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汉兴平元年初，刘关张三人饮酒于刘备小沛府中。
　　跨越千年穿越过来成为关羽的关云飞。端着黄铜铸就的耳杯，望着略带浑浊的酒水，感受着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议。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既然不能拒绝那就干脆享受。也罢！既然老天爷从千年之后拉俺至此。若无一番作为岂不枉屈自己愧对神明。
　　刘备见关羽死盯着手中耳杯似泥塑般发愣便奇怪道：“二弟今晚心事重重，不知所为何事”？
　　一旁张飞抢先言道：“还有何事。定是陶谦让位之事。大哥！如此机会一旦错过后悔晚矣”。‘啊？我刚才的表情这么明显吗？’关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刘备将酒盏轻轻一放叹道：“三弟有所不知。非是大哥犹豫不决，只是兹事体大，还须从长计议”。
　　“俺不知什么体大体小。俺只知这汉室江山那曹阿瞒、袁本初可以坐的，大哥堂堂汉室宗亲偏做不得？二哥来评评理。俺说的对否”？
　　关羽微闭凤目一捋长髯心道：我也很好奇真实的刘备是怎么想的？于是便开口道：“不知大哥所虑者那般”？
　　“两位贤弟莫要小瞧了陶恭祖。备曾闻其少年便行侠仗义刚直不阿。多被乡人所不喜。唯苍梧太守甘公断言：其子日后必成大器。不顾夫人反对，便将其女许配与他。想当初他率八千丹阳子弟跨江赴任。不战而屈人之兵。先是收降了臧霸昌豨等泰山诸寇。进而携奋威之势横扫境内黄巾余孽。对内兴修水利召民屯田，对外整治武备左右逢源。如此豪杰人物怎会心甘情愿将苦心经营多年心血托付于他人”？
　　“大哥莫非是担心这只是那陶恭祖的客气与试探”？
　　“唉…二位贤弟。吾等生不逢时，恰遭乱世。而今天子蒙尘礼乐崩坏，君子守正避世山野，小人当道祸乱朝纲。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生存不易处事艰辛。应须处处谨慎常怀忧惧之心才是”。
　　‘果然成大事者没有一个是善茬的。都是千年狐狸精的狠’。关羽听罢暗自慨叹不已。随即言道：
　　“大哥不必如此小心。自徐州被曹贼袭扰后生灵涂炭民生凋敝，百姓饥无裹腹，皆面有菜色。丹阳军久居徐州又有陶谦庇护，嚣张跋扈不被当地世人所喜。今外有曹操吕布虎狼之师窥伺，内有诸臣工心怀叵测各存鬼胎。一旦有变，非大哥如此人物方能拨乱反正安定民心”。
　　“大哥且放宽心。假也好真也罢。这徐州咱们要定了。州内你尽管好好当你的徐州牧。州外自有俺与二哥说话。那曹操、吕布不来还则罢了。若敢来犯便如此物”。说着张飞站起身来将腕口粗的一铜盏拿在手中轻轻一捏。当啷一声一个扁了的废铜盏被丢到了地上。
　　关羽大赞拍案而起。“三弟壮哉！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大哥！吾等亦当如是尔”。
　　刘备也大笑“好！三人同心其利断金。来来来…二位贤弟你我共饮此杯”。“甘”、“甘”、“甘”。三把耳杯碰到了一起。
　　一杯饮吧只见门帘一挑，一阵淡雅清香随风飘来。环佩叮当罗裙摆动，甘胡两位小娘举盘把酒先后而入。前者温淑典雅一袭素裳，面白如玉体态端庄，薄施粉黛淡扫眉装，五官精致让人眼前一亮。后者则不施粉黛肤色麦黄，身材高挑英姿飒爽。明眸皓齿豪气飞扬，风流倜傥似谁家翩翩儿郎。
