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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量人蛇”与武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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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明谷中火势不小,周围边上住的山村都注意到了,连夜通知了驻扎在附近的火师。一时间,看热闹的,救火的,乡里乡外的村民,纷纷往东明谷方向赶……
  谷中山民也撤了出来,一个个狼狈异常,顶着一张张被熏黑的脸,邵休与小胡子混在其中,也不显眼。
  出了谷外,小胡子左顾右盼面露忧色,她没有见到接应的人。
  “李兄,我另有要事,就不同你一起回去了。”
  “什么要事这么重要,蜂王浆在此,你不回去找林老爷领赏钱了?”邵休提起腰上的那只胃袋,摇了摇,里头的蜂蜜咕咚作响。
  “三十两银子与一本拳谱而已,你帮我一并领了罢。”
  这小胡子倒也大气,整整三十两银子不放在眼里,邵休点点头,应承下来:“我领了赏钱去哪给你?”
  “不用找我,我自然会来找你。”
  说完,小胡子抛下邵休,往那些看热闹的人堆里走去,左顾右盼,似在寻什么人,没有一会儿不见了踪影。
  邵休皱着眉,摇了摇头,这年头争着领赏的人多了去了,但不将金银放在眼里的人还真是少见,饱汉不知饿汉饥,小胡子可能生在富贵人家,不懂得钱的妙处。
  沿路返回,从东明谷回到樊城,足足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回到人烟辐辏的县城,再次见到街道和市坊,见到往来如织的人流,那么多张平凡的面孔,邵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出出入入的人流熙熙攘攘,城门与往日不同,这回倒是有了士兵驻守,但检查形同虚设,几个士兵懒洋洋的看了邵休一眼,发现他邋里邋遢,泥腿子进城一般,望第二眼的兴趣都没有。
  林府的边门半遮半掩,一名房门靠在墙内打盹,脑袋一顿一顿,像小鸡啄米。唤醒房门道清来历,管家马上出来迎接,将他带过轿厅,沿着阴暗的东廊一路向北,尽头右拐来到东花园。
  此时虽是初冬,但园中菊花开得正好,姹紫嫣红,摇曳多姿。
  “不知道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回来没?”邵休边走边玩。
  管家摇头:“没有,派去谷外等待的人也没回来,听说东明谷起了大火,县里的火师都赶去了,得亏您回来了,不然老爷又要着急了。”邵休这才知道,他和小胡子恐怕是唯一活着的人,包括霍起方在内,其余人不知去向。
  林世金这回在茶室,桌上放着厚厚的匣子,另有书册典籍若干,也被整齐地叠在桌上。见到邵休回来了,还腰间鼓鼓,林世金十分欣喜,连忙吩咐仆人上茶。
  这回的茶叶不知比上次的好了多少倍,沏在盖碗里,茶汤碧绿,茶叶根根竖立,邵休接过杯盏,看也不看,随手往边上一泼,取出腰上挂了半天的胃袋,打开口子稍一用力,浓稠蜂蜜犹如岩浆一样,灌入茶盏之中。
  一时间,茶香,蜜香,甜气,弥漫着整个茶室。
  闻到这沁人的甜味,林世金喜形于色,连忙凑上来围观,见到实物马上又皱起眉头,虽知妖蜂所产之蜜,异于寻常,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黑色的。但这浓郁芬芳的蜜香味儿都在了,还能有假的?想到这里林世金神色略缓,吩咐管家将蜂蜜取下去,交给名医辨认后再去熬药。
  管家取了蜂王浆下去,林世金开始问起昨日昨夜的经过,邵休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听完,林世金也是唏嘘,拍了拍桌上的匣子与书册典籍。
  “此番多谢李道长了,那些尸首,老夫自会派人去善后,这些是老夫许下的金银与藏品,可惜他们是无福消受了……”
  听到这里,邵休下意识地看向那茶桌上的典籍,粗粗一看,竟有数十本之多,牵及也广泛,技击擒拿的拳谱,佛家的立禅法要,道家秘术均在其列,每一本都完整无比,不是镶着金边就是以油纸包裹,整整齐齐。
  邵休点点头,不有自主地看了林世金一眼,面色古怪。这个老狐狸,大概也是没想到最后拿着蜂王浆回来的人会是他,许了别人这样那样的好东西,就拿一本破破烂烂的残卷来打发他……转念一想,也是这老头能瞧人,见人下菜,比起霍起方那些人,他确实只是捡了便宜,根本没怎么出力。
  这时候,管家疾步上前,在林世金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想来应是蜂王浆没问题之类的,林世金面露喜色,得知蜂王浆无碍,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见到邵休古怪的表情,嘿嘿笑了一声。
  “这个……整个樊城,若论藏书之丰,当以我林家为首,老夫年轻时尤为爱书,也颇有财力,看书甚杂,除科举书外,什么都看。走遍了名山大川,由此也收集了不少武学,释家,道法之类的孤本…..因此,常有江湖豪杰听见风声,来林府借阅,李道长若有兴趣,大可进入老夫藏书阁楼之中,尽情翻阅,这些日子,李道长便住在林府之中罢,也算是老夫的谢意。”
  “如此,那便打扰了。”邵休算是明白了,跟这个老狐狸不能客气。
