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忘

　　摇船的是个小人，三寸高。
　　手里拿捏着一根很长的船撑。
　　对比起来，简直像是画出来的，因为太不现实了。
　　小人虽小，但的确是人，有手有脚，也不见有什么动物外貌，带着斗笠，蒙着脸。
　　也不说话。
　　竹先生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了，要不然哪能这么轻车熟路呢。
　　上船后，年轻人绝的这不太对，跟人间坐船的感觉，很不一样。
　　船在动吗？
　　顺水而流，岸飘远去。
　　船确实在动，可船上的人感觉不到。
　　竹先生又做起来导游，介绍道。
　　“这船翁名字叫忘。”
　　“忘？是什么含义？”
　　“相应的说法，有很多啦。”
　　关于死人的世界，一直是最让人畏惧，但又是最让人好奇的，从古至今，不知多少人提笔写过，多数的猜测跟探讨，加上少数仙人透露的消息，才有了凡人眼中，地界的印象。
　　可，也只是印象而已。
　　因为即便是修行中人，如竹先生。
　　也并不太清楚，地府的具体构造。
　　虽然就年轻人来看，竹先生已经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
　　地府的撑船人，有一个名字。忘，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之所以会生出这种疑问，还有一个理由，撑船人不只有一个，有许多的撑船人，可他们都是一样的。无论名字，外形。
　　这全部的忘，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第一种说法是，全部的忘，代表的是跟无忧林一样的含义，传说中，有一条忘川河。行过河，忘今生，再跟现世无瓜葛。
　　可，忘川河到底有多长呢？
　　所以这条坐船走，却不觉船洞的河流，也可能是忘川河。
　　但，忘川河真的会让人忘记今生吗？
　　答案是否定的，正如无忧林也只是让死者能够更自在的享受地府时光，忘川河，也只是形式意义，它并不会让死人缺少某段记忆，只是会让死人更加淡漠现世。
　　而所有的忘，就像是一瓶瓶，令人昏睡的熏香。
　　闻着闻着，也就忘了现世了。
　　忘却今生，投门来世。
　　这才应该是忘川河的意义。
　　但这种说法，太过于宏大了，世上的浪漫并不局限一种，有人喜欢这种，那自然也会有人喜欢第二种。
　　第二种说法，地府的撑船人，名字叫忘。
　　但他们真的是忘吗？
　　说到底，这个名字究竟是谁的，为什么会如此泛滥？
　　在思索后，想到的可能是。也许忘，是人世间的第一个死者。
　　那个时候，死亡恐怕都没有被定义，毕竟压根没经历过。但因为第一个死人的存在，所有的活人才终于意识到。
　　死亡的存在。
　　忘，便是那个人的名字。
　　为人间之死，拉开序幕的名字。
　　死便是忘，忘也如死。
　　世世代代，如千金做流水，悠远传百代。
　　竹先生说道。
　　“不过，具体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依旧不知道，因为曾经有了不得的大人物，亲自问过阴阳正神。”
　　年轻人问道。
　　“不知神仙怎么说的？”
　　竹先生笑道。
　　“神说，在他们存在之前，这个久远的名字，就存在了。”
　　年轻人说道。
　　“地府，并不是因为阴阳正神的存在而存在，甚至，都不是因为人的存在而存在？”
　　竹先生说道。
　　“没错，自打天地生灵时，地府便存在了。而如今我们认识的阴阳正神，只不过是老天爷的传话筒，找来的帮手罢了。天只会晴天霹雳，很少同人沟通啊。”
　　年轻人说道。
　　“那，咱们去哪座城？”
　　竹先生说道。
　　“地府多无名字，到了便知其姓！”
　　什么意思？年轻人虽好奇，但并没有问出口，因为傻子也看得出来，这竹先生啊，是故意在那卖关子，扮神秘的，既然如此，那就等到了后，亲眼所见吧。
　　…
　　船作停，人又行。
　　远方再见城。
　　墙高五百丈，雄伟难想象。
　　人间繁华没得比较。
　　高门起，雕石立。威严如门神正身，挺拔似山头站起。
　　年轻人心中震撼，眼前见到，口中喃喃。
　　“大姓见名，这是城名？”
　　竹先生笑道。
　　“没错，地府的城是没有名字的，非要提个名字，那只能是城中住户的大姓。这座城的大姓是什么，你不妨亲自去问问，十人答曰。”
　　年轻人摇摇头说道。
　　“那还是算了，我早就心怯，哪里还敢多嘴。那先生，不知这门神又是哪一位？我见其面貌，非人间贴画。”
　　竹先生说道。
　　“这二位，现如今少有人间供奉了，毕竟人间历朝经代。门神也都变成了文臣武将。知道这两位的都很少了，他们有名，左边是神荼，右边的是郁垒。算是人世间最早的那些门神了。”
　　年轻人说道。
　　“第一次听说。”
　　竹先生笑道。
　　“你还年轻，多有见闻的日子呢，走吧，进城！”
　　城门虽大，却不用手推，人来自开。
　　过门见长廊。两侧昏暗光。仿佛步帝陵，阴凉似冰窖。
　　复兴数十步，又见门开，再瞧亮光，耳闻喧嚣，再见热闹。
　　一路走来，再加家乡，所见繁华出，也无一可胜眼前。顶多相持。
　　不愧是五百丈的高墙格挡，里面果然是非同凡响。
　　年轻人到底是见过了一些世面，也没有看花眼睛，只是问道。
　　“先生，不知咱们去哪一边？”
　　竹先生说道。
　　“此行要问的，是一位大人，我们走一段，寻个地你先歇歇脚。等我自己去问那大人。”
　　年轻人想问，既然这样，那干嘛带他来？不过，眼下年轻人反而感谢竹先生，能让他这一介凡俗，也见识到这样的画面。
　　所以，便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两人共同走了一段，找到一家酒楼。
　　竹先生早有准备，从怀里取出来一只荷包，说道。
　　“这里面有三枚钱，足够你停歇片刻。”
　　年轻人结过荷包，即便是三枚钱，这也太轻了。
　　竹先生说道。
　　“若是三枚钱用光，我还没来，你便把这荷包抵押了吧，足可住一日。”
　　年轻人点点头，倒是没问吃喝如何，因为自打来到这地府，虽然初见也曾闻香嘴馋。可实际上，肚皮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仿佛身体已经忘记了，什么是饿。
　　不知是竹先生暗中帮助，还是这地府的另一种神秘？
　　说起来，死人真的需要吃东西呢？
　　竹先生提起那位大人时，也少了些轻松态，看来对方确实是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眼看着竹先生走了，年轻人也没有不听指挥，四处乱跑，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呢。不提那寻美人的欲求，只说家恩未尽，梦想未成，又哪能甘心去死？
　　所以年轻人很听话的进了那酒楼，
　　小二迎上来，跟人间无益。
　　年轻人自荷包里取出来一枚钱，递给小二说道。
　　“点茶，坐会儿。”
　　小二心领神会，但依旧不减热情。
　　落座后，小二斟茶，年轻人却在思考。
　　这里的人如果都是死人，那是不是，在这个年纪就死了？
　　总不能是老人死后，又做这跑堂的吧。不提能不能做，只说会不会做。跑堂，也不是简单的。察言观色，不能缺啊。
　　茶也有热气，只是，不能喝。
　　年轻人心中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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