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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明,十数日的烟雨已退,天空依旧一片晦暗。门外苍松挺立,细雨微风,果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之势。
前殿纷飞而来的桃花零落于堂前青石小路,与泥泞的雨水交相混杂,失去了本来的姣好面目。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当时明月在,谁把故人归?……”
神石彻夜未眠,一心想着往昔年少与紫苑同游,现如今却是紫苑香消玉殒,落得一个“人鬼两相隔”的境地。
神色恍惚的他起身走出厢房,在北情宗弟子的引领下走向玲珑厅外的内院,只见内院好不热闹。
遥想二十年前杭州白莲台,争斗不休的各派熟悉面孔,此时此刻又得以重现眼前!
“好强的气场!”
神石屏息驻足,只见二十步之外一僧一道交谈甚欢。老僧体格熊健,三华聚顶,身着褐色海青大袍,精神至极,令人约莫不出真实年纪。
细细瞧来,这位高僧天庭饱满,圆润脸庞上皱纹深壑纵横,长髯雪白,顶受九戒香疤。
“初次结识广杰大师时,金顶之上不过六个戒疤……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如今恐怕已是凌云阁住持方丈了罢!”
且说广杰大师身旁这位青衣玄袍老道,更是威名江湖响当当的一位人物。
这位老道,长白山舒兰剑派掌门靖松真人,修行之余便入了世,常常走动于朝堂之上,受于世宗、穆宗两朝亲旨觐见讲法。
皇帝每每将靖松真人召入西苑,听从真人讲授道法。靖松真人私下却道两朝皇帝资质实在平庸,年轻气盛心术不正难免有失偏颇,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无奈念其皇帝心诚,思前想后才道修行之人更不应心存私念,理应心系苍生才是,便将那些个道家理法、所悟精要尽数教给了皇帝。
“靖松真人,后生有礼了。”神石略整衣衫,轻步走向前去作了一揖。
“喔!原是神石道长!二十年不曾见得,别来无恙?”靖松真人回礼问道。
“真人哪里话,真是折煞了后生!真人面前哪里谈得上道长不道长的虚名?”
“哈哈哈……也罢也罢!这名啊姓啊,法号啊尊号啊,于我们修行之人,皆是些个虚无缥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靖松真人爽朗笑道,“还是同二十年前一样,称呼你石头小友罢!”
“如此一来,自然是好!”
“阿弥托佛,石头小友,还曾认得老僧?”广杰大师向前一步行了一礼。
“二十年前白莲台上,广杰大师的谆谆教诲,晚辈至今感激不尽,怎能忘了大师您呢?”
“当年老僧便说石头小友是可塑之才,如今正是如此!”广杰大师一声长叹,“白莲台上,恍如昨日,恍如昨日呀!老僧竟也念起旧来!”
“白驹过隙,世事无常变幻,还请真人、石头小友改日来我凌云阁喝杯禅茶才是!老僧自当七里相迎!”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靖松真人也笑道,“广杰大师的上等禅茶,岂能不品?”
“晚辈也不得推辞,改日定亲自登门到访!”
三人交谈甚欢,庭院松下倚靠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头突然默不作声地窜了过来,这老头左眼有一刀疤,格外引人注目。他的身旁是三个年轻男子,衣衫倒也整洁。这老头行为怪异,嘴中念念有词,也不顾众人反应,啐了一口老痰。
“老道士,小道士!还有你,老秃驴!还认得爷爷俺吗?”
此句一出,靖松真人、广杰大师身后的若干弟子听罢更是怒不可遏,纷纷摩拳擦掌走上前来。靖松真人与广杰大师相顾一笑,便伸手阻拦了身后弟子道:“不得无礼!”
“盛阳长老可算安好?”
“安好?安不好了!饭吃不香,觉睡不好,腿脚也不利落了,安不好了!”老头顿时咳嗽几声。
“阿弥托佛。生老病死,这也是人之常理,我们的身子骨不是二十年前了!盛阳长老不服老不行呐!”
