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买书

　　走在商业街人如流水的街道上，听得四周人声喧嚷。白子华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袋子上面印着一个橙黄色“木屋形状”的logo，那是“三味书屋”独特的标志。
　　几分钟前，他刚从书店里买书出来。而这样做，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今天是8月份的最后一天，学校安排了一场作文比赛，不久前刚刚考完。考试是早上九点开始的，考试时间是一个半小时。
　　考完试后，大概10点35分时，白子华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教室。
　　想要早点回家，这是他起初的打算。商业街并不在他的行程之内，因为回家的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子华，我想要买本书，名字叫《死欲之壶》，可是有点事走不开。所以书店那边，你方便给我跑一趟呗，”在白子华准备起身离开之际，黄芷晴突然把买书的钱放到他的桌子上，眼里带着清澈的笑。
　　“要去画室？”白子华接过钱，算是答应帮忙买了。
　　黄芷晴点点头，略微遮眉的空气刘海动了一下，“嗯，画室今天会开门，好久没见梅老师了，打算去打个招呼。”
　　“你要买什么书？”白子华询问一遍，以免到时候忘记书名导致买错了。
　　“书名是《死欲之壶》，作者叫三枝鸟，具体是什么字我就不写给你看了，只要在读音上相同，应该是不会买错的。”
　　出学校正门走将近800米的路程，来到商业街，再继续往中心地段的“万华广场”走去，直上二楼，就会到达目的地“三味书屋”。
　　《死欲之壶》比想象中的要容易找到。
　　一进书店，便可看到左右两边一字排开，陈列着一个个或圆或方的展台。
　　白子华向一个巡场的男店员询问《死欲之壶》的所在，店员对他点头微笑，将其带到一个靠近门口，从左边数起的第二个展台。围绕着展台，有好几个顾客正在挑书。
　　展台是四方形的，台中间放着两株翠绿的盆栽，美观地点缀着空间。在这个展台面向店门的那一边，一整面放的都是同一本书——《死欲之壶》。
　　这在视觉上的冲击力是很强的，即便只是单调的平铺，也能瞬间抓住客人的眼球。
　　而且，为了更好的进行宣传，展台上还立了一张将近4开大小的pop海报，海报上的图案与书籍封面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海报上多加了“店长推荐”几字。
　　白子华的第一印象是，这本书应该很火。《死欲之壶》究竟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呢？他不禁有些好奇。
　　拿起一本书在手中端详，硬质的书皮给指尖一种坚实的触感。一层薄薄的透明塑胶包裹着书身，大概是用以防止书籍被顾客过度的翻看，从而导致书籍老化无法售出。
　　书的封面以黑与蓝色调为主，书封上有一个奇异的绿壶。
　　“死与欲，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绝望之壶。”
　　封面上印着这样的一段文字，白子华觉得，自己有点被吸引住了。
　　除了简短而精悍的文案之外，书封上还打了其他标签，诸如“最受年轻人欢迎的生命启蒙书”，“大作家三枝鸟自认为艺术水平最高的作品”等等……
　　白子华看了书背的简介，大致讲的是：一个25岁的青年毕业以后，为追求梦想，身心交瘁患上了癌症，在失落与绝望之中，开始思考死亡与人生，梦想与欲望等诸多问题的意义。
　　拿了一本《死欲之壶》，白子华开始游览起书店。最终走到小说区，浏览着书架上都有些什么样的书籍。这时，他注意到有几个熟面孔正穿过小说区，往书店的更里面走去，当先一人是班级里作文最好的张鸣。
　　白子华没有打招呼，因为他和那几个人虽然同班了一年，彼此之间却没什么交集。
　　书店这种地方，白子华来过的次数不少，但几乎都不是为了给自己买书而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帮黄芷晴买书这种事情，已经有好久了吧。仔细回想，似乎是从上初三时开始的，到现在，已经有三年的时光了。
　　黄芷晴似乎是从初一就开始喜欢看小说了，但在升上初三之前，她却从未喊过白子华帮忙买书。有关这一点，白子华并没感到有什么奇怪之处。
　　当黄芷晴第一次让他帮忙买书时，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成为一种惯例，并且延续至今。
