字，说完便离开了酒馆。见两位修士离开，整个酒馆炸开了锅，躲在角落不起眼的几个西洲装扮的酒客匆忙结账后离开了。
　　虽然所有的人都抱怨城主的这条禁令，但也都知道整个小石城是因为玉华宗的庇护，才不受盗匪和心术不正的修士侵扰的，小石城内的百姓和商旅对玉华宗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任谁也不敢违逆城主之令。从亥时开始便有酒客开始离开，亥时三刻整个酒馆除了李富贵、虞伶仃、孙旺和另外三个伙计外已无他人。李富贵、孙旺和另外三个伙计收拾着酒桌，账台上虞伶仃打着算盘，算珠撞击声传遍了整个酒馆。平时话多的孙旺不时的看看账台，又看看和自己干一样活的李富贵，心想着以后拍马屁献殷勤要换个对象了。孙旺正想着以后如何讨好老板娘时，账台的算珠撞击声停了，虞伶仃伸了个懒腰，动作妩媚至极，环视了一下酒馆说道“富贵，我去后厨看一下”。李富贵停下手中的活，向虞伶仃看去，虞伶仃却并不在乎他的目光，不等他说话便往后院走去了。孙旺看了一眼离去的虞伶仃坚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在后院照顾小李云的赵娘，在戌时小李云睡着后离开了酒馆。李富贵和虞伶仃来到酒馆没多久，酒馆便忙碌起来了，也没顾上去后院看一下小李云。此时醉仙酒馆的后院，除了后厨正在准备饭食亮着灯外，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虞伶仃来到了后院，借着后厨照出的微光环视了一下后院，朝着主卧走去了。
　　虞伶仃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虞伶仃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术符，低声吟唱了起来“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随着吟唱术符慢慢亮起了微光，借着微光虞伶仃走到了床边，床上睡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很是可爱。虞伶仃看着熟睡的小李云，面色痛苦，片刻后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加快了吟唱的速度。十个如萤火虫般大的光球从术符中浮出了，光球飘向小李云头部上方，慢慢的上下浮动着，十个光球浮动三次后小李云的头顶亮起了十个微弱的光点，随着光球的浮动光点闪烁着。
　　突然小李云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好奇的看了看眼前的光球，然后又好奇的看了看床边的陌生女子。小李云好奇的眼神被新奇的光球和虞伶仃来回吸引着，最后小李云的目光被十个浮动的光球吸引了过去，小李云看着浮动光球开心的笑了起来。虞伶仃看着眼前孩子纯真的笑容，自己的面色却是更加痛苦了起来。光球每浮动一次，小李云头顶的十个光球便越亮一分，在浮动第六次时，刚醒来不久的小李云似乎又开始犯困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合上，但刚要合上却又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光球。虞伶仃看着眼前迅速疲惫的孩子，不由的流下了眼泪。光球浮动第八次的时候，小李云头顶的光点已形成了光球，不停的闪烁着，浮动着，似是要突破一道屏障漂浮而出。小李云越来越疲惫了，但不知是哪来如此强烈的好奇心使得他不肯就此睡去。在光球浮动第九次时，小李云看向了虞伶仃，疲惫而开心的看着虞伶仃，微弱模糊的叫了一声“娘”。听见这个字的虞伶仃如遭雷击，停住了吟唱，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孩子。
　　吟唱停止了，术符上的符文慢慢消失，如黄纸般从虞伶仃手中飘落在地上，在最后的微光消失之前，虞伶仃抱起了眼前的孩子，大声哭了起来。不一会听见哭声的李富贵、孙旺和几个伙计跑了进来，李富贵点亮了油灯，几个大男人看见虞伶仃抱着孩子大声哭着不知所措。小李云似乎又重新醒了过来，非常的精神，小手申向了虞伶仃的脸，帮她擦拭眼泪。虞伶仃看着小李云的动作哭声更大了，李富贵更不知所措，低下头，抓了抓头发，忽然看见了地上使用过的术符。李富贵支开了孙旺等人，虞伶仃慢慢的停住了哭声，小李云在虞伶仃怀里把玩着她的头发。
　　停住了哭泣的虞伶仃，把小李云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背对着李富贵，逗玩着小李云，慢慢的竟是笑了起来，忽然虞伶仃头也不回的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你是无极门的人”李富贵看着虞伶仃冷冷的说道。
　　“现在才发现吗？天阳宗郅川郡王重，王阁主”虞伶仃淡淡的道。
　　“你跟着我是为了杀他吧，刚才为何又放弃了？”
　　“我知晓了你的身份，你竟然如此泰然，不愧是王阁主，你就不问问我如何知晓你身份的吗？”。
　　“你我形影不离已有一段时日，无极门术法万千，被你知晓也并不意外”李富贵看着虞伶仃的背影接着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跟着你是为了云儿，但为何就不能也为了你？”。
　　“你们无极门与天阳宗仇深似海”。
　　“仇恨？我一个小女子和天阳宗有何仇恨？”虞伶仃抚摸着小李云肉乎乎的脸蛋接着说道“就在刚才我明白了，那都是别人的仇恨，我为何要继承别人的仇恨，云儿又何曾是那天阳宗。你呢？你杀了元岚，却为何又救养云儿？”
　　李富贵定住了，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终究还是被人知晓了，冰冷的眼神慢慢缓和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女子的背影无话可说。
　　“咱们都是同一种人，很多事都不是自己想做的，却又不得不做。不过你比我明白的早，逃离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过上了安稳自在的日子；什么无极门的存亡，什么千年仇恨，这与我一个小女子何干，我想要的不也是这样安稳自在的日子吗？”虞伶仃声音淡然，沉默许久后似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平静的说道“我以后可以留在这吗？你、我还有云儿一起”。
　　李富贵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发现人前活泼开朗的女子竟是如此孤单，平静的话语里带着哀求，李富贵心融化了，平生第一次有了照顾一个女子的冲动。什么宗门争斗，什么门派征伐，都与自己有何干系，命运的安排让自己卷进了那个旋涡，逃离了那个旋涡，本想守着那个秘密的自己又何尝不孤单呢。本以为时间会抹平一切痕迹，但自己又有哪个晚上不在那个旋涡中心，或许两个孤独的人彼此依靠会逃离那个噩梦吧，自己应该和眼前的女子一起彼此依靠。
　　“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