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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好？”莱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你脚下有一个保温箱，里面装着饮料。我建议你喝一瓶热牛奶，静心的。”
林恩从自己脚下拉出保温箱，打开。保温箱里分区域摆放着各种饮料：果汁、碳酸、牛奶……他的手指在饮料瓶上划过，然后取出一瓶热牛奶，关上保温箱，把它放回原处。他打开牛奶的瓶塞，奶香刺激着他的鼻腔。这是一瓶纯牛奶，他讨厌喝纯牛奶，尤其是不放糖的纯牛奶。
“梅是我最珍视的女孩。”他的双手像搓橡皮泥一样搓着牛奶瓶。林恩虽然有一个认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但两人之间毫无秘密可言，与其说是好哥们儿不如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林恩从没产生过和青梅竹马在一起的念头。只有梅，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与其在一起的女孩。当他靠近梅时，名为“鬼化病”的陌生人横插一脚，强行把他带走了。他倒是想问问这位鬼化病为什么多管闲事。
如果可以他不想走，至少不想从梅身边离开，哪怕只是看着她也好。他听说失心医院在远离人界的伊登山脉，“遥远”一词都不足以形容两地的距离，去或返要么使用传送阵，要么买上一张价格高到天际的机票，坐四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机值班表上没有到达伊登山脉的航班，随缘起飞。他林恩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既没有钱，也不像小说里的人会使用魔法。他进入失心医院，不可能随便离开。
“你要明白你去医院不仅是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那个女孩负责。”莱诺打了个转向，朝高速收费口开进。前方车如长龙，他减速行进。“如果你现在心里想她能和你一起去医院就好了的话，那你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可没这么想，只是……”林恩紧抿着嘴唇，“我只是害怕不能再见到她。您是活了几千年的吸血鬼，而我只是一个人类。您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我爷爷的爷爷都还没出生哩！您理解不了几年的分别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理解。”莱诺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难道戳到他的痛处了？林恩心想。他急忙住嘴，仰头喝了一口热牛奶。
作为一个自小接受正统唯物主义教育的人，林恩不大相信心灵、灵魂一类唯心主义的说辞。他只知道将鬼化病感染者软禁在那些或正规或违规的医院里是全人类——或许是全九界——的呼声。他们一方面让感染鬼化病的“瘟神”远离正常社会，一方面又寄希望于所谓的医疗专家，希望他们能尽早拿出对策。然而连很多医疗专家都染上鬼化病进了医院，一些专家甚至死在了医院里。他无从知道自己到底多久才能从医院里出来。
林恩靠在后座上，回忆同梅相处三年来的往事。他原本以为两人之间只有一层窗户纸，但那该死的鬼化病在两人之间又安了一层防盗窗，还是顶层楼的防盗窗！他爬不上去，只希望她别染上鬼化病，然后在医院和自己重逢。
莱诺在收费点交了费，走上高速。林恩看向窗外。他熟悉的一切正在快速远去。他不敢想有朝一日能回到这里，更不敢想梅不久之后会谈婚论嫁。
汽车在第一个高速出口下了高速，开进位于森林中的传送台守护区。铁栅栏门的两侧站着持枪的警察。莱诺打开车窗，向他们出示证明。警察确认后放行。
“你们人类自古至今就是这么谨慎。”莱诺关上车窗，将车开到传送台上，“人类凭借聪明的头脑研发出先进的武器，又凭借那些武器逐渐成为九界中强大的种族，却还是怕其他种族通过传送台入侵。”
“毕竟九界中只有我们不会魔法。”
“跟我此前做的梦一模一样。”莱诺转头望着威严站立的警察，“一场梦能记这么久，连我都很惊讶。”他解开安全带，“下车。”
林恩喝光牛奶，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传送台很宽，中间部分较为老旧，外围较新，想来此前新翻修过。中间部分铭刻着五芒星法阵，法阵中央印刻着林恩看不懂的咒语。莱诺用右手手心贴于法阵中央。红色的魔力顺着他的手流入法阵中。法阵亮起，林恩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当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严肃的守护区，而是自由的森林。
高达七层的医院在下方矗立，后方是一座寂静的墓园，墓园中坐着一个……巨人！林恩想那或许是巨人，因为他看上去和医院几乎一样高。
“你回来了。”优美的女声从林恩右侧响起。林恩转过头。头顶鲜花，全身长满青苔的女人在沼泽池中挥舞藤蔓。她长着一张人类少女的脸。她在笑，林恩知道那笑容是属于莱诺的。
“回来了。”莱诺说，“他是新病人，叫林恩。林恩，她叫穆曦葵，是我的妻子。”
“您的妻子？”林恩一惊。吸血鬼怎么会有一个人类——或许是精灵——妻子？
“以后你会知道的。”莱诺耸耸肩，“走吧，我带你去病房。费用过后我会问你的家人要。”
“我还以为是免费的。”林恩小声嘟囔。
“建这座医院时我欠下很多外债，后来因为收入很少最终没有还上。”莱诺说，“债主都死了，也没人问我要账，你就当我是无赖吧。”
莱诺对林恩说他是这里的第二十一号病人。林恩问既然鬼化病患者那么多，为什么他只是二十一号。莱诺回答因为在各种医院还没建立起来时，那些鬼化病患者大多选择自杀，或者被其他人杀害了。
“一号患者是谁？”
“我的妻子。”莱诺说，“你看到的我的妻子起初并非这样。她甚至不能说话，我花了大概三百多年的时间才让她能做表情，能说话。”
林恩跟随莱诺下了山，走到医院里面。幽暗的走廊通向尽头，一扇扇大门紧闭，寂静无声。
“还有一个病人住在顶层。他是二十号。”莱诺说，“没必要的话就不要去顶层了，那个人很怪异。”
“鬼化病感染者都很怪异，我现在觉得我也很怪异。”林恩说，“不过我不去就是了。我就住在一层吧。”
“随便选吧。”莱诺说，“我大多数时间在356号。不过我每天都会下来的。你随便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每天接受检查。”
林恩托着行李箱挑选房间。走廊里回荡着轮子“呜呜”的声音。他在一扇门前站住。门上写着“146”的数字。他打开门进去。迎面飞来一股陈旧的气息。房间的右侧摆着一张床——只有硬床板，左侧是木质书桌。有一个插座和一组插排。他打开衣柜，衣柜里除了樟脑丸之外空无一物。地上摆着两个热水壶，贴于墙壁的纸上写着热水供应时间为下午六点到晚上八点，也不知道这偏僻的地方热水从何供应。
“房间如何？”莱诺站在门口问。
“感觉您开个酒店收入或许会多一些。”林恩回答。
“等我解开鬼化病的谜题再说吧。”莱诺笑笑，“我刚接到通知，马上就会有新的病人来了。”
“是谁？”
“似乎来了。”莱诺伸长脖子往外看。
林恩看到一只精灵推着轮椅下山。轮椅上坐着一只似乎与她同龄的精灵，紧闭双眼，仿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