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阴魂不散

　　“你说什么？预备队5名成员追捕一对可疑的夫妻，现在那5人却都没了音讯？”
　　“是的，总长大人。其他分队正在扩大搜寻范围，但直至现在也没找到我们失踪的人，以及刻意选择塔露拉出院节点制造车祸挡路的夫妻。”
　　“5个人，今年首次遇到棘手情况，就失去5名成员，虽然他们都是二线预备……”
　　“总长大人，我们已经对治安警察拉走的汽车仔细检查，真正的车主在一周前丢失了这辆汽车，里面也没给我们留下可供延展的线索。夫妻留给治安警察的联系地址也是假的。他们……没给我们留下可供回溯的情报。”
　　“这件事你们按照正常流程追查下去，能查到任何有用情报都第一时间汇报给我。有点麻烦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盯上了我们塔露拉大小姐的脑袋，今天的事情明显是一次挑衅。那5个人大概率被埋在隐蔽的某处了，能不留痕迹快速解决掉我们5名预备队成员，具备特殊的毁尸法术也不是没可能。总之先按正常流程，各小组分队间保持持续通讯。”
　　护卫长艾森德回到办事处就接到了分队长的通话，他中途差点把源石充能的新款对话机从办事处窗户丢下去。
　　原本塔露拉顺利回到公爵府邸让艾森德稍微感觉轻松了一些，近期混进城里最激进的也就两队要钱不要命的蠢货佣兵。但刚才的通话让他压力突增，这几年来都是蛇鳞在外秘密处理目标，被不明来历的同行压在自家领区内被动防备，最近一次也要回溯到4年前。
　　他效忠的科西切公爵死了有3个月，他的年纪也到了体能开始下降的阶段，加之刚才刺耳的通话情报。这位中年瓦伊凡杀手不禁背靠办事处特制的大号沙发上闭眼沉思——如果科西切公爵还活着，会如何对自己下令，给予怎样的指引建议？那位有着独到目光的深沉公爵会“看”到事件内幕的第几层？
　　无论遇到怎样的敌对势力挑衅，那位公爵总能巧妙利用手头上的有限力量，化解来敌的攻势。真正遇到棘手的事件，艾森德护卫长不得不承认自己个人拥有再大的力气，也只是一件大人物手中的工具。没有了首脑，过去运作顺畅的组织，都将变得迟缓锈蚀。
　　【“关系到贵族层面的较量，首先记住一点，多数人能看到的都是被推到台前的棋子。一般下棋怎么开局？兵卒或是骑士打开局面。”】
　　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艾森德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难得被科西切公爵带在身边教导的往事，那还是蛇鳞组织成立不久，他因为天生体格健壮，长相凶恶进入府邸当了一个月佣人就被公爵看中意成了护卫。
　　公爵多数时候喜欢沉默独处，偶尔又会变得十分健谈，富有磁性的深沉嗓音仿佛带着独特的源石技艺，让人无法转开注意力。公爵的指令就是他的意义，他行动的方向，蛇鳞组织真正的“头脑”。
　　【“兵卒一般只能看到前面的兵卒，主教与城堡才能统拢整条线格范围的视野，见到与自己相匹配的对手。明白什么意思吗？身为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觉，情报不明朗时，保卫己方的王是第一要务。作为护卫，你不需要有太多进攻性的想法，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稳扎稳打防守能让暗中谋划的敌人失去先手优势。”】
　　“公爵大人说的，我不太懂。我只知道跟着队长的命令行动，他说我的块头大，能威慑敌人，如果有人冲过防线，我作为您的贴身护卫，就要立刻扑上去拦下杀手。”
　　【“所以你还处于兵卒程度。没关系，跟在我身边，你会成长地更快。有什么理想？不知道？赚钱？赚钱可不能算是理想，想想你能看到的上限，你觉得你可以，就朝着那个位置前进。兵卒行进到底格就能升变。在我这里，没什么不可能。”】
　　艾森德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晋升护卫长后，他就再没听过公爵对他用和气口吻交谈了。任何一点瑕疵与错误都会招致公爵冷眼凝视，当然他也如同一把刀刃，经过不断打磨，逐渐掌握了曾经未想过的力量和地位。
　　科西切公爵是改变了他命运的恩人，他效忠的唯一主人，科西切公爵想要他去杀谁，他就会带领组织让被指名的公爵敌人在乌萨斯境内消失。公爵的命令他从不质疑，并且以接近完美的程度达成。对他而言，科西切公爵即是自己人生中唯一的光。
　　但在公爵带着塔露拉回来后，这位神秘的公爵又增添了一副新面貌。过度的宽容，对谁都宽容，尤其是对塔露拉。无论塔露拉做错了什么都没关系，并且给予微笑鼓励或安慰。如同一位慈祥的父亲，忍受爱女一切行为。
　　【“你觉得我有些过于宽容了？艾森德，我过去提醒过你，你不要有过多的想法。你看，塔露拉来了才三个月的时间，你就把我的教训忘记了。思考问题直来直去是你唯一的缺点，扬长避短，想不明白你直接问我就可以了。
