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业

　　“当你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林业合上书，原本斜照在自己身上的阳光此刻却被某个曲线身影所挡住。
　　“林同学，你果然在这里！现在是自习课的时间，你怎么不在教室上课反而跑到这里来了？”
　　说话的是个国色天香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教师装，脸蛋是标准的鹅蛋脸，精致的五官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整个人显得知性而优雅。
　　这个女老师名叫张茜，是SH师范大学刚毕业的学生。上周才调到这所繁花高中，刚刚接手上一个退休的老师留下的高三毕业班。
　　张茜学识很高而且繁花高中也是学风很好的一所高校，对于管理这样一个毕业班的工作，张茜认为自己应该能够胜任，并带出几个重本的苗子。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班上靠右最后一排的位置很多时候都是空的。在接触一番那位喜欢旷课的同学后，张茜也知道了他叫林业，学习成绩出奇得并不差反而极好。就是不爱上课，不是出去逃课就是在课桌上打瞌睡。
　　张茜心中是想把他作为冲重本的苗子来培养，也常常把他喊到办公室苦口薄心。但就是感觉这个学生似乎对自己说的话不感冒，这让张茜感觉自己的教师职责有所缺失。
　　繁花高中门槛不低，不仅是分数还有学费，这就让其中大部分学生都是背景雄厚的富二代或者智商过人的天才。
　　张茜内心也有点忐忑怕自己不服众，但还好大部分学生都能听从自己的安排，就是这个林业有些特殊。
　　“林同学，马上就要高考了。上一次你的月考成绩离去年华清大学在我省的录取线还差十几分，你不争取努点力补上它，反而还浪费时间在这里看什么尼采随笔？”张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躺在地上仍是面无表情的林业。
　　林业此时心里很不好，像今天这样太阳的晴天最近并不多，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人少的时间来到这片草地想静静晒会太阳，结果却被这个女人破坏了。
　　见眼前这个学生似乎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意味，张茜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毕竟刚毕业没多久，一方面想尽量靠近自己的学生和他们成为朋友的关系，一方面又想确立自己的威信让学生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这在面对大部分学生倒也没什么问题，但面对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学生时就很是头疼。
　　“高考可不会考这什么尼采随笔！”张茜继续在其旁念叨。
　　“所以？”林业转过头看着张茜美丽的脸庞淡淡地开口。
　　“我是你老师哎，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知道高考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等你长大以后你才能体谅到我今天的这番话。”张茜有些莫名的委屈，自己的一番苦心，对方却丝毫不能接受。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不对吗？”林业反问道。
　　“那你说你看尼采的书籍能学到什么？这只不过是一个得了妄想症的疯子而已，还不如看点真正有用的东西。”张茜看着林业手中的书。
　　“首先，在这里晒太阳才是我的首要选项。其次，任何东西都有其存在的价值。这本书也不过我在图书馆随便拿的一本而已，但要说起来倒是比你在讲台上说的那些有趣得许多。”林业淡淡地说道。
　　“你...”张茜脸涨得有些红，这个学生居然绕着弯说自己讲的东西没用。
　　“林同学，我知道你成绩很好，但是天才往往都有盲目自大的特点，我看你也是一样。”张茜恨恨地气道。
　　“行了，上次你不是和我打过赌吗？要是我英语能考一百四十以上就不会管我，怎么现在又忘记了？”林业有些受不了唠叨，缓缓起身。
　　张茜看着这个身高几乎和自己差不多的学生，再一次感到了气馁，确实自己刚来时就和这个不服管教的学生打了个赌，结果自然是自己输了。
　　“张老师，要我说你真的不适合做一位老师。”林业说道。
　　“你知道什么？！哼，一个盲目的自大狂而已。我见得多了，等以后你就会后悔了。”张茜在面对林业时总是感觉自己的教师身份没有起到作用，眼前这个学生的眼中似乎从来没有正常人应有的尊重与服从。
　　“叮叮叮。”就在这时，下课铃恰好响了。
　　林业看着鱼涌而出的少男少女，皱了皱眉，从地上拿起书就往学校的图书馆缓缓走去。
　　“喂，下节课是我的英语课，你可不能不来啊。”张茜连忙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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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茜回到教师办公室，愤愤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重重地坐到了靠椅上。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又是谁把你惹生气了？”一旁，一个胖胖的女老师笑问道。
　　“还能是谁？她那个班可是我们年级有名的尖子班，几乎个个都是听话的学生。除了那个林业还能有谁不服管教？”另一个男老师开口道。
　　“又是林业啊？”胖胖的女老师撇了撇嘴。
　　“对！就是那个小混蛋，你说他一个学生怎么就总是不听老师的话呢？”张茜咬牙切齿地点着电脑桌面上的学生资料。
　　“那学生的事在我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那个刘老师不就不怎么管他，别人照样每次月考都为老刘争光。你也一样，要我说那学生根本不用管，他自己能学你只要等月考就行了。”胖胖的女老师安慰道。
　　“我就是气不过，你说我是一个老师哎。我的职责就是管好我的学生，我为什么就是不能从他的态度中感受到一丁点学生应有的尊重呢？”张茜看着林业的学生资料，都看了千百遍了还是找不出一点问题。
　　“哎，那学生也是。我每次去你那班上上个课，他要么是打瞌睡要么整个人就没影儿，搞得我一个物理老师也失面子。”先前开口的男老师接口道。
　　“有什么办法呢？别人就是成绩好，校长都拿他没办法。你不要别人，其他大把的学校争着要他。”胖胖的女老师说道。
　　“咦？他的资料里怎么没有他父母的电话号码？”张茜忽然奇怪地问道。
　　“你不知道？”其他几个老师惊疑。
　　“怎么？”张茜一头雾水。
　　“唉，那学生七岁的时候他父母就去世了。听说是在家被烧死的，当时还上了新闻的。啧啧，说来他性格比较封闭可能也是幼年的经历造成的吧。”
　　......
　　......
　　繁花图书馆。
　　由于并不是大课间，所以此时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
　　林业还了那本尼采随笔，转身准备再在这里待一节课。
　　排列地整整齐齐的书架，印刷本的味道充斥其间。
　　林业刚找到一个座位准备坐下，忽然发现自己书架的对面有一道黑影。
　　林业抬头看了一会儿那道黑影，应该也是个借书的学生，见没什么动作就低头享受独处的时间。
　　良久良久，直到学校放学的铃声响起，林业才起身准备离开。
　　林业刚一起身，就见那道黑影晃动了一下，随后逐渐离开。
　　林业神色微动，然后摇了摇头就走到图书馆出口处。
　　就在林业刚刚走过图书馆前台时，那个年迈的管理员就笑道，“小伙子终于离开了啊，那老爷子我也该走了。”
　　林业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老爷爷等会儿不关闭这图书馆吗？”
　　“关啊！当然会关，本来这节课就是上午的最后一节了，除了你就没什么人。四十分钟前我就准备离开的，要不是你我早走了。”年迈的老人缓缓说道。
　　林业目光逐渐变冷，转头看向自己刚才坐的那里。
　　除了你就没什么人...那么那道黑影是...
　　林业离开图书馆，重新站在了阳光下。
　　回头望时，图书馆已然关闭。
　　林业闭上双眼，然后再度睁开时，右眼深处一朵三生花缓缓绽放。
　　随即清晰的见着图书馆外，一个像是墨水画中的黑影在众人不可见的角落中，融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