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二人沿奈河向北而行，只见那蒿里山脚丛林茂密之处有一庙宇，虽说年近失修倒也完整，庙上朱色褪尽露出些许朽木。
　　金羽瞧见此庙匾额上书城隍庙三个大字，两旁有对联曰「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二人走进庙中，这眼前供奉的便是城隍神，约一丈多高。两旁又有四个形态各异的供像，一人持扇，一人持瓶，一人持锤，一人踏云，想必这便是风雨雷云四路神仙了。
　　石头取出供香点燃供于城隍前，立身微屈而拜，倒是那金羽却不问三七二十一地扑通跪倒在地，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石头望着金羽嗔笑道：“金兄弟大可不必如此模样！”
　　“此言差矣！方才这门前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不可不信！”
　　金羽顿首起身又低头作揖而拜，“石头兄你是修道之人自然不必如此拘于礼数，小弟乃是肉体之身，自当虔诚而拜！”
　　“也罢也罢！明个便是泰山圣母的诞辰，想必各路神仙早已汇聚于此，吃完你这几个响头了吧！”
　　“那是最好不过，小生自当遇神拜神，遇佛拜佛才对！”
　　“过了这城隍庙，便是阴界了！”
　　“石头兄，这阴阳界何以判别？”
　　“方才那马夫说道这奈河乃由仙界而流下，于那泰山十八盘处名曰通天河，通天河以下自北向南便是阳界了。
　　奈河又将泰宁一分为二，东为阳界，西面便是这蒿里山鬼府之门了。
　　而此地正是这城隍庙，供奉城隍与这人间四神，正是阴阳界之关隘。”
　　“如若所料不错，这阴阳界之后便是森罗殿了！”石头说罢，“上山去吧！”
　　这蒿里山野草丛生，松柏林立，土壤也略显泥泞，金羽一脚踩入只觉如遁入无底洞一般，石头瞧见了只好拉住身后行走困难的金羽。
　　北行约半柱香功夫，眼前顿然辽阔，两旁的松柏也尽显规整，只见断壁残垣半露林地之上，尽显一片凄凉。
　　二人又前行数百步这才看到一庞然巨宇隐约出现，门口有二石像，一牛一马，面目狰狞地守护于门廊之前。
　　金羽暗暗心想：这便是那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了吧！
　　这森罗殿虽然庞大，却早已毁坏大半，只剩主殿零落不堪于这山前，就连殿门也遗落于地。瓦片砖石、梁木神像，横七竖八狼狈至极。
　　宇中正前则是破碎的朱色神龛，端坐一巨大的神像，模糊不清但仍能感受其相貌魁伟威严，面部及双手本覆以金箔，如今也已失窃。
　　森罗手执绿圭，直视正前，其左右各侍立二人，立于西侧二人为文官，一人执笔和《生死录》，另一人则执一卷状文书;立于东侧二人为身着戎装的武官，一人执矛，一人执斧。只不过这四官也难经断臂、离首之摧残，早已不复往年荣光。
　　森罗殿墙壁极其污浊晦暗，却得以隐约看出地狱之景象，各职阴曹押解罪人惩治残忍……
　　石头、金羽二人稍作停留，只见石头好生观摩，又取出供香点燃而拜。金羽虽说有赤纹紫符在手，实则内心无限慌张，哆哆嗦嗦立于像前顿首而拜。
　　此时石头却向后殿走去，只见正北乃是三尊略矮供像，辨观模样乃为地府三曹总司，居中的裁判官口髯绯衣，居右的官员颚髭青衣，居左的官员无髯绿衣。三曹东西两侧又有破碎倒地的四尊木像，这木像也已腐朽，遍生青苔。
　　石头俯身将其面目擦拭干净，却见此像乃是司年神，他又赶忙运气丹田，凝气双臂间，奋力将其余倒地三尊木像立起，这正是司日、司月、司时三神。
　　金羽急忙赶来，生怕遇到不测。“金兄弟莫怕！此地供奉乃是森罗帝君，三曹总司与那年日月时四位时间神。”
　　“石头兄，你方才给我的符，真的顶用？”
　　“那是自然！”石头拉住面色苍白的金羽，“走！前面定是那阎罗殿了！”
　　此时已过酉时，天色已晚，山林不时传来野兽嚎吼，阵阵飞鸟归巢。石头点燃蜡烛，递予金羽一支，便朝前走去。
　　二人分不清山间荆棘，只得摸索行进半个时辰，这阎罗殿便在眼前了，只见那黑白无常立于殿前，白无常面露狰狞之笑，手持一牌上有「一见生财」四字，而这黑无常冠帽则印「天下泰平」四字。
　　石头笑道：“金兄弟不是要遇神拜神遇佛拜佛吗？这会儿瞧见了阎罗王，岂有不拜之理？”
　　“石头兄这时还开这种玩笑！”金羽只觉背后妖风阵阵，顿然吓得六神无主便赶忙随石头进入这阎罗殿中。
　　透过微弱的烛光，只见正中端坐一神像，凶神恶煞模样，身披朱色星月袍，头冠金漆冕，双手各持一令一笔。金羽还未等石头供香，惊慌失措地伏身于地顿首起来，“还望阎罗王保佑！还望阎罗王保佑！”
　　石头这般听了只得暗自发笑，他将供香小心翼翼供上作揖而拜。“好了，好了，阎罗王定不会取你性命的！”石头又将金羽搀扶起来。
　　“石头兄，你我还是下山去吧！”金羽紧紧握住石头的衣袖赶忙阻拦道。
　　“下山？现在估摸已是酉亥之时，往哪下山？”
　　“啊！酉亥之时？”金羽听罢瘫倒在阎罗殿，“石头兄，鬼门快开了！”
　　“这鬼门大开干你我何事？你我乃阳界之人，阳寿未尽不足为惧！”
　　“石头兄，倘若冒犯神灵，你我不就有去无回了吗？”金羽口干舌燥，抿紧嘴唇，“你我还是速速下山吧！”
　　石头不胜其烦只得手持蜡烛背起金羽便出了阎罗殿直向正北急速奔去大约几百步远，金羽在其身后晃晃悠悠，十分难受。
　　“石头兄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不下山了，不下山了！”石头听罢此言才将金羽放下。
　　“金兄弟，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保你平安无事！”
　　金羽接过石头手中蜡烛便紧跟石头而去。山林之中突然妖风肆虐，蜡烛也顿时熄灭，金羽大吃一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赶忙用手抓地，只是这道路又泥泞不已，金羽仿佛被什么人撕扯一番便滑下山去。
　　只闻两旁有鬼夜啼，阴笑阵阵。金羽也不知滑至何处，突然想到石头赠予的符咒，便赶忙从怀中掏出，只见这符咒飘于半空，大放紫光，金羽透过紫光才发现周围竟有四五个小鬼在周围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不敢上前。
　　这时只见两个身影飘过，其中一个小鬼说道：“回大人，这乃是赤纹紫符，只怕我等一上前去便灰飞烟灭！”
　　“这有何难！”只闻两个身影阴笑道，“看我速去取这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