　　“见过夫君，见过两位叔叔”。甘氏放下菜盘便飘飘下拜。胡氏则将酒壶往茶几上一蹲抱拳拱手“见过夫君，见过伯伯，见过叔叔”。
　　“嗯…汝来何故”？关羽见夫人胡氏有些纳闷问道。
　　“听闻伯伯府中多婢女美姬，怕夫君酒醉失了礼数，特来服侍一二”。
　　胡氏听闻慌忙低眉颔首，袖掩朱唇噗嗤一乐。
　　“哈哈…”张飞亦是开怀大笑。“还是嫂嫂体贴甚微，二哥好福气俺张飞羡煞不已”。
　　‘羡你个头啊’。关羽白了一眼暗自腹诽。本以为穿越过来能娇妻美妾环绕于前，丫鬟婢女侍奉左右。没成想家中只有一“拜把子兄弟”！这日子可咋过！怨不得三国志记载关羽喜好美人每每流连忘返。原来根在这儿。还好咱是从一夫一妻制穿越而来。哥挺得住！
　　刘备对这位弟妹其实是很敬佩的。兵荒马乱匪盗横行，一弱女子能女扮男装孤身一人千里昭昭从河东寻夫至涿郡。试问天下女子能有几人？当然御夫过严略有瑕疵，然而与忠贞洁烈比自是瑕不掩瑜。不过说来也怪！以往每每酒宴二弟都略有微词，尚需二人劝解一番。最近不知弟妹用何手段。双方竟然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出双入对琴瑟和鸣。佩服啊佩服…想到于此便开口道：
　　“弟妹来的正好。此间无有外人，尔等皆坐”。说罢便喊过下人增加杯碟碗筷收拾一番。几人重新落座，刘备与甘氏一席，关羽同胡氏一席，张飞报屈嚷嚷道：
　　“两位大哥皆鸾凤和鸣唯有俺形单影孤，好生无趣”。
　　甘氏掩口笑道“不知叔叔欲求何凰”？
　　“当然似二嫂这般爽利的”。
　　“哼…”胡氏自豪的瞥了眼关羽。案几下还偷偷掐了下他腰眼。
　　其他三人皆当不知。唯甘氏偷笑不已。
　　‘哼…等将来我让夏侯小娘好好给你上上课’关羽不满的将这笔账自动算到了张飞身上。
　　众人推杯换盏话题自然又转到徐州政务上。关羽向刘备拱拱手道：
　　“大哥！乱世之中兵者为大。自随大哥入徐州以来，虽新增四千丹阳士卒，然其过于骄横，又与幽州胡骑屡有摩擦。某想整训一番”。
　　“贤弟万万不可”！刘备慌忙阻止。
　　关张互望一眼不明所以。
　　“尔等有所不知此乃为兄故意为之。昔日陶恭祖私赠四千丹阳士卒固然是出于挽留吾等。然也未尝不是含有监督之意。吾等若此时大动干戈在那陶恭祖看来便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了”。
　　‘奥…我说怎么刘备的军队纪律松散兵浮于事。大营内外混乱异常污秽不堪与史书不相符呢。原来根在这呢。就现在这战五渣的状态估计三千匪寇就能搞定。
　　正在此时门外急匆匆跑进一小校单膝跪拜大声报道：“回禀将军得知，大营有人持械私斗请将军定夺”！
　　“这帮杀材腌臜货！来人抬枪备马”。张飞大怒一掌拍断了案几挺身而起率先冲了出去。关羽正要跟上前去却被刘备一把攥住了衣袖。
　　“此事略有蹊跷。为兄即可去拜见陶公。二弟切记！若是与丹阳军有关莫要伤人性命”。
　　“大哥！军中军法为最，若是无视军令吾等以何而战”？关羽真的无语了。
　　“备岂能不知？然在我等兄弟掌控徐州之前不能有任何闪失”。他见关羽又要争辩抢先让步道：“好吧！只要不出人命，二弟可任意施为。然否”？
　　“不出人命即可”？关羽强调道。
　　“然也”。
　　“善”。说完便匆匆追张飞去了。刘备叮嘱了二位小娘一番也急忙备马向陶谦府驶去。
　　二人来到营地时，老远就听到营内呼喝叫骂喊杀声乱成一团。就连营门守卫和哨楼上的士卒都抻着脖子踮着脚尖边看热闹边品头论足兴奋不已。关羽面沉如水，心中暗自腹诽‘这就是大汉皇叔的人马吗？要真是这种军容军纪败给吕布一点都不冤枉。现在终于想通了为啥高顺、张辽宁可跟着‘三姓家奴’混也不愿来刘备这儿的原因了。别说他二人了就是泰山贼出身的臧霸都瞧不上眼。估计田豫的离开也跟这脱不了干系。唉…这是地狱级开局模式吗？
