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火鸟之死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胆的设想，天才般的构思，让陈铭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只要将骨墙围成一个正方形，不就能死死地困住火鸟了么，不，筑成圆柱形，这样抗冲击的效果更好。”陈铭思路一下子开阔起来。
　　“没问题吧？”雷克萨眯着眼睛询问道。
　　“只要有足够时间，还有准确的位置。只不过距离太远，强度和硬度都会下降。”
　　“没关系，火鸟正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呢，他可不敢轻举妄动也没有我这样的膂力去打碎骨墙，要是有个万一，这边不还有个圣骑士么，圣骑士的强化魔法可是鼎鼎有名的。”
　　陈铭兴奋起来了，不仅是因为决战的打响，更是因为自己找到了绝无仅有的宝贵财富；原来从未进行任何思考就召唤出来的防御法术，居然能在进攻端发挥作用。陈铭已经跃跃欲试了。
　　“在那片灌木丛里么？”得到莉娜肯定的答复之后……
　　火鸟静静的匍匐在草丛中。刚才成功躲避了法术出其不意的袭击，代价则是胸口上碗大的疤痕发出阵阵巨痛，几乎晕厥。不只是胸口，无数次的战斗，躯体伤痕累累，他对痛楚的开始变得麻木了。
　　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能维持战斗到几时，但是敌人不离开，自己也绝不会退出战斗。因为这里有自己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东西。火鸟在心里默念：“来吧，契机。杀死敌人的机会只要一次就够了。”
　　忽然，火鸟觉察到周身一股恶寒，如苍白色的死尸堡垒，碎骨状的编织物，刹那间封锁了自己的视线，正准备逃离却发现后路全被堵死，撞不开的厚墙，攀不上的高壁，只有夹杂在骨墙中的骷髅头那空洞的双眼，正死死盯着自己。
　　一行人悠闲地站在围成的三米高的碎骨墙外。
　　“杰作呢，死灵法术真是相当神奇的东西。”雷克萨轻笑着，虽然只是灵光一动的想法，但却没有料到会有如此成效。
　　骨牢之中，沉闷的撞击声逐渐停息。火鸟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发出了绝望般的低沉嘶嚎。
　　“一次又一次，我只不过想安静地待在此地，你们这些所谓的勇者，为什么总是要苦苦相逼？”
　　是责问？抑或只是因为将死而心有不甘？雷克萨轻声叹了口气，算自言自语，也算是对火鸟的回答。
　　“或许，我们只是打着勇者名号的赏金猎人。”
　　雷克萨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几位队友，对冯邵锋说道：“交给你吧，一直想手刃‘火鸟’的人。”
　　冯绍峰摇头，说道：“火鸟的话不得不让我正视一个让人痛苦的事实，‘火鸟’这家伙是个人类，作为勇者，杀死他没有任何荣誉可言。”
　　“喂喂。”莉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任务可没说‘火鸟’是人类还是恶魔，他们想要的只是他的脑袋，你们不肯动手就给我让开。”
　　三人下意识让出了莉娜跟前的路。
　　法杖挥动着，口里念念有词，越是长久的吟唱，其法术威力自然越强。大地在微微震动，通过鞋底，能够察觉到地面的温度在显著上升。
　　“无法守护你了，我的主人，愿你的灵魂永恒。”似乎已经觉察到自己没有生还的机会，骨墙里传来了火鸟歇斯底里的呐喊。然后，恶魔的语言含糊不清的有节奏地喊出，是悼词，是灵歌，还是……
　　陈铭回头看着陈采薇，她似乎若有所思。
　　重物扑地之声。‘火鸟’自杀了。
　　陈铭撤销了骨墙，地上躺着的是火鸟的尸体，喉头处插着原本是射向敌人的箭矢。
　　“这家伙，哎。”雷克萨感叹道，“也真服了这家伙能苦苦支撑到现在啊。他可是独自一人迎接了二十三场战斗。”
　　“好了，收割时间，有什么觉得适合的战利品就拿回去吧。”
　　这是勇者战斗后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候，也是先辈勇者们留下的光荣传统。从死去敌人的身上剥下属于自己荣耀的见证；若是其中的宝物还能提升自己的战斗力，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当然这都是以敌人为恶魔的前提下进行的。
　　雷克萨细细查看着，“火鸟”身体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有过受伤的印记，独自一个人走到这种地步，不失为一个伟大的战士了。
　　“都是些弓手的装备啊，要是鹰隼没死就好了。”雷克萨顿了顿，“莉娜，这双鞋拿上吧，它可是个不错的宝贝，让我们吃了大苦头。”
　　莉娜摆摆手，她有点烦闷，或许之前，一把火连同这些乱七八糟的装备烧个精光要好得多。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凌辱人类的尸体，盗窃死人的财物，这样做有失身份。”冯邵锋看着远方，若有所思的说道。
　　陈铭也摇摇头，作为勇者他才初入行，这个时候他只需要默默看，默默学，然后记在心里就好。