  他也明白道理,眼下回来的只他一人,林世金怎只肯听他一人言,要是直接领了赏钱就走,这老家伙绝不会放心,只有等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回返,这老家伙才能放心。再说了,他为了这点蜂王浆,差点把命搭进去,若不留下来住几天,白吃白喝享受一段日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邵休便在林府住下了,林世金也不敢怠慢他,安排了一间干净的厢房,每日两顿有酒有肉,丫鬟有下人伺候着,邵休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不劳而获的生活……
  住在林府这段时间,邵休不得已,还是得换上道袍,这道士的身份还得继续保留,好在林府管家行事周到,特地挑选了上好布料,为他赶制了件合身道袍,天气寒冷,还多添了一层棉花,穿在身上大小尺码刚刚好,暖和,很舒服。
  当然邵休也没闲着,整天往林家藏书阁里钻,一呆就是一天。
  知识就是力量,书籍是了解这个世界最好的窗口,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人物传记,历史杂学,这些杂书他通通都看,当然最喜爱的,还得是那几本拳法,道家与释家。
  其中最为感兴趣的两本书,一本是杂书,一本是武经。
  杂书封面被撕了,作者名讳不详,书中却断断续续记录了各种世上的妖物,彼如其中有一篇《两般秋雨庵随笔》,描绘“量人蛇”:‘琼州有量人蛇,长六七尺,遇人辄竖起,然后噬之。土人言此蛇于量人时,鸣声日“我高”,人亦应声日“我高”,蛇即自坠而死。’除此之外,还记录了各类民间常见到的妖物,邵休看地津津有味。
  而武经,全名为《武经基础纲要》,其中具体提到了一种流传甚广中的呼吸吐纳,技击长拳与基础心法,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胜在中正平和,适合修身养性,能强身健体,打熬筋骨。
  每日一觉醒来,邵休便学书中所述,像模像样地呼吸吐呐,打坐练气。初时颇为不适,每吐纳一会儿,胸肺之间总有一阵阵刺痛,火辣辣的,像被蒙在水里勉强呼吸,需平心静气地休息一会儿,慢慢呼吸几口,才感觉好了许多,方能继续练习。
  好在邵休忍耐力不俗,打熬了数日,胸肺之间火辣辣的疼痛才逐渐褪去,慢慢习惯了这套呼吸吐纳术。《武经基础纲要》中涉及到诸多经络穴道,人体的脏腑之秘,邵休不敢大意,又是查阅典籍又是询问大夫,慢慢揣摩学习,才逐渐把这本书吃透,慢慢开始打拳,似模似样。
  俗话说,练武之人都是半个医生,身为大夫,自然是对人体之术最为了解的。林府中,负责日常照料林千金的大夫叫裘今墨,以精通小儿病患闻名樊城,长得鹤发童颜,一张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忧患脸,谈起病患,关怀无微不至。
  裘今墨就住在隔壁的厢房,邵休刻意结交之下,二人熟络上不少。
  “这门拳法中正和平,适合酝养身体滋养肉身,修到深处,内力绵密柔韧,气脉悠长,延年益寿更是不在话下,实在是万金难求。但常人练功,看重杀伤力与威力,故对此类弃之以鼻,这才变成人人都瞧不上眼的藏品。”
  但邵休当然不是常人,他耐着性子慢慢练拳,数日下来果然觉得神清气爽,连带着整个身子都轻松了许多,也明白了这本《武经基础纲要》的妙处。
  这日,裘今墨刚从林千金那边回来,邵休早早地在门口等他,还拎着一小袋油纸包。
  打开包袱,热气腾腾而出,取出两对酱猪蹄,三斤羊下水,一碟香脆花生,还有些时蔬小菜,两坛蚁酒,这都是他刚刚从外头买回来的,足花了他十两银子,好在林世金酬金给的不少,邵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裘今墨别看年纪一大把,道貌岸然十分讲究的样子,实际上荤素不忌,最嗜好下水之物,也就是动物的内脏。
  摊开包布铺在石桌上,把吃食一一摆上,邵休招呼道。
  “冬天就该吃些热乎的,来来来,裘大夫辛苦了,咱俩先喝上一杯,这可是锦记铺子最好的卤肉,买的队伍可排地老长了,一直延到万兴桥,还有你最喜欢的羊下水,今日新宰的羔羊,可是鲜嫩地紧……”
  “有劳小哥了,只是……今天却没什么胃口。”平时见到牛下水就走不动路的裘今墨,今天却是面带愁苦,也不怎么动筷子,只取蚁酒一杯,还未喝上就已经长吁短叹。
  “怎得?可是那林千金的病情出了岔子?”
  “倒也没什么岔子,只是……算了。”裘今墨扭扭捏捏,一幅难产的样子,
  “没出什么岔子,那为何愁眉苦脸?难道是林老爷药资没给足?”这可就怪了,林世金出手阔绰,眼前的这裘大夫更不是为了点黄白之物,斤斤计较的人,想来想去,邵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担心是不是他拿回来的蜂王浆出了岔子。
  “非也非也,不说了不说了,住了那么多日,也该是离开林府的时候了……哎,兴许是老夫想岔了……”
  裘今墨谈了几口气,分明不想多说,邵休也不追问,二人执箸朵颐,才几杯蚁酒下肚,酒劲上涌,院外有人声传来,林世金爽朗的笑声已至。
  “哈哈哈,裘大夫果然医术高明!今日小女身体痊愈,全凭裘大夫的妙手与李道长带回的蜂王浆!”林世金喜笑颜开,带着其夫人,雍容华贵,面带悦色。
  听到这话,邵休才知道,竟然是林千金醒了,心中暗骂,既然是病人醒了,那裘今墨怎地一副医死了人的丧气模样,差点把他吓个半死。
  如今林府主人在前,当下按捺住,与裘今墨起身相迎。
  “李道长舍命取药,裘大夫操劳多日,二位皆是我林家恩人,小女痊愈全仰仗二位!”互相客气了几句,二人准备离开林府,却被林世金拦下。
  “招待不周,甚愧也!下月初,我林府举宴庆贺,为小女补齐诞宴,二位可要多吃些好酒好肉!宴席之后,二位再走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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