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低谷

　　立秋时节，天地间开始有肃杀之气。
　　泰安府，鄣县，东归镇。
　　寅时四刻，黎明来临前的黑暗，暮色好像一层黑布猛然罩了下来，天色更加暗沉了。
　　山麓下，郁郁葱葱的林木间，掩映着一所大院房子。房子通体由坚固的钢岩砌成，高墙深院，坚硬之余，颜色深沉的墙体斑驳，透着一股古朴沧桑的气息，显然这是一座有上百年历史的古老房子。
　　一处房间中，门窗紧闭，地上的碳炉中木碳正燃烧着，让整个房间暖融融的，红彤彤的碳火给房间带来昏暗的光亮。沿墙靠窗的床铺上，厚被子厚皮衾摆放着整整齐齐，一个穿着单薄的少年正盘膝而坐，少年名叫夜无忧。夜无忧呼吸深沉，一呼一吸似乎符合某种韵律，火光掩映间，映衬着他脸色愈加苍白。夜无忧眉头紧锁，眉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似乎十分的痛苦。
　　突然，夜无忧睁开双眼，这是一双透亮清澈的眼睛，眼里仿佛有宇宙星辰。
　　该死的！只是闭目休息了一个时辰，经脉中的真气便又冻结了，如冰霜一般，在经脉中静止不动了，这十分的危险，更让少年惶恐。夜无忧内视检查了下身体，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真气要是完全冻结了，也将冻坏经脉。经脉一旦毁坏了，一个人就废了。
　　夜无忧双目猛睁，眼里似乎有一道亮光透出。他双手一拍床铺，整个人猛然蹿出，如扑涧猛虎，嘴巴张开时似有一声虎啸。啸声飒飒，传遍整座房子，震的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夜无忧落地后，便施展开了虎形拳。虎形二十四式，虎扑把、虎托、虎撑子、虎抓、虎抱头、虎蹿山、虎摆尾，……，拳法施展间虎虎生风，房间中仿佛真的多出了一条猛虎。十二形桩功中虎形拳走得是刚猛路线，最能调动人体气血。一道虎形拳施展下来，少年体内僵硬的气血真气渐渐流动起来。夜无忧沉心静气，开始施展第二遍拳法，体内血气真气流动渐渐加快。
　　暮色渐渐退去，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房间内的温度愈加升高了，此时的夜无忧依旧勤练不缀，现在已是辰时，他已经练了快两个时辰的拳法。他身体中的血气经脉中的真气运转极快，奔腾如江河。他周身温暖如火炉，此时如果有人靠近，就会发现他身体散发着一股逼人热意。渐渐地，他全身毛孔张开，汗液涌出蒸发成蒸汽，周身笼罩在腾腾白雾中。
　　外面已是霞光万道，天地沐浴在一片金黄中，热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中去，驱散了昏暗，带来无限生机。太阳出现了，夜无忧心里松了口气。虎形拳施展完毕，缓缓收功。被寒症拖累，导致他身体不太好，现在他身体气力精神消耗了太多，他并没有立即静坐休息，而是打开窗户跳到外面院子中，起了个三体式，左手如劈拳落下，搂回顺着小腹钻上去与眉齐;左足同时回在右足处，足后根对着右足踝骨足尖点地，足后根欠起，腰往下塌劲。眼往上看手心。手往上钻，项往上直竖，两肩往下极力垂劲，此谓之熊有竖项之力。右手顺着身子往上起，至左手处再往前、往下，如鹰捉物捉去，胳膊似屈似伸。左手与右手同时往后拉，如劈拳拉法相同，拉至左胁停住。左足与右手同时出去，右手出去在两腿中间，右手与左足相齐。右足尖点地，足后根欠起。两眼看拇指根中指梢，裆合着劲，身子似松似捆，似开似合；身体动作配合呼吸，此时的夜无忧竟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头大熊，在院子中深沉吐纳呼吸。
　　十二形桩功分别是龙、虎、猴、马，鼍，鸡，燕，鹞，蛇，鹤，鹰，熊；这最简单的功法是大虞王朝所有武者的修炼起点。猴形灵活，马形速度快，虎形凶猛，鼍形瞬间爆发，燕形轻灵，鹞形如箭，蛇形重身法，其中熊形拳势大力猛最能养生强壮身体。夜无忧此时身体消耗甚大，便通过这熊形桩功助长身体气血，快速恢复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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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儿，早饭都放在锅里，爹要出去了，你练功好了便自己去吃。”夜无忧的父亲夜悯见夜无忧在院子里十分投入的练功，便吩咐了一声就出门了。
　　夜无忧待身体血气连同呼吸恢复了平稳后，便回到屋子中，将锅里的早饭端到桌子上。一摞馕饼，一锅肉汤，这便是夜无忧父子两的早饭，简单却富有营养。
