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阴影回归

　　回归府邸的第三天起，塔露拉开始感到了新的不安，科西切公爵的遗产理论上都已经属于她了。从远在拉特兰的酒庄产权到目前所在的包含中心城市拉夫尔堡，数个移动城镇及十余个大大小小的乡村，明面上、暗地里，可估价，不可估价……庞大到连续超出塔露拉预想的财富与资源都归于她了。
　　按她目前所知，这顶公爵头衔的含金量可抵三个普通乌萨斯公爵，不仅仅是数字意义上的富有而已，当老管家斯梅特将不为人知的情报体系和控股公司一一罗列出来，她不禁怀疑自己能否接手如此多的扩展财产。一整车赤金跟一家矿石加工企业金钱数值上可以平衡，管理难度可不是一个量级。乌萨斯传统的旧贵族们都采用前一种方式保留榨取到的钱财，新贵族没有别的道路选择后一种，但也往往分散了他们的精力。
　　一个人能自律到如同机械程序般运作，将双手扩展到近乎泰拉大陆各大国之内，同时敏锐嗅到时代发展的方向，一手是庞大的情报体系，另一手是同样规模的金钱大厦。仿佛见证了一位桌游玩家，在真实地图上精准投入，构筑起常人难以想象的个人成就。
　　塔露拉把这些照旧交托老管家斯梅特代管，她想把握住如此庞大的财富有心无力，况且她真正想要的也不是赚更多钱。
　　按管家斯梅特的评价，即便塔露拉没醒来，在公爵过世40天后，皇帝亲自撰写的祝贺信件就该到了。
　　继承一事上不存在任何分歧。虽然对具有高度自治权力的公爵领区，一份来自皇帝的承认文书迟迟未到，不至于无法继承，但在自己被帝国内多方势力觊觎的目前，能有一份正式的文书也能让塔露拉更安心些。
　　她的继承仪式安排在4天后，邀请函从前天起已经陆续派人发出，届时帝国内不少大人物都会派代表抵达拉夫尔堡。故意把时间压缩也是为了免得夜长梦多，这一点上塔露拉很认同蛇鳞组织护卫长艾森德的意见，塔露拉越快获得他人的认可，越能让自己处于安全位置。
　　权力就是一个由他人一同背书的虚构物，如同草地上被人为踩踏出来的小道。塔露拉目前让别人觉得有机会夺取领区，因此存在着严重的个人安全问题。当那些如豺狼地贵族、军方不敢小觑她后，塔露拉才算是真正继承了一切。
　　“塔露拉大人，您看这份开场词合适吗？”老管家将纸张递给陷入沉思的塔露拉，见后者一直意识神游，呼喊几声才得到了回应。
　　“开场词？我……看看。”有些心不在焉的塔露拉转回注意力，开始阅读纸张上经过修改的草稿。老管家的字迹工整，语法上也挑不出问题，但塔露拉仍感觉阅读时候偶尔会出现迟钝，熟悉的乌萨斯文字在短暂的片刻变得陌生。她说不出原因，但自她醒后，一直存在着这种奇怪感觉。
　　她有做过总结，起初是自己连别人的名字和回忆往事都会头痛且反应缓慢，休养恢复至今，只剩下阅读和照镜子时有这种错位感。
　　她觉得这不是大事情，一直自己克服，避免盯着镜子看，翻阅书籍报告则多花点时间。
　　“估计能几天内到这里的贵族本人不会太多，或许是他们的专职信使，或许是附近的邻居性质贵族。就先按这份准备吧。斯梅特，教堂那边，还有晚宴的布置和客人接待都要麻烦你了。”
　　“能为塔露拉大人服务，在下的使命所在。”老管家印象里以前的塔露拉也是对撰写工作很不上心，理应反复推敲的草稿都是一遍敲定。与过去相同不一定好，但也不算坏，仅仅是原地踏步。劝告之类的话语，老管家暂时没再唠叨，他觉得在塔露拉有空余时间好好适应如何当一位公爵前，先给几天放松的时间也不是不行。
　　总归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管家对于外人所谓的“高薪聘请”丝毫没有动摇，他不会背叛唯一能继承科西切公爵的塔露拉。
　　塔露拉没注意自己管家的这点小心思，以头痛为理由暂时离开了主书房。
　　顺路走到府邸的主厅，佣人们见塔露拉走过来，立刻停下手上的工作，集体恭敬地退到角落。他们在白天时候不敢怠慢，这也是府邸里的潜规矩，白天时候尽心尽职，晚上入夜后，偶尔偷懒摸鱼也没关系。
　　护卫长艾森德正好等在主厅，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单独汇报，在昨天黄昏时候对方突然现身于府邸内，并跟塔露拉谈了关于近期增多的安全隐患问题。
　　艾森德同塔露拉来到后者自己的书房，这位中年瓦伊凡特意走到房间的窗边，健硕高的身体把下午的阳光完全遮挡在外面。
