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惊起无数灰鸦如蒙蒙雾气在城墙上空盘旋，哀声一片。下邳城楼遍插素幡在肃杀冽风中扑啦啦作响。所有兵士人皆白带裹头昂首挺胸，素白披风随风飘摆。
　　北城门外开辟出了一巨大广场。此刻已是招魂幡、引魂幡、安魂幡、幡幡招展。徐州旗、州牡旗、主帅旗、将校旗、旗旗飘扬。
　　整个祭祀广场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刀枪如林纪律森严。数万自发前来的民众，人皆葬服孝衣白茫茫一片嘈杂。广场中央搭起四丈高法台。形状像极了没有尖的金字塔。上面平台三丈宽四丈长。举目眺望宏伟的下邳城尽收眼底。高台有七七四十九级台阶。每层有二十八名高大威猛士卒守卫（暗和上天二十八星宿）。四面遍插旌旗。从最高层至底层中央铺上了一条白布供贵客踩踏。
　　此刻各个势力使团主要成员皆被请到了高台之上观礼。
　　鲁肃陈到等人风餐露宿长途跋涉所过势力皆主动拜访不但献上礼金还主动请求与其结盟。李榷、郭汜、韩暹、杨奉、董承及张杨纷纷大开绿灯。一路通行无阻进入长安，最终见到了年轻的汉献帝。乘上奏章表格，献上金银珠宝，真挚的表达了刘备刘玄德的问候。献帝大悦封刘备为左将军（正三品）宜城亭侯领徐州牧，并派议郎董昭持天子节杖随使一起返回徐州代表天子参加祭祀大典及刘备授印仪式。
　　高台之上董昭率先打开诏书宣读圣谕：
　　“大汉承命天地昭昭
　　徐州牧陶谦膺秉懿德，允文允武。刚直不阿，温仁节操。曾历任尚书郎、幽州刺史、徐州刺史、徐州牧等职。在职期间令舒及卢，遗爱于民。牧幽暨徐，甘棠是均。忠于职守，广施圣恩。而今奄忽殂薨，朕甚悲哀。追思靡及，遗泽万家。特追任陶谦为安东将军，封溧阳侯。其子陶商、陶应为常侍舍人。另赐金百两，绢50匹、帛50匹、驷马八匹、辕车一辆、伞盖一副、随葬品若干…钦此。
　　陶谦二子上前磕头谢恩。接下来就是陈登发言（看来这开会发言领导讲话自古有之）。
　　“陶谦字恭祖，丹阳当涂人。自幼父母双亡。敏而好学，刚直不阿。有操守举孝廉。后授予舒令拜尚书郎。因功再征拜议郎迁幽州刺史。曾随参车将军张温西征韩遂，大胜而归。
　　黄巾作乱兵起徐州。陶公临危受命拜徐州刺史征讨黄巾大获全胜。在位期间对内推举贤良，对外助民屯田，徐州得以大治。百姓殷盛，谷米封赡，民风淳朴、安居乐业。
　　然世道坦途命运多舛。朝纲崩坏礼乐不兴。今天下纷扰，百姓疾苦。天降大任苛求贤良之机，陶公却于兴平元年殂薨于下邳。天地齐叹，百姓共哀。日月隐晦，星尘不明。呜呼哀哉……
　　灰蒙蒙晨雾笼罩下的祭祀广场哭声一片。或许陶谦晚年有些许瑕疵，然百姓是纯朴的。他们只会记得你的好忽略你的错。此情此景连观礼台上诸使节也不尽暗自慨叹。
　　“嗤……咚”空中七声震响令人惊恐。这是关羽按后世礼节发明的二踢脚式礼炮。前所未有令人震惊。
　　接着是三根长牛角号“呜……”鸣响七声。闷声悠长直达天际，令人阵阵心悸不已。
　　“启………”一校尉军官高声喊道。“咚…咚…咚咚咚…咚”军鼓有节奏的敲了起来。“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小号随即也跟着响起。“哗哗…哗哗…哗哗”整齐划一的铁甲叶与正步落地声震撼全场。由前后各八人抬棺椁周边十六名士卒保护的整齐方阵率先启程，引导后面大军去清风山入土安葬。（当然只是衣冠冢。真身要运回丹阳老家下葬）。后面由陶公二子扶着一身孝衣的刘备哭嚎跟随。二十四名军士高举数丈高的招魂幡、引魂幡紧随其后。旁边有人边将纸钱洒向空中边振振有词。钱雨中周围百姓纷纷跪倒拜服。哀嚎遍野。紧接着十辆分别由八匹高头骏马拉拽的豪华辕车出现在人们眼前。其前后左右各二百名彪悍士卒随行。车里坐着陶谦的妻妾使女及其家眷，不时传出阵阵哭声。紧随其后是笮融提供的由二百人组成的庞大和尚超度团。木鱼声声，钟罄齐鸣。一声声咒语出口，一句句真言入心。光灿灿一片秃顶，亮闪闪盔明甲亮。后面是一长串随葬品：青铜器、陶器、玉器、漆器、木器、珍玩字画、锅碗瓢盆、竹简武器车马等等只要是主人生前用过的想过的喜欢过的统统下葬。供其在冥界享用。