　　“好吧，任务结束了。”
　　“回去交差吧，我累了。”
　　陈铭刚想应答，陈采薇忽然插嘴说道：“哥哥，你的仪式呢？”
　　三人疑惑的看着自己，陈铭则回头看着陈采薇，她正轻轻地扯着自己的衣袖。
　　“哈哈。我都忘了，你们先走吧，这是作为死灵法师所必要的。”
　　陈铭这样解释着，三人狐疑地看了陈铭一眼，似乎不好再说什么，死灵法师作为一个神秘的职业有太多不为人所知，假如是特定的仪式，外人也不好在旁。
　　三人离开了，只留下陈铭和陈采薇两人。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那只是陈采薇故意找的借口。
　　陈铭在等着陈采薇的解释。
　　陈采薇在沉默，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话语太多，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表达。六年前，某一天，自己的爷爷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场大火，把家里烧成精光，一个男人手持匕首想要杀死自己，然后一个男孩阻止了他，然后两人和一个老人在密林里呆了六年。
　　是自己太不懂事吗，这些本该铭刻于内心的东西居然在这六年里逐渐淡忘了，偶尔听到老人和男孩谈起自己，说道关于恶魔的事情，那是指的自己吗？陈采薇都没有太往心里去，勇者杀死恶魔，恶魔是指自己吗？也没有太多去想。
　　然后忽然，就在刚才，被唤醒了。恶魔的语言，火鸟临终的话唤醒自己沉睡已久的记忆。自己确实和哥哥还有一般人不同，能够听懂火鸟的话就是最好的明证。记忆的片段在语言下被催化，化作一幕幕场景出现在自己眼前；片段是如此之多，都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然后，出乎意料的，陈采薇发现自己变得十分冷静。她似乎明白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了。
　　“这次的任务，难道哥哥没发现什么吗？”
　　“火鸟不是恶魔，它的主人才是。”
　　“还有呢？”
　　“还有……”陈铭要回忆起生死存亡间的只言片语，确实难为了他。
　　“好吧，我来告诉你。”陈采薇接着陈铭的话说了下去，“火鸟说要守护主人的灵魂，‘火鸟’还说要让你们成为祭供。很显然，他只是个守墓人。那么所谓的‘主人’一定埋葬在这个庄园内。”
　　“确实，这个庄园在六年前的‘猎魔战争’中被清剿过。那么，你的意思是？”
　　“找到墓穴，我想去看一看。”
　　震惊于陈采薇的想法，但陈铭并不反对，这个任务有许多让人费解的地方，他也很想知道，背后隐藏的真相。
　　墓园在庄园的最后面，花了些时间搜索才找到，那是一个大理石砌成的墓碑，墓前的泥土很新，墓门有翻动的痕迹。
　　两人走了进去，中间停放着石棺；有侧门，推开门，里面是主人生前的收藏，本应该是存放武器和铠甲的地方空无一物，理应穿戴在火鸟的身上。
　　熟悉的布局让陈铭想到了墨老爷。似曾相识的画面，让陈铭不由得想起六年前自己参与的那场“恶魔剿灭行动”。
　　最后的结果应该是被报复了吧，旅人杀死了恶魔，然后恶魔袭击了陈家村。不然，如此僻静的小山村为何会遭到大队恶魔的侵袭。
　　回过神来，陈铭看到陈采薇正站在桌前，细细地翻阅着什么。是用恶魔文字手写的，笔记？日记？家书？
　　“看，这里记载了收养‘火鸟’的来龙去脉。”
　　“收养？难道不是主仆？”
　　“无父无母，收其为养子。虽遭族人反对，但我不曾为做出这个决定后悔。”
　　原来这是墓主的日记，一个恶魔手写的日记本。
　　“呐，哥哥，你不觉得我和‘火鸟’很像吗？”陈采薇说着，语调一下子变了。
　　陈铭感觉到了陈采薇情绪的变化。
　　“不，你今天累了，回去休息吧。”
　　“正视这个问题好吗，哥哥。火鸟作为人类被恶魔收养了，而我是恶魔，被人类收养。会不会有一天，我会和火鸟一样……”陈采薇盯着陈铭，陈铭能够感觉她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别担心，现在不是没人能看出你的真实身份吗。”
　　“那以后呢，再以后呢？难道我以一个人类女孩的身份可以一直这样活下去？难道我可以隐藏一辈子？”陈采薇说着，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
　　“别哭，别哭。”陈铭搂住陈采薇，“我说过，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躺在陈铭怀里，陈采薇泪眼婆娑的小声说道：“哥哥，我想对自己了解的更多。”
　　“是的，说的没错，别哭了；东西带上，我们回去吧。”
　　陈采薇点了点头，把眼泪擦干。桌子上的书籍被她一股脑装进了包裹，她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这些东西，以后都将成为必要的研究资料。也是她了解自己真实身份的唯一线索。
　　是该走了。
　　陈采薇累了，伏在陈铭背上。手里还死死攥着她搜刮来的东西不肯松手。
　　陈铭看着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多久没有像这样撒娇了呢？我们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