　　正胡思乱想间张飞便要催马杀进去。关羽急忙拽住其缰绳道：
　　“三弟！刚才大哥交代只要不出人命随你我处置”。
　　“二哥莫是昏了头了！持械私斗按律当斩”。
　　“吾等岂会不知！且听大哥一次，事后再做计较”。
　　“哇呀呀…”张三爷气的怪叫连连冲进营内。关羽催马紧随其后。
　　营内教军场上已厮杀成了一片。大约数千丹阳兵正与一千胡骑纠缠在一起。张飞哪管你是谁！长矛一抖数根矛头残影便出现在眼前，很多人还未明白过来或肩头上、或胳膊上、或大腿上还有屁股上就被钻了个眼，血线瞬间崩了出来。也就张三爷留了劲了否则不是钻眼而是钻窟窿喷血柱了。
　　众人一见是将军到了心生怯意，纷纷后退闪避。人群中露出一熟人。只见此人身高七尺有三。肩宽背阔虎背熊腰。身上一块块肌肉分明。看来平时没少练过。胡子拉碴的一张大饼脸。突鱼眼肿眼泡，蒜头鼻子薄片嘴。从额头至右脸颊一道深深伤疤似一条爬行蜈蚣，恐怖狰狞。正式丹阳军校尉许耽。张飞催马就要上前。此刻却听到点将台上鼓声大作。依军律三通鼓响人不到者，斩！霎时操场上所有人立刻收起刀枪，纷纷整队列行。张飞只得回马向点将台奔去。
　　关羽左手扶着腰挂铁鞭，右手一捋颔下长髯昂首而立。
　　“帐下都尉”！“末将在”。田豫出列
　　“军中祭酒”！“属下在”。袁綝出列
　　“步兵校尉”！“末将在”。夏侯博出列
　　“射声校尉”！“末将在”。夏侯篡出列
　　“中垒校尉”！“末将在”。陈到出列
　　“胡骑校尉”！“末将在”。阿史纳出列
　　“丹阳校尉”！“末将在”。许耽出列
　　“营军司马”！“末将在…”众声高呵。
　　注：（帐下都尉：军中主将、主帅的副官。主管：将帅饮食起居，起草命令传达指令等杂物）。
　　（军中祭酒：军事主管的参谋长、监管军容军纪、督运粮草后勤补给、计算钱量登记往来账目等）。
　　（步兵校尉：掌管步兵）。
　　（中垒校尉：掌管中军警卫巡营站岗换岗）。
　　（胡骑校尉：掌管胡骑）。
　　（丹阳校尉：掌管丹阳兵）。
　　（营军司马：各校尉属官，协助校尉管理士兵一般设左右司马两名）。点到职务者纷纷出列，抱拳拱手后自动站列到两边。点卯完毕后…属官向关羽回禀“回禀将军得知：军营24名将校全部到齐无一缺阵。请将军指示”。关羽微微点头示意开口道：
　　“祭酒”。“属下在”袁綝出班拜首。
　　“营中持械私斗该当何罪”？
　　“依律当斩”。操场上顿时一片嘈杂。
　　“肃静…再敢喧哗者。斩”！帐下都尉田豫厉声大喝。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中垒校尉”。“末将在”陈到出班答道。“汝可知械斗因由”？“回禀将军末将知晓”。“速速道来”。“诺”。
　　“回禀将军：今日卯时三刻大营操演时。丹阳校尉许耽出言讥讽胡骑校尉阿史纳骑术不佳，双方理论无果后许耽出言不逊，故而引起冲突”。陈到条理清晰回道。
　　“阿史纳！所言对否”？
　　“回禀将军：句句属实。但卑职敢以阿胡拉的名义对长生天发誓，卑职没有侮辱他们”。“许耽”！“末将在”。“尔还有何话讲”？“回禀君候：在下只是就事论事绝无讥讽之意。将军知道胡人粗通汉话理解错误在所难免”。许耽皮笑肉不笑，避重就轻回道”。
　　“步兵校尉、射声校尉”。“末将在”。夏侯博与夏侯篡表兄弟出班应道。“此二人孰对孰错”？俩人相互看了一眼答道：“回禀将军！中垒校尉对”。关羽用手点指所有军官校尉：“尔等去场内将参与斗殴者找出来”。“诺”…众人领命纷纷下台。不一会儿一千名胡骑两千八百名丹阳士卒被指认出来。