　　队伍最后是由骑兵组成的护卫方队。送葬队伍似一条长蛇绵延数十里。望不到头也看不到边……
　　当晨曦再次光临下邳城时。刘备的就职仪式开始了。使节团因彼此关系已然分成了三个阵营。曹操与袁绍目前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公孙瓒因与袁绍边境时不时擦枪走火，故而与袁术走到了一起。袁术也因为看不起袁绍这一婢女养的庶子而与公孙瓒亲厚。刘表只想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因此未派人前来，只是礼敬有加传书邀盟。吕布那厮自然站到了曹操对立面，然而又与二袁有隙，故而与刘备这边频频致意，亲热备至。当然不排除给曹操一方做戏成份。（瞧瞧咱也是有队伍的人。哼…）至于张鲁、刘璋、马腾、公孙度之流过于偏远暂时顾及不上。
　　但是所有人又都同时抱着同一个目的前来：即用审视的目光来测评一下这位未来可能成为对手的中原新兴势力。
　　这次使团成员有几位出乎了关羽意料。公孙瓒果然派了田楷为使大将赵云护送。袁绍则派了许攸为使大将颜良护送。吕布这边却来了俩，以张邈为正使陈宫为副使大将高顺保护。据传闻本来没有陈宫什么事的。主要是因为作战安排与吕布发生分歧被嫌弃硬让吕布踢来的。关羽一阵无语。曹操来的是程昱由大将夏侯惇保护。也听说曹操开始不以为意，也不想给大耳贼面子。本来是想让毛玠或满宠来的。但被谋士郭嘉与荀彧解劝分说后，才与以重视换了主动请缨的程昱前来。袁术派的使臣是韩胤保护前来的武将竟然是16岁的孙策。从这两当时尚名不见经传就能看出袁术这厮有多目中无人。这几日孙策这小屁孩跟苍蝇似的总围着关羽问这问那兴致盎然。俩水汪汪的大眼睛贼溜溜的乱转，透着稚嫩与狡黠。关羽本想多和吕布的人沟通一番，结果被这只‘江东小老虎’绊住了脚。曹豹见状故作关心与遗憾，主动提出帮助其招待一二。关羽微闭凤目一捋长髯瞄了一眼曹豹后，嘴角轻轻上扬一下，便同意了。
　　整个仪式庄严肃穆，刘备与关羽众人为此也做足了准备。
　　先是董昭宣读汉献帝任命诏书：大汉承命天地昭昭
　　刘备玄德者乃汉室宗亲。汉景帝阁下玄孙，中山靖王刘胜之后。自幼师从卢植尚书。备弘毅宽厚，知人待士，弘雅有信。今天子蒙尘天下纷扰。大汉江山魏魏可及。故以徐州乐戴之，诚朕之所望。特封刘备为左将军、宜城亭候领徐州牧。望其能奋烈忠勇不忘初心，扫清环宇铲除余孽。兴复汉室彪炳青史。钦此
　　读完后董昭笑眯眯，十分玩味的将诏书递了过来。刘备庄严肃穆面色如常。双膝跪倒口称谢主隆恩双手将诏书捧了过来。
　　“谢陛下隆恩”！台下关羽率先双腿跪地大礼参拜。紧接着徐州全体文武官员百姓士卒全部跪倒。众口一声。声震四野。气势如洪涛巨浪不可阻挡。“谢陛下隆恩”！
　　观礼的各方势力使节也不得不纷纷跪倒大礼参拜。这就是大势！这就是天威！哪怕汉室即将倾颓，哪怕众人试图谋逆各怀鬼胎。只要这天下还姓刘一天，它就代表了正统，它就代表了民心。
　　接下来董昭又取出一份诏书。内容自然是封赏刘备集团手下众官员将士的。正式封：
　　关羽为征西将军（正四品）领吴郡太守。
　　张飞为平西将军（从五品）领彭城国相。
　　曹豹为平东将军（从五品）领琅琊太守。
　　陈登为徐州别驾领广陵太守。
　　陈群为徐州治中领东海国相。
　　鲁肃为徐州主簿领扬州刺史。
　　祭酒简雍、薄曹糜竺、议曹孙乾、虎贲中郎将田豫、偏将军陈到。
　　点到姓名者一一出班叩谢天恩。欢喜不已。当然有升的就有未升的。有高兴的就有不高兴的。有羡慕的就有怀恨在心的。众人诸般杂念不一一表述。紧接着便是最盛大的阅兵式：
