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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有上千的精锐铁骑带起一阵遮天蔽日的尘土，冲刺而来，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等到了距离马车两里的距离，上千铁骑瞬间静止，动作整齐，如出一辙，这般令行即止的娴熟程度，这般悍卒的彪炳气焰，足以让人震撼。
李希传眯起眼睛，喃喃道：“不愧是皇家的禁军。”
皇家禁军，顾名思义就是守护皇城京城的军队。
这支军队都是从各地州郡的士兵中挑选悍卒精兵而来，而且装备精良，马匹健硕，可以说是整个大蜀最为彪悍的一支队伍了。
可按大蜀律法，但凡是皇家禁军的甲士，终生不得踏出京城半步，可如今竟然足有千人来了这里？
皇家禁军才有几人？两千？还是三千？
看这架势，先前的冷箭也定然是他们放的，赵敬亭就这么着急让他李希传死？
甚至可以不顾京城的安危？
李希传冷笑一声，走出马车，轻轻一跃，便落到王秋实身前，目视远方，“王秋实，你现在的实力能否单对付这一千重骑？”
王秋实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奴家还不行，虽是二品巅峰，但也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水磨功夫。”
李希传轻笑道：“与甲士对战，多是人命战术，就算你修为再高，也能生生的耗死你，等到那一口气机再也流转不前，便就离死不远了。”
“不过。”李希传忽然哈哈大笑，无比痛快淋漓，“他们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品境界跟二品巅峰可是云壤之别！这一千重骑，与我而言，不过是一剑的事。
王秋实，你不必出手，我且让你看看，这一品究竟是如何霸道！”
这话说完，李希传冷笑一声，心念一动，背后青蛇剑猛然出鞘，直直向上，瞬间没入云稍。
在李希传准备让青蛇剑落下，使出一个大杀招的时候，对面铁骑忽然有一骑单枪匹马而来。
来人身材魁梧，一身精金盔甲披挂全身，只余下一双眼睛留在外面，手持巨大红缨长矛，胯下坐骑是一只产自辽东的汗血宝马，通身枣红色，异常的高壮。
他在两人面前停下，翻身下马，做的动作却让两人异常惊讶。
这人竟然对着李希传跪下行礼，声音激动，“学生樊篱高，拜见先生！”
先生。
要知道当年整个书院的人，都是尊称李希传为小先生。
李希传眯起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来，他唯一的徒弟，当时那人还是孩子，手里时常攥着一本圣贤书，跟在李希传的屁股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
那人便就叫做樊篱高。
之所以收樊篱高为徒，其实是因为他的出身境遇都与李希传十分类似，都是从南北大战的战场上捡回来的。
只是可惜，他收樊篱高做徒弟之后不久，就出了那样的事情，这件事便无疾而终了。
李希传眯起眼睛，将青蛇剑控制在半空之中，并未下落，他低下头望着这个魁梧男人，轻声道：“你是樊篱高？”
男人将头盔摘下，露出一张脸来，竟是相貌堂堂，虽然两鬓斑白，证明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不得不说，此人年轻时定然也是一个相貌极好的男子。
这人虽然相貌大变，但与李希传记忆中的樊篱高，依旧有几分相似。
樊篱高将头盔抱在怀中，没有起身，低下头，声音有几分哽咽，道：“徒儿以为师父你真的……”
李希传不知为何打断他的话，轻声道：“你如今是皇城禁军的统领？正三品？”
樊篱高犹豫片刻，回答道：“是。”
李希传皱起眉头，又问道：“你这次来，是赵敬亭下的命令，让你带领军队来杀我？”
樊篱高将头低的更低，都已经碰触到了地面，回答道：“是。”
李希传冷笑道：“赵敬亭真是好算计，让你来杀我，既要坏我的心境，还能考验你的忠心。”
跪在地上的樊篱高，没有说话。
王秋实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却是起了兴趣，属实是一个中年男人对一个样貌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叫师父，未免也太怪异了。
至于接下来，八成就要上演一场师徒情深，或者师父杀徒弟的戏码了。
毕竟区区一个樊篱高，是伤不了李希传分毫的。
李希传又问道：“你不想杀我？”
樊篱高这次却抬起头，眼神坚毅，直视李希传，回答道：“想杀，也……不想杀。”
李希传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饶有兴趣问道：“为何？”
樊篱高再次做回哑巴。
“扭扭捏捏，跟个娘们儿似得。”李希传忽然朗声道：“记不记得我收你为徒那天，我怎么说的。”
说起此事，樊篱高没有犹豫，沉声道：“先生那天说过，食君之禄奉君之事。咱们麓山书院既然依托于大蜀，那咱们自然就是蜀人，应该为蜀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希传仰头哈哈大笑。
以前的李希传自然是这么觉得，他自幼生长于大蜀，自然早就把自己当做了蜀人。若是让他为大蜀而战死，他心甘情愿。
但是这种不明不白的死，以及夫子的死，不行。
他李希传觉得有必要用手里的剑，向赵家向大蜀，向南北两座天下，好好讲一讲道理。
夫子的道理，以及他的道理。
于是李希传低头问道：“当年麓山书院覆灭的时候你在吗？”
“在”
“你做了什么？”
“弟子什么都没做。”樊篱高这时候才站起身，沉声道：“因为弟子也觉得咱们麓山书院，的确对于皇家对于大蜀，是个威胁。
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为了大蜀的数百年的基业，夫子当死。”
“这就当死吗？”李希传摇摇头叹息道：“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想法，但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人。
个个觉得心系天下，要匡扶王道正统，到头来死的却是别人，是夫子，是对这个天下有大恩的夫子！”
李希传冷笑一声，握紧拳头，厉声道：“若不是夫子，当年大蜀早就被大辽给吞并了，那才叫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你们现在吃的米，是夫子当年改良的稻种！你们现在读的书，是夫子改良的印刷术！你们喝的酒是夫子的酿酒术！连你们穿的衣服都是夫子教给你们的款式！
是夫子教给你们兵法，是夫子让你们这些凡人都有机会触碰到修行的门槛！是夫子让整个大蜀蒸蒸日上！”
“可到头来呢？”李希传望着樊篱高，冷冷说道：“可到头来呢？！”
他举起左手，两指并拢成剑，一股浓郁剑气自指尖延伸而出。
“樊篱高，我从战场上将你带到书院，让赵敬亭教你道理，二先生教你圣贤书，三先生教你刀，我教你剑，虽然时日不多，仅有月余时间，但你也算是我书院嫡传门生。
我不知道夫子与几位师兄是怎么样的，但以我的脾气，既然如今你执意认为书院和夫子是错的，我就当你是欺师灭祖。
所以，你从书院里得到的东西都必须得还回来。”
樊篱高心底骤生一股寒意，没等李希传说完，就将长矛往地面使劲儿一插，一脚蹬在长矛中央处，巨大长矛立马弓如满月，甚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樊篱高松开手，长矛早就快承受不住这股压力，迅速弹回，樊篱高也趁着这股力量激射出去。
只是可惜，他刚一动，李希传一步就直接到了他身前，一脚踹在他胸口，樊篱高便口吐鲜血，倒飞而去，狠狠砸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