　　“你的养父那天也是在备用书房被杀害，你则被不明身份的刺客带走了。塔露拉大小姐，这件事你可别记错了。邀请函陆续发出，指不定晚宴当天会有人当面捣乱。”
　　艾森德不怀好意的笑容着实让塔露拉反感和后怕，尤其对方背对自然光源站立，魁梧的身材进一步放大了影子，投射在塔露拉脸上。
　　“你自从醒来后，变得比以前更容易害怕了。大小姐，我不知道你死里逃生被带回来前有没有受到刺客的折磨，但你不是普通贵族那样看到明晃晃刀子就吓得站不稳的软脚角色吧？你过去的勇莽劲都去哪了？”
　　“我害怕？”塔露拉故作镇静，她单独面对护卫长艾森德一直如此，全看艾森德关注塔露拉的表现还是更关注实质的工作。
　　“那当做没有吧。昨天忘了跟你说了，在你回到府邸的那天，我这边有5名预备成员被一次性暗杀了。尸体今天清晨在城南面的垃圾清理点被找到。”
　　听到这条信息，塔露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意识到这直接威胁她的安全，之前抓到两队佣兵对蛇鳞组织而言易如反掌，暗中窥视情报的忍了，明确混进城里奔着杀她而来，蛇鳞组织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蛇鳞组织的预备成员即便实力不济，也不该一次性被杀了5人。
　　“他们是被哪个势力杀的？”
　　“暂时还未查清楚。之前只能算是失去了5名成员的联系，今天明确找到了尸体，我便过来向你汇报。”
　　塔露拉觉得蛇鳞自己的人在城里失去联系，还能活着被找回来才离谱。对方昨天就像是为了这件事来跟自己商讨。
　　“你们也有查不到敌人的时候？”
　　“近两年来，蛇鳞才有了较为出色的战绩。但我们一直都是尽心尽责为公爵效力。你继承了他，我们自然要拼上全部保护你的安全。即便是查不到的敌人，想要动你，必然会再次出现。到时候一并算账。”
　　艾森德狠话说得漂亮，可塔露拉只觉得更加不安心了。能一次性杀死5名蛇鳞的预备成员，想来不是一般的佣兵。就像霍得子爵被来历不明的刺客屠杀全家一样，有这类恐怖存在出没，被盯上的贵族或许寝食难安，至少塔露拉这两天睡不好了。
　　休养至今，塔露拉已经能回想起霍得子爵被屠时自己的见闻，自己应该是觉得安全了，从躲藏的地窖中走出来，结果躲过了第一刀，而后被藏身自己身后的刺客一刀捅伤。之后自己怎么逃出化为火海的别墅她自己就不知道了。
　　“一个被斩了脑袋，另外四人都是被切开喉咙。动手的敌人技艺比我之前设想地还要高深精湛。因此，需要加强府邸内外的防护强度。你觉得……塔露拉？”
　　护卫长艾森德话说到后半段，还未详细讲他的计划安排，就见塔露拉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并且伸手护着脖颈。
　　塔露拉的记忆如开启盒子一般，让她更为清晰想起自己那天遭遇危险的过程，仓库入口倒下的佣人被切开了喉咙，鲜血撒了一地，自己当时遇到的第一刀威胁也是奔着斩她脖子来的。
　　“你怎么了？”这位中年瓦伊凡大叔凭借经验，从应急反应激发的塔露拉身上看到了意料外的效果。他连忙追问，身体挪开一部分，让外面的阳光照在塔露拉身上。
　　“霍得……子爵，他们的尸体，你有探查过吗？”
　　塔露拉慌乱中的反问，让护卫长艾森德主动回忆了自己在临近领区探查的结果，那些尸体大多被烧毁，个别相对完整的也面目全非，子爵尸体没能找到完整的，大火之后的别墅遗址里，蛇鳞找到了子爵的戒指，连带着还有子爵夫人的手镯，一家人大致化为焦炭完完整整在一块了。
　　但看到塔露拉护脖子的动作，艾森德想起了三个月前的探查细节，有下属反应两具佣人的尸体致命伤在脖颈部位，当时他们做了记录，但没有其他线索和验证的尸体，也就搁置了。
　　“难道是一伙的？塔露拉，你之前一直说自己不记得跟霍得子爵的接触记忆。我们是自己人，你告诉我，单独关于霍得子爵被屠的惨案，你知道什么。”
　　面对认真起来的护卫长，塔露拉慌乱中说出了部分实情，她将自己见到佣人被切开脖颈一事告诉了对方。
　　听闻这个消息，艾森德的双瞳明显紧缩，相比于进一步知晓真实，突如其来的压力让他屏住了呼吸。他将一张照片从怀里掏出来，可见上面是一具被切开脖颈的尸体。
　　“这里没别人，塔露拉，你确定当时见到的子爵家佣人也是这样被杀死？”
　　见到照片，塔露拉联系两者，点头确认了这一结果。“是的，很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