　　在（关氏二踢脚）礼炮十二响后号角连天，鼓声大作。三千士卒分一千步卒、一千弓卒、一千骑兵三大阵型排列整齐。每一阵列又分成以200人组成的举旗手、古乐手为引领方阵，两组400人组成的主力方阵依次排列。整个队伍横似刀砍，竖如斧剁。盔明甲亮，刀山枪海相仿。阵前主官校尉一声高喊：“稍息…立正……”哗…甲叶似麦浪纷纷炸开，步声如一，哄哄作响。在场所有人震颤不已惊惧莫名。紧接着引领方阵内很有节奏的鼓点响起…“咚…咚…咚咚咚”笛声伴和大军迈开整齐划一的步伐前进…前进…（由于古人身着重甲，同时鞋底也不厚，很多客观因素制约下。行进步伐不能纸上谈兵照本宣科只图个痛快。关羽根据客观事实选择了相对速度较为缓慢的节奏。有兴趣可参考迈克杰克逊的“Theydon‘tcareaboutus”里的节奏）。从未有过的视听效果，从未有过的震撼。在场所有人望着这豆腐块般的钢铁洪流惊叹、激动、震颤、折服、忧虑、膜拜、恐惧、诸般感受不可描述，万般心境无法言说。除了呼吸急促还是呼吸急促…最高兴的自然是上万徐州百姓。有此钢铁雄狮何人敢来犯边…
　　“大汉威武！
　　刘使君威武！”有人带头万人怒吼…各个使团成员震惊不已。
　　“这就是民心啊”。董昭自言自语。
　　“众人彼次对望，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其中唯有孙策激动得拍手跳脚，显得十分异类…”。
　　赵云感慨万千！刘使君终于龙飞冲天，大展鲲鹏之志了。可一想到公孙瓒与自己就又愁眉不展叹息涟涟。
　　高顺平静如水的面色下已是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整个身心被淹没在巨浪中。他一生都在追求军阵方略。为此不惜投名师访高友。本以为小有所成，尚有傲视群雄的资本。今日看来如管中窥豹，似井底之蛙尔。小瞧了天下英雄！默默自嘲。
　　程昱为能亲自前来感到幸运无比，同时也忧虑万分。本来有个吕布就够明公喝一壶了。现在卧榻之旁又多了条龙。这可如何是好？愁眉紧缩，担忧无比。此刻恨不能拔腿就跑。回去与众人协商对策。
　　旁边夏侯惇却是另一番感受。能率领一支虎狼之师纵横疆场是每个武将的毕生夙愿。前几日他和弟弟夏侯渊，表亲曹仁曹洪等聚在一起喝酒时。有感于吕布的骑兵强大，还设想自己也能训练出一支如虎似豹的强大骑兵来。今日之行让他压力倍增。‘不行回去一定要举谏孟德立刻付之于行动才行。时不我待啊！
　　曹豹很压抑，此时此刻他才终于体会到了陶公当初的良苦用心。‘呵呵…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啊’他自我嘲讽般轻轻摇了摇头。然而箭在弦上…自己放的屁咬着牙也要吸干净吧。不然又能如何？
　　陈登与陈群表情各异。陈登豪放外泄，双拳一攥大喊一声“善”。陈群平淡内敛，然平静的湖水下面确也是暴风骤雨有些压抑不住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击了下掌。
　　刚才还愤愤不平的臧霸，骂骂咧咧的孙观、沉默寡言的伊礼、憨傻耿直的吴敦、诡计多端的孙康此刻都老老实实，威严正坐一派君子遗风了。
　　当然还有位熟视无睹，昏昏欲睡的混不吝‘胖鱿鱼’昌豨。嘴吐泡泡正口水横流。
　　笮融就一门心思想把腿就跑。能不跑吗？官位都丢了，圣旨都下了，以后广陵就是陈元龙说了算了。本来仗着自己丹阳军团的赫赫凶名。他是爱谁谁，只要不影响自己穿金戴银参禅打坐就行。现在看来只有跑路一条道可走了。
　　不管众人如何思考。此次阅兵昭示天下一个新的中原势力在冉冉升起熠熠生辉。正所谓：
　　中原初逐鹿，形势未可知。
　　狼烟多纷扰，铁蹄踏东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