“呸呸呸,你这个臭秃驴,这是要咒我咽气呢!我再不济也要比你们强,活个百二十岁儿的!气死你们!你看看那紫苑丫头,还不是……”
盛阳长老语出一半方知说了错话,眼神躲闪地瞥了一眼一旁的神石道长。
“哎呀呀!小道士,瞧俺这臭嘴说了错话!实在该死实在该死!”
神石屏气凝神,立马露出云淡风轻之貌,说道:“前辈哪里话,这也是北情宗一件憾事!不过前辈刚才还要活个百二十岁的,怎么又突然急着死了?”
四人只得相顾一笑,这才将话题转移了。不过盛阳长老虽说是爽快之口误,但也着实令神石悲痛不已,望着内院簇簇桃花风中飞舞,却如那腊月冰刀直刺心头。
这日寅时,白薇早早被年轻弟子叫醒,白薇赶忙传了令,白芍奉了白薇之命下山在寺山山脚恭迎各大门派,清觉、清竹则亲自巡守黄山山隘。
白芷则被安排去了清鱼的住处整理大典衣着用物,其余几个师妹各自领命,分别整理主殿正院、玲珑厅、内院外院以及客房马厩事宜。
随后白薇这才稍稍舒心,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轻拢轻薄的青纹抹胸,苏州上等沈绸所织内衬着身。
紧接着两位女弟子分别一前一后为白薇装饰,前面的弟子搽涂脂粉,紧接着描金眉、点绛唇。
后面的弟子为其梳发安钗,这钗乃是掌门才可佩戴的仙鹤碧玉钗——北情宗谓仙鹤曰“清高自守,一心修行”。
最后弟子为白薇披上七羽描金玄衣,换上七尾珊瑚璎,白薇对铜镜一望,看到自己盛装模样这才满意下来。
外人殊不知北情宗这七羽描金玄衣与这七尾珊瑚璎究竟有何来历。
北情宗回溯渊源,却难与道家门派割舍,而这玄衣便是道门常服的一种,描金更显尊贵华丽,位高的才能弟子才能在本派大典身着此衣。
而这七羽便是来自中原四方的珍禽之羽,选材更有讲究,这七羽为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外加泰山龙气之两种紫色,代表着北情宗修行时注重的五行与阴阳二气。
而这数字“七”则是少阳之数,仅居天子数太阳“九”之下。少阳为一阳升,取其万物生发之意,又避开了皇室的九五之尊的典故,以免惹了不必要的麻烦误了云隐清修。
世人看来,想必这北情宗珊瑚却并非难取难得之物,大明王朝地大物博,万国来贺,怎会缺得小小的珊瑚?
可这北情宗的珊瑚却产自蓬莱仙岛东二百里的寒海之下,十年也不过可得半丈方许。
蓬莱沧浪门称这珊瑚名曰“赤血落光”。赤血形容其色,同其他赤色珊瑚而言并无太大差别。但落光则是其珍稀之处,夜晚如夜明珠一般聚光常明。赤血落光,非俗世凡人可持也!
先前身居西域的沙蝎帮帮主赵新康的大弟子王保栋也急忙赶至卫姬山,交了帖子登上了黄山。
不消半炷香工夫,寺山山脚快马赶来一位皮肤黝黑的壮汉,背负一丈二尺的红缨银矛,后面跟着两个年轻后生。
白芍急忙出手阻拦,“什么人,还不快快下马!”
壮汉一听赶紧下马报上名字:“在下汉中千户唐家,绰号[奔雷枪陈六],特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吊唁。”
“原来是唐家子弟,刚才失礼了。”白芍抱拳作揖,也对其自报身名,“我乃紫苑夫人座下弟子白芍,不知[浪上飞燕]唐公子身在何处?”
