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苍穹之下

　　作为一个出生在平原地区的人，我一直对爬山有着一种痴迷；对眼前的每一座山峰都有极强的征服欲望；对山那边的风景总怀有一种莫名的好奇；对每一次攀登总觉畅快淋漓。大家都说喜欢爬山的人，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有很强的征服欲望，希望自己能掌控一切自己能掌控的东西；另外一种是单纯的只是为了锻炼自己或是放松自己，这种人性格相对比较平和有点内向，喜欢安静，带些许小浪漫，而我就厉害了，是两种的综合。
　　所以刚来到这里我就问过堪布山里的情况，并牢牢地记住了这一切：这片山最高的是后面的一座山峰，主峰大概海拔5200米，主峰的我们这一侧比较安全，没有大型的野生动物，主要是一些野鸡、野兔、土拨鼠等小动物，还有一些飞鸟，靠近顶部也有鹰，有时候牧民还会把牦牛赶到山坡上吃草。但翻过主峰，那边就很少有人到达了，大型野生动物也比较多，有狼还有棕熊，一个人千万不能过去。
　　自从来到这里，除去我值周的两次和第一周的学习，我每个周末都来爬山，除去第一次因为路不熟，准备不充分没有爬到顶外，我已经四次登顶过这座最高的主峰。多次碰到过野鸡，还有肥肥的野兔，也看到过憨态可掬的土拨鼠，更有苍鹰近距离在头顶盘旋的多次经历。
　　4月29日，早饭我特意吃了很多（因为中午没有东西吃），一个大馒头，还有一个自己团的糌粑，喝了两碗酥油茶，然后去宿舍拿上充电宝，戴上帽子，出发了。
　　上下那么多次，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怎么翻过（绕过）这十一座山峰到达第十二座的主峰了，我沿着侧面的山坡绕过第一、第二座山峰，直接来到第三座山峰前（因为第一次爬过去发现第二个山峰和第三个山峰之间的山谷很深很陡，第一次下去时还摔跤了）；还有一段路要经过一片松柏林，一定要绕过去，虽然树很矮，甚至没几棵比我高的，但如果从里面穿过会很惨的（很容易被划伤，扎伤而且袜子上衣服上会进去很多松针，鞋子里也会有，扎的很疼，同时衣服上的也很难清理干净）。另外，还有一个山间河谷，一定要绕过去，不要怕多走路，要不然鞋子湿了就太惨了（既冻脚，又滑，爬山太不方便了）。即使轻车熟路爬到山顶还是用了三个多小时。
　　每次爬到山顶,我都会停留两个小时左右，休息只是很小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我喜欢“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视觉冲击；喜欢“山登绝顶，我为峰”的霸气孤傲，喜欢“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自我感觉。
　　今天也一样，站在苍穹之下，我带上耳机，听着那悠远的经典歌曲，看着山的另一边那连绵的雪峰，幽深的山谷，我知道这里一定有很多地方从来没有过人类的足迹，只有那最原始的野性与自然。而回过头来这边虽然因为山峰的阻隔完全看不到那蜿蜒曲折的澜沧江，但偶尔能看到山坡高处的藏族建筑。而就是脚下这座天然的山峰成为了人类活动区域和野生动物活动区域的天然分界线，这就是藏族人的智慧，这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这就是人和动物的和睦相处。头顶上雄鹰不停地盘旋，飞的低时我都会感觉害怕，因为感受到它带起的风，能体会到它强大气场的冲击。也能看到它很大，翅膀伸开至少有两米，他们在空中翱翔，这里就是他们的领地。我仰望天空，除了这几只鹰，整个天空干净的只能用纯洁来形容，通透的蓝，没有一片云，而远处的云都在我的脚下，他们有的遮住我上来的山路，有的环绕着我爬过的山峰。
　　在这里我会一直把充电宝插在手机上充电，因为这个高度手机也会高反，稍微不注意就会自动关机。我坐在这里不知不觉间过了一个多小时了，然后我慢慢走下山顶，来到下面的比他矮的第三个山头。这里也是我经常停留的地方，主要是因为这里有最高峰挡着风稍微小一点，没山顶那么冷；也因为这里有我们寺院堆的玛尼堆，每块玛尼石上都雕刻着精美的藏语版六字箴言，还有那五彩的风马旗，风马旗在风里被吹的相互拍打着。
