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速之客

　　顺利在尼西亚大教堂完成必要的流程，塔露拉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下安全回到府邸。所谓的仪式就是在教堂里先进行一场祭奠前公爵，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伊里奇祭司上道地尽可能简化流程，演讲词也基本由祭司代劳，塔露拉本人在众目睽睽下只是来走个过场。
　　上午在教堂仅有部分信教的贵族名流参与，到了晚上的欢庆宴会，到来的人会是白天数倍，并且她也没法省略其中的步骤。她将是今晚绝对意义上的主角，皇帝的祝福信件为她减少了心理上的担忧，但如何管理这片领区，真正坐稳公爵的位置，需要届时在场的各色人物支持。
　　拉拢并非越多越好，并且要小心这里面混杂的不怀好意的人。
　　塔露拉回到府邸后谢绝了管家准备中餐的建议，她一个人回到卧室里，穿着军装直接躺床上休息。昨晚她紧张到后半夜才睡着，上午在教堂的仪式顶多算是手持标准答案按部就班答题而已，晚上的宴会才是大考验。她深知今晚不会太平，赶时间举办庆贺晚宴，带有提前引爆问题的象征。
　　尤其在知晓城里可能混杂高威胁的杀手刺客后，或许她还没应付完攀谈生意的第一批富商，就被不知会躲在哪处的刺客袭击。提前面对挑战，需要勇气，她本是个足够勇敢的人，但自从经历霍得子爵那次屠杀事件，她感觉勇气跟着泄露了。
　　闭上眼，塔露拉能回想起自己在霍得子爵别墅里的遭遇，修习的源石技艺与剑术，面对隐身的刺客，毫无作用。至今塔露拉没想起自己如何活着逃出陷入火海的别墅，胸膛被利刃贯穿，还能坚持到来人急救，很幸运。
　　但这种奇迹般的好运不大可能连续出现，指望刺客不带有对她的杀意，也只是个人一厢情愿的幻想。
　　放过一次就能放过两次，这种自我麻痹的逃避，也就一个人关起门想想可以了。
　　“塔露拉大人，您最好还是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老管家斯梅特在塔露拉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折返回来，携带了一些厨房刚做的甜饼干。
　　“不用了。我没胃口。你去忙接待来客的工作吧。下午3点后，我必须先在到场的客人前露面一次？到时候我会到大厅，先让我休息一会儿。”
　　塔露拉带着些许逃避心理劝走了管家，真正成为公爵与认为自己是公爵完全两回事。庞大的家产与丰厚的积累对塔露拉即是诱惑，也是负担，她并没有接受这一切的充分准备，更多像是走一步看一步。
　　每当她感觉烦恼，单独在卧室时，都会产生再次逃离的念头。在她的想像中，逃到遥远荒凉的西北冰原上她能抛弃一切负担，无忧无虑地从头开始自己的人生。对于诱惑，她想要得到，对于负担，她并不想一次全部承担，她也觉得自己不能承担起已知的所有。
　　“我到底是怎么了？跟个胆小鬼一样缩在床上害怕……”
　　躲在独属于自己的卧室里，无论怎样惰怠都没关系，但塔露拉一旦来到其他人面前，她就必须接受现实，真正以公爵身份展现一方领袖的魅力与才能，拉拢这帮原本臣服与科西切的“宾客”。
　　老管家斯梅特将端来的牛奶与饼干连带托盘都丢给了女佣，嘱咐对方等候在卧室外。
　　他今天对塔露拉略消极的行为并不满意，公爵自然可以把到来的客人都晾在府邸内，午休后再出面会见其中重要的来客。但塔露拉属于19岁的年纪提前接手一切，全心全意为前公爵科西切服务的人可不一定会信服塔露拉，相反他们仗着掌握资源，临阵倒戈的概率也不小。趁着贵族间更为直接激烈的交战还未还是，塔露拉应该放下架子尽可能多拉拢到来的客人。
　　保持着标准的工作微笑，管家斯梅特确认自己衣装整洁无褶皱，发型服帖，对着过道的一面等身镜子认真查看仪表。因为塔露拉的消极态度，他也有点紧张了，在新主人塔露拉出面前，他要承担接待的其中重要的几位。
　　掏出这几日记录的邀请名录，再次记忆上面每个人的名字和基本信息。贵族有贵族的演说稿，作为管家，也有必须的功课。大多数人他早就认识了，但也有个别属于第一次接触，属于潜在的拉拢对象。
