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过年

　　二十九晚上三姐说明天接我爸爸去她家过年，就不在哥哥家做饭了，但爸爸很生气的说胡扯，那有去女儿家过年的规矩，说他就在这里，哪都不去，到时候让三姐端些饭菜过来就可以了。我三姐走后爸爸问我：“你哥哥有没有说他们在哪过年”，我说没有说，爸爸接着说：“都回来过年了，也不说在哪里吃饭，这几年过年他都特别忙，都是接我去店里吃饭的，今年说不定还是”。正说着哥哥给我打来了电话，说：“这几天都很忙，每天都没睡几个小时，你明天去二姐家买一些春联，帮我把家里楼上楼下都贴上，钱我给你，另外，明天午饭我接你和爸爸在店里一起吃，明天下午到后天肯定是生意最好，我们中午都不回去家里吃了”。我说好的，钱就不用给我了，挂断电话我跟爸爸说哥哥说明天接我去他店里吃饭，爸爸听后心情好了很多（在他们眼里，过年过节是不能去女儿家的，必须在儿子家，如果儿子不让去就只能自己吃，女儿只能送饭过来，这些规矩也许就是他们那时候都特别想要儿子的原因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二姐家（二姐过年这几天还会卖点年货）拿了十几副对联，还有各种不同的福字二十几个，还拿了几个可爱的猪年小猪。给钱时二姐坚持不要，我就不客气的拿着走了，回到家从一楼贴到三楼折腾到10：30终于贴完了。这时我外甥过来（三姐家的大儿子）问我买的春联有没有多的，他们家忙的都忘记提前买了，这会哪里都没有卖的了，二姐家也没有了。我说就多出几张，但我不知道你大舅那边店里要不要贴。听我这么说他说那就不要我的了，他再去街上看看，找几家凑凑应该就够用了。
　　大概十一点过一些，小侄子开车过来接我们了，我把爸爸的轮椅放进后备箱坐上车就过去了。午饭就在吧台后面的狭小空间里进行，餐桌是一张很小的折叠方桌，因为空间狭小，一面靠墙，只有三面可以坐人，桌上放着三盆菜，一个汤。我和爸爸、哥哥三人坐下空间刚好，爸爸让他们也都过来吃饭，哥哥说他们还要看着，这也坐不下，我们先吃吧，等我们吃完换他们来吃。接着哥哥拿出一瓶白酒和三个装奶茶用的塑料杯倒起酒来，给爸爸和他自己各倒了差不多一两，然后说他不能喝酒，就把剩下的全倒给了我。大概有七八两居然一杯还没有倒满，看来奶茶杯子装满可以装一斤的。这是我第一次用奶茶杯子喝酒，爸爸高血压不能多喝，哥哥要忙也不能多喝，那只好我一个人喝吧。三个菜都是荤菜，对于喜欢吃素的我，感觉没什么意思，就直接盛了一碗米饭，然后用米饭下酒喝了起来，哥哥时不时还会站起来或出去招呼生意，不一会嫂子也盛了碗米饭过来吃了起来。菜凉的很快，我不想让侄子他们吃凉的，赶紧大口的把酒喝完，推着吃完午饭的爸爸到吧台外面去了。然后哥哥说等会楼上玩游戏买币的会很多，他拿一些币搬张桌子，直接在上面坐着卖币，他腿疼就坐在那里不动了，让我去楼上走动着帮忙照看一下。
　　我搬张小桌子和一个椅子，哥哥端了两盘币跟我一起去了楼上。我侄子、侄媳妇、嫂子在一楼看着，二楼我和哥哥，还有我侄子的小舅子看着。
　　因为我们这里春节过得是中午，中午会比较丰盛隆重，年夜饭就是简单的吃饺子，所以吃完中午饭会给孩子压岁钱，初一也是比较闲的，因为有个说法叫“一不出”，就是初一不适合走亲戚，也不适合做任何事情，就是可以玩，而且初一玩家里人也不会责怪，所以今天下午和明天一天是这里生意最好的一天。所以我们摆好了阵势，等待着大家的到来，很快人慢慢开始多了起来。
　　楼上的游戏机已经全满了，但还有很多孩子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买游戏币，而且都是一百，五十的买，反正都是压岁钱，买完后拿着币排队期待的等着前面人一个个玩完轮到自己。我基本都在楼上巡视，偶尔下去看看爸爸，爸爸一个人在一楼的大厅里转动轮椅走来走去，看见我过来就拉住我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不想待在这里，人那么多，我呆在这碍事，还没地方去”。我说哥哥说让你在这里住几天，你就在这吧，里面也有房间，要不我带你去里面休息，然后爸爸问我也不会去嘛？我说我回去啊，我忙完差不多就走回去了。爸爸说：“你回去我也回去”，我说不一样的，我自己随时都可以走回去，你还要安排接送的，来回很不方便，爸爸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能回去我就能回去，反正我不在这呆着”。我又安慰了他几句就再次去楼上了。