“我家少爷身在江南尚未归还,还请见谅。”
“哪里话,陈公子请。”白芍对身后的弟子说道:“汉中千户唐家,放行。”
语毕,陈六等人便朝黄山主峰快马奔驰而去。
京城王家早在辰时赶来,虽然王家乃是锦衣卫指挥使府邸,替当朝皇帝办事,近几十年朝廷素与江湖处处不合也是有目共睹,不得不防。
白芍心想:家师归冥轰动武林,消息之快可轻而易举传入京城,恐怕此次王家也是受了皇命前来打探虚实。
紫苑夫人的名声江湖皆知,白芍也不好在此时将王家拒之门外,俗话说来者是客,即便不速之客也只能笑而应之。此次前来的乃是王家二公子王子建。
这位王二公子倒也是身高七尺,眉清目秀,身着白衣,一副书生样,素闻极好女色,京城烟花之所人称“小潘安”。
此番他独自前来,不带侍从,只得百无赖聊地在情宗主殿内院各处游走闲逛,近一个时辰才来到玲珑厅外。
这时江湖各大门派几乎到齐。王二公子初来乍到也未领略江湖百态,只得遇见一位便自报家名,西域王保栋却丝毫不在乎这样一个好色之徒,而其他门派三三两两的弟子听到他是锦衣卫出身便破口大骂。
这时王二公子走到靖松真人与广杰大师身前,两位武林前辈则一视同仁,夸奖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番。
“王家小友,好生俊秀,更有一番好修养,不愧是京城名门之后!”
“方才老僧也看到你虽被辱骂,但仍不失风度,着实令人佩服。”广杰大师捋捋白髯称赞道。
“两位前辈过谦了。”王二公子语毕告辞。
“等一等!王家小儿莫走!”盛阳长老啐了一口老痰,清了一下嗓子对前面的王二公子说道,“小儿,你过来。”
“对,就是你,王闻政的儿子!”
王二公子闻讯前来,对着盛阳长老赶忙作了一揖,“前辈认识家父?”
“那可是老相识了!”盛阳长老腾地而起,活动了一下筋骨,转握手掌,“小子,咱俩比试比试。”
“前辈,万万不可……”王二公子话出一半,便感知劲道的掌风扑面而来。情急之下他只得掏出怀中纸扇顺势挡在面前,紧接着一个侧后空翻,退于半丈开外,“前辈失礼了!”
盛阳长老正是宝刀不老之势,运气丹田,内气从丹田而出任脉而上督脉而下直汇于掌,只见两掌手心向上,屈肘于腰间,手指末端血色红润热腾,阳刚之气顿时从只见喷涌而出顺势汇于掌心。
“腾龙掌!”王二公子心头暗想不妙,身旁众人也注目起打斗的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盛阳长老一个快步向前出现在王二公子眼前,他打出一记左掌,王二公子急忙腾越空中旋转两圈,然后身向盛阳长老,使出一记旋风扫荡腿,迅疾踢到盛阳长老的左手腕处。
“小子,还有一掌呢!”语毕,盛阳长老紧随一记右掌打在了右少腹部。
这一记右掌,气机纯正,霸道直接,王二公子深受一掌便无力抵抗,瞬间从空中飞出。
此时他的身后顿然闪现一个身影,正是数丈开外的靖松真人运用绝学[青云登仙步]接住了即将坠地的王二公子,然后二人方才落地。
王二公子作揖道谢靖松道长出手相救。“小友不必谢,出手相助乃是应当,再者盛阳长老并非恶意,无非想试探你的武功而已。”
王二公子听到后擦拭干净嘴角的鲜血,转身再次对盛阳长老作揖,“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盛阳长老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我方才只用了两成力,只能算个普通掌法,若是十成力,你早就去阎王爷那喝花酒去了!”
“还未领教前辈姓名。”
“老头子无名无姓,多谢了江湖各位豪杰的抬举,人送外号——暗影盛阳长老。”盛阳长老哈哈大笑,掏出一瓶内治丹药转身丢给王二公子。
身旁的靖松道长、广杰大师也跟着笑起来,王二公子也只好笑罢赶忙服下丹药连声道谢。
这时北情宗清觉从玲珑厅走来,“诸位武林豪杰,掌门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