　　以他对自己的要求，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否则就是给服务的公爵抹黑。
　　在管家又记忆一遍信息，准备下楼到大厅时，从他身后走来一名生面孔青年。斯梅特立即做出反应，拦下那名青年，示意与他一同往一层大厅走。“客人您好。我们在大厅准备了简单的茶点，如果您需要额外就餐，佣人会帮您去厨房点餐。您上二层是为了？”
　　老管家记得大厅及外面的庭院到处有蛇鳞的护卫驻守，眼前的青年理应知道公爵府邸今日邀请他前来，划定了公共区域与禁止踏足的区域，并非整座府邸对外开放。
　　“你是这里的管家？太好了，我就是想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切片披萨，光是些饼干蛋糕可不能填肚子。跟下面的佣人说了，他们也不懂，还问我能否更换。”青年全无自己擅闯他人住宅生活区的自觉，反倒跟老管家热切地询问。
　　“切片披萨？抱歉，我们这里佣人可能不懂拉特兰、叙拉古一带的美食，请您跟我先回大厅吧。厨房里简单的家庭餐很快能做完，您要的切片披萨有些困难了。先生，卷饼或面食替代可以吗？我会告知厨房尽可能做成拉特兰当地口味。”老管家负责过不下20场在这里举行的盛大晚宴，这是他第一次遇到纠缠要吃“切片披萨”的黎博利族裔客人。
　　委婉地示意替换，也是他快速思考后得出的解法，遇到奇怪的客人，斯梅特依旧维持专业管家的风范。尽可能满足顾客，同时不能丢了主人的脸面。
　　青年听到老管家的回应，不禁心里吐槽一句拉夫尔堡公爵麾下的人都没幽默感，一个个都是无情的执行任务机器。“那两份都来吧。我的胃口一项很好，卷饼多放番茄粒。”
　　青年的回答让管家大跌眼镜，到公爵府邸自称胃口好，要吃双份，简直把公爵府邸真当做自助餐厅了。
　　老管家忍着发火的冲动，表示知晓了青年的要求，会吩咐厨房照办。他此时回忆自己刚才记住的邀请客人信息，里面并没有眼前的黎博利青年名额。
　　这很反常。
　　“先生请恕我冒昧，您是哪位客人的信使？我之后会派佣人将您需要的午餐送至。”
　　“我不是商人，我的名字是洛夫特，来自拉特兰。是一位旅行中的吟游诗人。”青年依旧没自己在他人宅邸的意识，将自己自认为的职业着重告知管家。殊不知晚宴只邀请乌萨斯当地的要客，外来人一般都是宾客的信使。
　　“吟游诗人？”斯梅特百分百确定没准备邀请函给不知名的吟游诗人，而且代替前来的信使被安排在庭院里，能走进大厅的只有正式受邀的商人与贵族。管家斯梅特反复回想，终究没记起任何能关系上的信息。
　　就在青年洛夫特纠缠着管家的时间，塔露拉合衣躺在床上，困意逐渐来袭，她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睡着了。
　　数分钟后，她没发觉有人神奇到无视墙壁穿墙进入自己的卧室，无声无息地抵近卧室内的大床。陷入浅层睡眠的塔露拉则是那人的目标。
　　如果使用未知方式穿墙进入的人是行刺的杀手，塔露拉的生命又要经历一次艰难的考验。
　　以特殊方式穿墙进来的人站在床边，静静观察着塔露拉，直到发觉意料外的状况。
　　“哦呀！这是怎么搞的。胸口上的伤势足够要了这孩子的命才对。她是怎么……心脏……”
　　这名不速之客注意力集中在了塔露拉胸口处，她隔着衣物反复确认伤口遗留的疤痕，很快就有了进一步发现。不只是透过衣物，她的视力似乎还能穿透血肉之躯，看到更里面的结构。
　　“看”到了足以造成心脏破损程度的损伤，以及肋骨之下不同的心脏，再进一层次，那人甚至看到了塔露拉被污染的灵魂，忽略老熟人黑蛇，塔露拉灵魂上沾染的其他色彩也足够令人惊奇。
　　可以划归为特殊案例，如果不是蛰伏的黑蛇回以示威性质的瞪视，那人可能会“触碰”塔露拉的灵魂，探究上面沾染的其他色彩究竟代表什么。
　　传说一个恶魔躲在针眼里，针藏在鸡蛋里，鸡蛋藏在鸭子里，鸭子又藏在兔子里，兔子躲进箱子，箱子被埋在一棵绿橡树下。层层套娃的恶魔绝不会如表象所见伸手即可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