　　毕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买书这种小忙也算不上麻烦，白子华从没抱怨过什么。
　　一直以来，帮黄芷晴买书都是一件简单的小事，白子华也并不在意什么。但升到高一以后，白子华对买书一事的感觉就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是极其微妙的，它几乎细微得不可察觉。
　　等到他有所意会以后，便开始喜欢上了买书这件事情。
　　他发觉自己喜欢上黄芷晴，便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但至于黄芷晴喜不喜欢自己，这却是一个不甚明了的问题了。
　　告白这种事情他也做过，那是在刚上初一没多久时的事情。作为一名标准不良少年的他，对班级里长的最好看的一个女生发起了攻势。
　　递纸条，塞情书，拦路追，这些事情小小年纪的他做起来脸不红心不跳，一点都不害臊。
　　死缠烂打了将近一个星期，被女方投过来几十次的白眼，严重时还报告了老师，使他被臭骂了一顿。尝试过各种努力过后仍旧无果，最终只得自讨没趣，悻悻然地放弃此事。
　　想来当时那女生比他还高了半个头，标准的瓜子脸上是极其精美的五官。
　　那时候甚至都算不得是情窦初开，之所以去追那女孩，主要是觉得这样做很酷。而倘若能将那女孩追到手，因此交了一个女朋友，那就更酷了。
　　就像他当时在学校的厕所里，拿着一根便宜的香烟吞云吐雾，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喜欢抽烟，而是因为学校禁止，没几个人敢这么做，但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就会让自己显得与其他人与众不同，而这样的不同往往可以带来心理上的快感。
　　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学校的禁止，使得吸烟看起来有一种神秘的感觉，亦或者说吸烟是属于大人的领域才能触碰的东西，而正是这样一种的认知，使得他认为一旦自己接触了吸烟这件事，也就离成为大人更进一步了。
　　而这种时期想谈恋爱的动机，莫如说与抽烟的心理是几乎如出一辙的。
　　想成为所谓的大人，不想被师长们当成乳臭未干的小孩，追求自我的个性，这几乎是不良少年们内心隐含的一种共有的潜意识。
　　所以说白了，不论抽烟也好，追女孩子也好，对当时的白子华来说，都不过是一种肤浅的对某种观念的追逐，而并非出自于真心实意的喜爱。
　　当他升上高一并隐隐觉出内心情丝的波动，而对象正是那个让自己帮忙买书的发小时，告白的话却远没有如初一时那么的容易开口。
　　不仅因为告白的对象不同，还因为告白的心理动因此时也大有所别。
　　这已经不是为了装酷耍帅了，事情本质的不同使得他无法做出轻佻的举动，像初中时那样鲁莽而不计后果，是决计无法再做到了。
　　而事实上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心理障碍在于他认为自己配不上她。这种悲观心理使他觉得，即便自己最终和黄芷晴谈上了恋爱，凭着自己现在这种流里流气的模样，也只会是糟蹋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已。
　　自己是个粗俗的差生，从小学到初中，一路上行为举止劣迹斑斑。
　　打架，抽烟，喝酒，赌博，逃课……
　　几乎是不良少年该干的他都干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染缸里待得久了，必然会沾染上一些颜色。
　　像骂脏话，脾气暴怒，性格乖张，做事动手不动口，等等恶习，每一样都染了个十足十。
　　要把这些改掉，通通改掉，他开始默默下定决心。
　　而几乎与此同时，黄芷晴对他提出了“约法三章”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黄芷晴觉察了白子华的感情，她突然以断绝来往作为筹码，要白子华在高中遵守一些她定下的规定，倘若有犯，友好的关系将不复存在。
　　“不得打架闹事，不得骂脏话，不得逃课，不得……”
　　各种各样的“不得”像紧箍咒一样地束到了白子华的头上，而这恰好合了他要改变的意。
　　是该改改了，这毫无内涵的一身流氓痞子气息。
　　而如今的他，在经过了将近两年的努力过后，究竟改变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