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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五年深秋。
万物萧瑟，秋风横扫，东京城内落叶纷纷。
除了御道旁种植的一些常绿松柏树木外，整个东京城内大部分的区域都是一片枯黄。
东京城已然有三个月的时间没下雨，东京城外那些靠耕种赖以为生的农民无一不是心惊胆颤唯恐今年收成有差。
所幸比起往年，今年由于官家大德特意以工代酬发动了诸多力工开凿渠道引流灌水，东京城外的田间农地虽然水少但终究不至于收成彻底完蛋。
托如今大宋官家之福，这三年来大宋官兵连战连胜，前不久更是直接击破西夏都城又收复一部分北方地域，直接令金国在屡战无功之下认真选择了和谈，在诛杀二圣以及移交了不少土地的同时一并将当年靖康旧难中被俘虏的那些大宋皇族人员通通放归。
作为一座在三年前大宋官家回归坐镇后已然太平了三年的大国都城，东京城经过这三年的恢复虽然不像当年靖康旧事之前一样人口繁密多达百万人，但是比起五年前刚刚经历金军灾劫时期却是不知好了多少。
如今宋金签订休战协议，本就恢复得不错的东京城更是人心安定不已，许多当年避难南方的北方豪族大户们纷纷回归，这让拥有五六十万人流量的东京城内一时间更是商贸繁盛太平安康到仿佛当年丰亨豫大之时。
早年间便在东京流行起来的订餐、叫食、送货等外卖商业行为如今更是随着东京的人口恢复商业回暖而再度兴盛，城内官道旁更是有诸多小摊小贩叫卖不断，这其中既有售卖飞禽猫犬珍禽奇兽者，亦有贩卖日用，零食，果脯等物者，端的是人流密集摩肩擦踵。
而就在如此之际，东京城皇宫之内，一场决定世界数十年后具体走向的集会正在召开。
大宋官家私下会见官员常用的小殿内，诸多被外界认为是官家核心重臣的血裔官员汇聚一堂，气氛凝重纠结。
“关于前段时间张浚圈养奴婢并将其吸食致死一事大家怎么看？”
凝重的气氛之中，大殿中央座位上半躺着身子好久没有出言的林阳突然轻声开口道。
听到林阳的话语，殿中气氛更加尴尬沉默起来。
再度沉默了小片刻时间，眼见得中央座位处林阳的面色越发烦郁，作为当今宋庭改革后号称铁面人的刑部尚书马伸陡然上前一步出列道：
“回禀官家，张相公然圈养奴婢吸血并至人身死，按我大宋法律当立即罢免官位，流放琼州。”
下方左侧文官队列中为首的一名苍发老者闻言出列昂然相对道：
“臣身为血裔，本来就只可以血液为食，即便是一时失误将府中奴婢吸食至死，又何至于罢免官位流放琼州如此之重！”
“启禀官家，非臣自辩此事，微臣当日真就是一时被情绪控制所害，放眼平常之时，臣虽有圈养奴婢吸食血液之行但大多都是花钱所购买的金人奴婢，且吸食适量并不至于令人至死。”
“臣乃文官，不像朝中诸位大将每日可以饱食敌虏鲜，其中委屈还请官家明鉴。”
张浚出列后话语激烈，言词明晰，其中的真情实意更是溢于言表，如此一来不仅端坐于中央座位处的林阳有些沉默难言，就连向来号称成铁面无私的大宋刑部尚书马伸也是一时失语。
张浚那句身为血裔本就只能以血液为食，而身为文臣又不想军中武将一般可以放肆饱食敌虏血液的话语更是激起殿内文臣一大片同仇敌忾之心，如若感同身受。
“官家，虽然身为血裔当以鲜血为食，可为后世百年计朝中大臣吸食鲜血使人至死之事依旧该当重罚，否则将来东京城内的阴暗角落之中不知会出现多少无辜百姓尸身。”
“此事重罚缘由不为当今，而是为将来无数百姓生死计，防微杜渐，此事绝不可轻轻揭过，否则数十年后天下百姓危矣！”
见到殿中官家、马伸二人皆沉默
不语，大宋左相吕好问骤然出列怒目直视张浚，如见仇寇般拍腿大声怒斥道。
吕好问话语掷地有声，如雷霆响彻殿内，一时间不仅殿内各位重臣，就连犯下此事的元凶大宋左相张浚自己都有些无言以对。
吕好问这话太有道理了。
此时殿内所站立的这些朝廷重臣虽然心思各异办事能力也大有区别，但是单论脑子灵活程度而言却绝对无一不是聪慧之人，他们这等人物如何会不知吕好问此时所言之正确。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是心中对于张浚颇有些感同身受同情心态的殿内诸多文官，此刻也是难以言语不愿反驳。
大殿中央处，同样心中凛然的林阳见状直接长身而起，语气决然的开口做出了处置。
“罢免官位，流放琼州，十年之内不得归返，若有再到立斩不赦！”
“并且以后虽不立文表，但默认朝廷重臣可在正常生活所需要的合理范围圈养奴婢，每位奴婢每月仅可吸食一次，血量不得超过半斤！”
“散会！”
殿中光线昏暗，林阳又侧过身子难见脸色喜怒，殿内诸臣一时间颇为有些惶恐。
不过在林阳的绝对权威之下，这些朝廷重臣们终究是不敢发言多问，只得就此躬身行礼缓缓退出殿门。
片刻后，除了林阳自身以外再无一人的大殿之内，林阳面色有些黯然。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窗外被季节摧残树叶已然掉落得一空的光秃梧桐，目光中各色情绪流转不定。
愧疚，期待，冷漠，嗜血，疯狂……
“屁股决定脑袋，此言当真不假。”
“站立于高高天穹之上，俯视着天下亿万苍生，不知不觉间我竟已身如恶鬼不复人身，无法再与天下黎民感同身受。”
“朝中重臣可适当圈养奴婢吸食鲜血，如此邪恶之法案，竟然还是从我之口提出。”
“可笑！”
“岳鹏举当日之言何等正确，我等血裔异类在扫清天下之后终究该当尘归尘土归土，这等大好人间若是任由血裔流传发展下去，将来终当成为一方恶臭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