　　晚饭也是在这煮的饺子，随便吃了两碗，我就又去楼上忙活去了，等我再次下来时，爸爸还在说晚上要回去睡，我没怎么理会他就又上楼了。大概九点钟我又下来一次，嫂子说：“等会人少了你开车带咱爸回去吧，他在下面一直闹着要回去”，我说好的。大概十点多我再次下来，嫂子说现在人少了，你带咱爸回去吧。然后我就拿着车钥匙去了卧室，看见爸爸一个人在床上坐着，这个房间只有两张床，其他几乎没东西，因为这里不是家，就是看店休息用的，所以特别简陋。估计我爸想回去，也是感觉在这里太无聊了，大家都在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没人理他，连电视都没得看。我走近跟他说我现在开车和你一起回家，然后就扶起他出去上车了，回到家把他扶进屋里，他就很生气的问我：“你哥他们是不是嫌我碍事，怎么就让我回来了，去年还在那里住了两天呢”，我说没有啊，一直不都是你闹着要回来的，没有人嫌弃你的。然后给他烧了一壶热水泡了脚，就一起睡下了。
　　躺在床上我一直在想，看来爸爸是有一点老糊涂了，真的感觉这几年爸爸老的太快了，16年前爸爸除了腿脚不好，其他的都很好，身体状况，精神状态都特别棒，耳聪目明。但自从16年底得了脑梗，先是耳朵听不见了，再后来开始说眼睛也越来越模糊了，现在看来精神也有点迷糊了。我真担心哪天他会突然看不见我或者记不起我了。想想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儿子，整天都在外面瞎混不回家，没有尽过一点孝道。妈妈我已经错过了，希望爸爸我还有机会再多陪伴他一段时间。
　　记得妈妈先是在09年得了白内障，因为手术效果不好，后来看我她都说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看不清楚了。11年6月1日凌晨她突然脑溢血去世时，我在外地，坐火车要近三十个小时，飞机是晚上才有到合肥的，而且那时候老家已经实行火葬，但妈妈的遗愿是不想火葬，要土葬。家里就只能花钱找关系解决，但也不能太招摇，通常要求在家最多停留一天就要赶紧埋葬。所以当时家里人告诉我6月2日早上必须下葬，让我2日天亮前必须赶回家看最后一眼，最后我只能选择坐1日晚上的飞机到合肥。然后在机场打车回老家，在机场找了很久才有一辆出租车愿意带我回家，费用是600。但他一路不走高速，先到淮南把我卖给了淮南的一辆出租车，然后淮南的出租车到了阜阳又把我卖给了阜阳的出租车，再后来又被卖给了阜南县的出租车才送我回到家，到家时天都已经快亮了。一进家门，长辈的就赶紧带我过去掀开白布看了我妈妈最后一眼，都没来的急看仔细我就被拉开了，然后他们盖棺钉上了棺钉，抬出去下葬了。没有见到我妈妈最后一面一直是我的遗憾，那时候我才明白古话“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现在交通这么便利都来不及，如果在古代“远游”了就更来不及了。所以每次回家我都会去妈妈的坟前跪上很久，她一直是对我影响最大的女人。她说的很多话虽然朴素但却蕴含着人生的大道理，指导者我的人生和精准的方向，比如她经常告诉我“你可以没有钱，没出息，但不要干坏事，做坏人”，所以每次有诱惑时我都会因为妈妈的这句话选择放弃，坚守着做人的最低的准则：不做坏事，不变坏。
　　我不想再错过爸爸，所以偶尔和异性谈起一些对另一半的要求时，我都会提前告诉她必须接受我爸爸和我住在一起，我想陪他走完最后的人生。他都活了八十岁了，八十年的人生路我好像没有为他做过一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