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不如死

　　吴竣拿着刀，走过一个湖边。
　　“恭喜你！”身后传出一个声音。
　　吴竣霍然转身，看到了逐墨：“你……还没走？”
　　“我不会走。”
　　“为什么？”
　　“因为我无处可去。”
　　“所以你一直在这里？”
　　“是。”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逐墨望着吴竣：“应该是我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成为她忠实的追随者。”
　　“我不是她的追随者，对她也不忠实。”
　　“至少她相信你。”
　　“那是她一厢情愿。”
　　“可你还是要去。”
　　“是，我不得不去。”吴竣眼中充满无奈。
　　“她终于在我之后，找到了依靠。”
　　“依靠？”
　　“她虽然身份如此，但也是个女人……女人都希望有男人保护。”
　　“想保护她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怎么也轮不到我。”
　　“我能冒昧问一句吗？”
　　“能。”
　　“她要你去杀谁？”
　　“楚叹生。”
　　“楚叹生？”逐墨皱眉。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是，我知道。”
　　“我现在有些同情这个楚叹生了。”
　　“为什么？”
　　“惹哪个女人不好，偏偏惹上万玉萍。”
　　“他没有惹她。”
　　“那她为什么要杀他？难道仅仅是因为……”
　　“不管你此行结果如何，我只求你一件事……”逐墨打断吴竣的话，充满恳求的眼神望着他。
　　“你说。”
　　“只要你在她身边一天，就要好好保护她！”
　　吴竣瞧逐墨，就像瞧一个陌生人。
　　月光，繁星。
　　侯玉潇坚挺的身子坐在长凳上，陈金蝶靠着他的背。
　　“你是怎么想到来楚老爷的府上，又不被他发现？”陈金蝶望着天空问。
　　“因为这里一般人进不来。”
　　“这么说，你不是一般人？”
　　侯玉潇没有回答。
　　“太平楼里的人也不一般。”陈金蝶道，“万一他们找来了，怎么办？”
　　“走。”
　　“去哪儿？”
　　“不知道。”
　　陈金蝶笑了。
　　“可惜我连为我爹报仇的机会都没有……”陈金蝶神色消沉，“竣哥哥的尸体也没办法帮他好好安葬。”
　　侯玉潇沉默。
　　“我终于知道竣哥哥去太平楼是为了什么？”陈金蝶自语，“他为了来救我和我爹，情愿赔掉自己的命。”
　　“因为他爱你！”侯玉潇开口。
　　“嗯。”陈金蝶道，“我也爱他……我也愿为他付出我的生命。”
　　陈金蝶瞧着侯玉潇：“你为什么没杀死我爹？”
　　“我本来就没想杀他。”
　　“是为了给竣哥哥多活三天的机会？”
　　“不是。”
　　“那你去太平楼究竟是为了什么？”陈金蝶道，“难道就为了钱？”
　　“不是。”
　　“你可以告诉我吗？”
　　侯玉潇一直垂下的眼睛终于正视前方，过了很久才回答：“为了出名。”
　　“出名？”
　　“太平楼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刺杀对象和他们雇佣的杀手。”
　　“所以现在江湖上很多人都在找我们，想杀我们。”陈金蝶眼中隐隐有股傲意，“你想出名，完全有很多种方式。”
　　“我喜欢这种。”
　　“很特别？”
　　“因为这样就会有很多人找我。”
　　“你喜欢别人来找你？”
　　“不是找我，是我在找那个人。”
　　“谁？”陈金蝶眼睛亮了。
　　侯玉潇抬头，望着月亮。
　　“你不会告诉我，你要找的那个人是月宫里的嫦娥吧？”陈金蝶笑了。
　　侯玉潇没有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你最在意的。”
　　侯玉潇的眼睛垂下，面无表情。
　　“我要谢谢你。”陈金蝶过了很久继续说，“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死了。”
　　“你该谢吴竣。”
　　“对，我也要谢谢竣哥哥……”陈金蝶望着天空，“是他要你保护我……你们已经是朋友了？”
　　“不是。”侯玉潇沉默一阵才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因为他爱你！”
　　“他爱我……”陈金蝶不知此刻有没有一种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的感觉。
　　她瞧着侯玉潇，发现他其实并不像表面那样冷漠——他一定也有爱吧！
　　“别动！”侯玉潇突然道。
　　“怎么了？”陈金蝶不敢动。
　　侯玉潇迟迟没反应，陈金蝶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
　　过了许久，侯玉潇站起，走向旁边小墙后。
　　陈金蝶跟去。
　　小墙后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陈金蝶问。
　　“刚才这里有一个人。”
　　“谁？”
　　“不知道。”
　　“会不会是这府上的人？”
　　“不是。”
　　“你肯定？”
　　“这里没有那么厉害的人。”
　　万玉萍推开门，满屋酒气扑鼻而来。
　　她忍不住捂住口鼻，看到淡黄的烛灯下，吴竣喝着酒。
　　除了他手里的酒，地上还有许多被打碎的酒壶。
　　“你怎么了？”她蹲在他身边，眼中充满关怀。
　　吴竣喝酒。
　　“去了一趟楚叹生的府上，就变成这样？”万玉萍道。
　　“不是。”
　　“楚叹生死了吗？”
　　“没有。”
　　“你没能杀死他？”
　　“我根本没去杀他。”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吴竣大口地喝。
　　“你到底怎么了？”万玉萍夺下他的酒壶。
　　“你该让我死的……”吴竣眼泪流下，“我现在活着，不如死了。”
　　“既然我让你活着，你就有价值。”
　　“价值？”吴竣苦笑，“当一个人在他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眼中变成了死人，他还有什么价值？”
　　“你是说……你遇见了侯玉潇和陈金蝶？”万玉萍皱眉。
　　吴竣拿回酒壶，继续喝。
　　“他们去了楚府……”
　　“你要干什么？”吴竣突然严肃，瞪着万玉萍。
　　“怎么，你还担心他们？”
　　“废话。”
　　“你都已经是死人了，他们还值得你关心？”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你也别忘了……”万玉萍道，“我要你替我杀了楚叹生，你做到了吗？”
　　吴竣消沉，喝酒。
　　“我看你最好把她忘了，免得让自己这么痛苦。”万玉萍道。
　　“我并不痛苦。”
　　“哦？”
　　“既然我已将金蝶交给侯玉潇，我就已经没什么牵挂了。”
　　“那是因为你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我现在和死没区别。”
　　“那你就更该忘了她。”万玉萍走出屋。
　　吴竣不停地把酒往嘴里倒，恨不得酒里藏着一把刀，能帮他刺穿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