　　曾经有一次在这里碰到过一个骑摩托车上来的藏民，藏族人的摩托车技术都很好，之前寺院里一个出家人骑摩托车带我上来，飞跃山谷，在山岭上狂奔，沿着悬崖边飞驰，把我吓坏了。
　　因为下周末就放暑假了，今天是这学期最后一次爬山，我突然想换条路下山（原来这条路上下都八九次了）。
　　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我站起身来，看了看山势，感觉左边相对平坦，应该可以下去，于是我团了一团雪啃着向左边的山脊走去。
　　走过了三四个山头，发现前面是一个悬崖，根本下不去，而右边是个高坡，可以艰难的爬上去，但翻过去之后是下不去的，因为那边就是我每次爬山可以看到的悬崖，现在原路返回也还好，没走出来多远；但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决定继续往左走，又走了一段发现右边有相对平坦的下坡路，于是我就向右边下坡走去，但走了一段发现这里实在太难走了，没有路，应该没人走过，这是一个小树林，林间有很多藤条拦路，而且脚下枯草很深，看不清路，总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更恐怖的是总是有各种野生小动物串出，有头顶的飞鸟，有脚下的野兔，有身旁的野鸡，真是防不胜防，好在藏区没有蛇，要不然就更害怕了。我好不容易走出这片树林但发现前面的山完全挡住视线，我不知道方向是对是错，而且此时天空阴云密布，恐怕马上要下雨了，我看了看时间，都快五点了，怎么办？我迷路了，此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些山林生存技巧，我静下心来静听寻找山谷溪流的声音，终于找到了一个山间小溪，我知道沿着它流淌的方向一定能到达山下，我又兴奋的沿着小溪走了起来，但走了一段我发现我这一侧的路越来越陡峭，再往下根本就没法走了，必须要到小溪对面，但这个宽度又太宽，跳不过去，如果回头找地方过去，又怕天黑之前下不了山，而且好像就要下雨了，我决定趟过去。
　　过到对岸后鞋子全湿了，我脱下鞋子袜子，拧干水，重新穿上继续往前走。虽然很冷，但我一直处在运动中，脚上感觉还好。大概六点钟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一个报废的羊圈，终于踏实了，虽然没有人，但这里一定有下上的路。我沿着有一点模糊痕迹的路继续往前走，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个金顶，再往前走一会一座完整的寺院呈现在眼前，我很坚定地往前走，突然右侧山坡下有只恶狗向我走来，而且疯狂的吠叫着，我怕它真的咬我，只能继续向左边的山坡走去，我想反正已经能看到下面的路了，还是躲着它吧。等看不到它，也没有叫声了，我继续转向右侧走下山来。
　　回到大路上，我不知道偏离了多远，但我清楚学校一定在右边，于是我沿着大路向右边走去。转过一个弯，开始下起了雨，还好我穿的冲锋衣，比较防水，沿着大路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学校和通向学校的山路。我居然偏离了大概有五公里，到了另外一个村（这里基本每个村都有一个寺院）。
　　回到学校，已经八点多了，天快黑了，我一进厨房，颜老师就说把我们急死了，打你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我们都吃过饭了，你的留在锅里呢！我简单的应了一声，拿瓶热水，去房间赶紧先把脚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鞋袜，回到厨房都九点多了。
　　我盛了一碗面片，一边吃一边想：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真的太脆弱了，如果我多迷一会路，如果雨早下一点，如果下的是冰雹，如果路上有大型野生动物，如果…………我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