　　“先把只参与未动手的拉出来，帐责50军棍”。一时间哀嚎四起。啪啪声如雷。只打得众人心惊肉跳。此刻场内尚有四百胡骑，八百丹阳士卒。关羽凤目微闭，沉默不语。操场众人鸦雀无声…关羽也发愁。这些人按理都该杀了。可大哥不让徒之奈何？张飞在旁明白原因，也急得直搓手。他恶狠狠的扫向丹阳士卒那边。丹阳军阵中对关张二人扫过来的目光惊惧不已，纷纷不自觉地看向许耽。许耽此刻脑海里却浮现出不久前与曹豹将军会面的情景。
　　“吾丹阳军兵多将广，彼多有所依仗。些许违逆不足为惧”。
　　“将军：些许摩擦料也无妨，然若搞全营械斗…按军律可当斩呀”。许耽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的冷汗。
　　“军律？呵呵…汝莫非不知道当今徐州谁人主政？丹阳人。谁人主军？丹阳人。吾等自丹阳随陶使君来此徐州至今，何人敢撼动丹阳人的赫赫威名”？
　　说罢用手亲昵的拍了拍许耽那厚实的虎背。温言软语道：
　　“尽管放手去做。那大耳贼若想在徐州立足还地指望咱们呢。再说你可以多鼓动些同乡亲信一起干吗。所谓法不责众。懂不懂？
　　“末将明白”。许耽总算长舒一口气。
　　曹豹见其还有些许担忧，决定再烧把火。
　　“吾现在就可承诺于汝。事成之后无论结果，吾都会将你要回来做我的左右手”。
　　“将军提携之恩末将铭记于心”。许耽惊喜交加拍拍胸脯道：“请将军尽管放心，此事定不辱使命”。想到此他拔刀在手正要下令。
　　就在此时军营外一队人马飞奔而来。为首的正是刘备刘玄德。另一个人竟然是徐州别驾从事郎糜竺糜子仲。张飞指挥士卒立刻将军营操场包围起来。刘备与糜竺则跳下马直接来到将台之上。刘备面沉如水沉默不语，糜竺则站到台前从怀中掏出一薄绢朗声念道：
　　“徐州牧陶潜陶使君手谕”
　　关羽率先撩袍单膝跪地抱拳拱手大声喊道：“恭请使君明示”。在他的带动下除了刘备和场内那八百仍在蒙圈的‘反叛’外皆撩袍跪拜齐声附和：“恭请使君明示”！
　　八百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人率先收刀入鞘跪地拜服。有人带头其他人压力顿减纷纷效仿。最后的二百来人齐刷刷盯着许耽。
　　许耽心里那个憋屈：“这群瓜怂，都看俺干哈”。气的他丹阳粗口都爆出来了。一万个不情愿的收刀入鞘拜服于地，亲随赶忙效仿。整个营内站着的唯两人儿。
　　“大汉承命天地诏诏
　　当今之世，天子危难百姓离苦。‘谦’上承君恩下安黎庶。赖天佑护，吾徐州民众尚能箪食壶浆以享亲伦之乐。有此盛世丹阳勇士功不可没。今惊闻军营哗变‘谦’忧愤余悸。想吾堂堂丹阳铁血，汉家儿郎，上昭日月下顺民心，何若一时不查反良从贼？故与刘使君协商暂意如下：凡欲回州郡老营者可由别驾糜竺暂领，赴奋威将军曹豹部安置。望诸君携奋进之余势，怀忠义之仁心，披肝沥胆剪除天下余孽，休兵止戈重塑尧舜余晖。徐州牧陶恭祖印慈”。
　　“谢使君洪恩”。众人一口同声拱手拜谢。一场哗变就此休戈止矛消于无形。
　　“许耽…你是个人才”。嗯？听到关羽又说到自己许耽止住了上马动作，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全赖使君慧眼”。关羽凑近耳边低声道：“回去见到曹豹曹将军替某传个话。‘后会有期”。说完还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离去。望着关羽的背影许耽阴晴不定，思虑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