　　“塔露拉对我很重要。你记住，我不爱重复，如果哪天我不在了。塔露拉就是你们的新主人，你要像尊敬我一样地尊敬她，保护好她，她就是你们的王，她就是我。届时如果你遇到从你的层面感觉举棋难定的困惑，让她给你下达指令，所有事项都以她的指令为高优先级。”】
　　“可塔露拉大小姐……有时候比我还直来直去。”
　　【“我是对的。她即是我。那么她就是对的。记住，很容易吧？”】
　　如同有人再一次重复了过去公爵的命令，艾森德猛然从困意中惊醒，耳畔回荡着公爵过去的幻音。
　　科西切公爵大人说了当天晚餐后调离府邸内所有蛇鳞的护卫，让他跟塔露拉独处，因此艾森德听话照做，让整个府邸陷入反常的不设防状态。塔露拉之后带剑逃离，他也未出面阻拦，这同样是公爵当天的命令。公爵一定是对的。
　　之后管家带他见到了科西切的尸体，他一眼就分辨出公爵胸口的剑伤来自塔露拉的那柄长剑。他在那一瞬间有种世界崩塌的失落，但很快恢复如初。公爵的的确确已经断气死了，依照公爵大人生前的要求，他要像尊重科西切公爵一般尊重塔露拉，视杀死公爵的不孝女塔露拉为自己的新主人，因此他对着悲痛的管家自然编造了能帮助塔露拉洗脱嫌疑的一系列假设，即便管家偷偷使用源石技艺从精神层面考察，也没能发觉他说谎了。
　　其实也没有说谎，他依旧完全效忠“科西切公爵”。
　　现在他感觉失去了精神支柱，感觉到了疲惫与困惑，依照科西切曾经的要求，他应该执行“紧急程序”，去询问继承者塔露拉该怎么做。无论自己如何轻视塔露拉的能力和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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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露拉在回到府邸简单洗浴之后，躺在舒服的大床上一觉睡到了晚上。回到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家”，她很快感觉困意上涌。
　　老管家斯梅特原本安排的晚餐也只好取消，在医院吃了一段时间的流质食物和营养餐，塔露拉迫不及待想好好吃一顿，奈何困意难挡，她回到府邸前的打算都暂时推后。
　　醒来看时钟到了晚上的10点半，府邸内除开长夜班的佣人基本都休息入睡了。塔露拉自己披上宽松的丝绒睡袍，推开卧室门，走到房外。她下意识望了眼走廊另一边的养父卧室，但现在那边显得十分昏暗，走廊常亮的灯并不能完全照亮全部，似乎另一边的源石供能不太稳定，灯光还会偶尔闪烁一下。
　　从走廊护栏往下望去，塔露拉依稀能看到一层府邸大厅内还有值班的佣人围坐着打牌，一层主楼梯旁能看到两个严肃值夜的蛇鳞护卫。
　　按以往惯例，蛇鳞护卫只会在府邸的暗哨位置驻守，每班人数也不多，但现在情况不同，蛇鳞也明显把府邸内的佣人视作空气，公爵的死给这里带来了多方面变化。
　　鼓起勇气，顺带也有几分好奇，塔露拉走向了同楼层的另一侧，轻声踩着拖鞋来到科西切的卧室前。她在伸手握住门把手时，产生自己下一刻会见到科西切站在门后的奇怪念头。
　　即便是不切实际的自我恐吓，塔露拉依旧迟疑了半分钟。老东西被她亲手杀死了，却以幽灵形式徘徊在这里作祟，这种鬼故事可不好笑。她记下头顶的灯泡位置，明天让府邸内的佣人修好。
　　胡思乱想之余，塔露拉打开这条走廊的备用灯，让灯光更充足些。随后她深吸一口气，转动门把手推开房门。房间没上锁，里面布局也跟她记忆中差不多。
　　在她的记忆里，科西切经常在书房入睡，会乖乖在主卧室休息的次数远少于前一情况。
　　打开主卧室里的灯，塔露拉细致环顾一圈，室内一切如故。管家斯梅特显然会持续打扫这间重要房间，如果有特殊的物品，除开书房，科西切留在这里可能性也很大。
　　三个月前，她杀死科西切后，立刻逃出了府邸，现在她则有充足地时间来了解养父的秘密。从抽屉到衣柜，从床底到密码箱，塔露拉关上主卧室的房门后，几乎把科西切生前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
　　打开双头鹰木雕之后的暗格，依旧没找到能吸引她注意的物品。她的养父科西切公爵就像是没有私生活的杜撰人物，在整个卧室里仅仅能找到几张年轻时候的单人照片，衣柜最内层挂着整排款式相近的白衬衣，往外又是一排差不多的长裤。可怕到存放在柜子里的手表都仅有一种款式。
　　床底下空无一物，密码箱里全是资产证明和往年的领区收支账目表，暗格里则是一把拉特兰特产的仿铳手弩和弩矢，像是应急防身用。
　　乌萨斯贵族在身边准备一两件精致的防身武器稀松平常。
　　简洁且不带有任何个性，塔露拉在这里感到了深深的震撼，自己的养父真的就是个怪物，没有私人生活和喜好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