　　夜无忧刚刚练功完毕，体力消耗甚巨，此时闻到香喷喷的肉香味，顿时胃口大开。舀了一碗汤热气腾腾地喝下一口，舒服的只觉得自己连身体毛孔都在吸收这肉汤的养分，胃口大开下，喝一口肉汤吃一口肉再咬一口馕，滋滋有味地吃起来。夜无忧和其他小孩子不同，他从小性子沉稳，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条不紊的。十二形桩功中他最先开始入手修炼的便是熊形拳，这几年拳法练下来，他整个人愈发老练了。
　　凤山武院负责教导夜无忧的马武师教诲过他们一句话：食不厌精，越是细嚼慢咽，人体便越能吸收食物中的养分。夜无忧牢记这句话，他进食速度不快也不慢，不过每口食物他都是仔细嚼过再吞下去。夜无忧胃口极大，如饕餮般，桌上的一摞烤馕，一锅肉汤尽数进了他肚子。
　　刚刚吃了个七分饱的夜无忧将桌面上收拾好，便回到自己房间，换过武院的服饰，一身玄黑的长袖衣裳，背上入鞘的木剑，便向凤山武院走去。
　　夜无忧走路和正常人走路不一样，每一步迈出几乎都是一尺半，精确的如丈量过一般，同时身体带有轻微的震颤，如同坐在马背上，有内行的在的话，便知道他这是将马势融入走路中了。十二形桩功中马形拳尤擅耐力，同时兼顾爆发。别人骑马去武院，他却为了特意练功，将马势融入走路中，连走路都在涨功夫，这份耐心便远远超过多数人。
　　一路上便见有很多同样身着玄黑色长裳背负木剑的武院学生骑马从身边一阵风似呼啸卷过，每个人脸上都兴高采烈的。离武院越近，夜无忧心头便越沉重。因为再过三个月便要终考了，关系整个武院十二岁学生命运前途。排名前三或者十二形桩功有八形练到形神具备的，可保送至盛州武院，学费全免。盛州武院是整个盛州最好的武院，所有人都以进入盛州武院为目标，一旦成为盛州武院的学生，便是一种光宗耀祖的荣耀，对本人来说，更是拥有大好的前途。单单此项奖励，便足以让所有学生刻苦修炼，拼命提升实力，争取一线机会。
　　这时两骑从夜无忧身后快速经过，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其中那道白裙身影夜无忧再熟悉不过了。如此的一幕场景，让夜无忧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下，他的眼睛不可察觉的漆黑了下来。
　　“是夜无忧这小子，我们停下来。”骑马少年停了下来，并且调转马头，向夜无忧骑来。
　　“夜无忧是不是家里太穷了，连马都骑不起，所以才每天这么辛苦走路。”少年讥笑道。
　　夜无忧瞳孔猛然一缩，这个少年叫雷大强，是东归镇雷家子弟，一向骄横跋扈，和夜无忧多有冲突。尤其是因为旁边那个女孩子，雷大强更是视夜无忧为眼中钉，恨不得他消失。白裙女子叫莫姗姗，莫家和夜家以前交好，小时候莫姗姗总是跟在夜无忧屁股后面，跟着他一块玩，总是甜甜地叫他无忧哥哥。因此，莫姗姗父母有意两家结为亲家，等两人长大了便将莫姗姗嫁给夜无忧。只是从两年前开始夜无忧突然患上怪症，修为停滞不前，夜悯更是为了治疗夜无忧的怪症，耗尽家产，莫家态度便改变了，不愿意莫姗姗在和夜无忧来往。有不少人都喜欢莫姗姗，不管家世还是自身实力，雷大强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之后，雷大强便跟莫姗姗在一起了。从此，两人便越走越远，越来越陌生，到现在碰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寒冬腊月的大雪天气在寒冷，也比不上如此的世态炎凉。夜无忧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没有说什么。只不过这雷大强爱吃飞醋，想到莫姗姗以前和夜无忧的亲密无间，便醋意大发，将夜无忧视为眼中钉，一心想找他麻烦。
　　“关你屁事。”夜无忧一字一字吐出，语气冷的像冰渣。
　　“妈的，够嚣张啊。”被如此蔑视，习惯了别人追捧的雷家少爷顿时勃然大怒，脸涨的通红，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直接一记马鞭当头劈下。
　　夜无忧嘴角闪过一丝不屑，使出一招猛虎出涧，瞬间贴近雷大强，又突然变招，身如老熊猛然撞向雷大强胯下之马。十二形桩功中熊形拳夜无忧掌握的最为纯熟，这一记老熊撞树早已经是千锤百炼，纯熟到不能再纯熟，雷大强猝不及防下被撞的人仰马嘶，马儿四蹄散乱，他本人更是险些摔下马背。要不是夜无忧这两年修为停滞不前，真气不进反退，导致内功不济，只怕以夜无忧在熊形拳上的造诣，这一记便足以让雷大强胯下骏马筋断骨折，甚至内脏破碎而亡。
　　“强哥，你没事吧。”一旁的莫姗姗惊呼出声，显得很关心雷大强。
　　“你以前也是这么关心我的，只是现在换成雷大强了。”夜无忧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