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噩耗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晚上也上不成网了。李超一开始还打了丁乾一巴掌，丁乾心里记着呢，李超一个劲的道歉，要请他们吃饭，丁乾跟潘向东对视一眼。已经在心里把这个孙子骂完了，并且决定狠狠吃他一顿。
　　恒泰羊肉城是江北比较出名的烧烤大院。靠近老汽车站，是路边的一个平房，老板把屋后的院子也改成了带顶的大棚，夏天能撑上百桌。
　　附近那么多家烧烤店，都干不过恒泰羊肉城。据说羊肉保真，很新鲜，就在屋后的小路上现宰现剥。冬天恒泰羊肉城不卖烧烤，卖火锅，七八个中学生骑着山地车，小电摩，停在平房旁边的停车场里。进了烧烤大棚，把两个桌子拼一起，让服务员上了两个老北京铜锅，李超说今天要跟两个哥哥一醉方休。
　　李超他爸是村里多年老流氓，靠偷偷倒卖黄河沙子发的家，但是终归是擦边球，犯法的收入，想要转型奈何没有路子。深深自知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花。
　　所以在教育方面从来都舍得给李超付出，李超也不负众望，拿着比别人多三倍的学费，考着三分之一的分数。
　　李超跟他爸见识过道上人处理事情，村里有那欠钱不还的老无赖，年轻的打手二话不说上去就剁他个小指头，今天碰到的那一群人把李超吓坏了。那些混子可不管你爹是谁，一刀砍你脸上，到时候把他抓起来判一年，放出来了啥事没有。你脸上的疤跟你一辈子，想想就觉得亏。
　　李超是真心感谢潘向东跟丁乾，几个人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为了个女同学。今天的事也是怪自己，非出那没用的风头。
　　不过现在都好了，因为潘向东的缘故都解决了，今后也多了个谈资，自己跟豪庭的打手起了冲突，一人硬扛十几个不落下风。李超的同学都说超哥真有种，刀都架脖子上了还在那挺着。
　　年轻小伙子身体好代谢快，八个人喝了五瓶一斤的老白干，合着一人半斤多，又拿了两提啤酒继续干。丁乾不想多喝，现在话都说开了，自己那一巴掌的仇是报不了了，只能多吃李超点饭，让他多花点钱，要不然亏大了。
　　潘向东听丁乾跟李超讲他们碰到的事情以及外出旅游过得城市，不禁有些羡慕，自己从小到大就没出去玩过。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那年因为爷爷看病去的省会，在湖上坐了坐船。
　　家里这么拮据是有原因的，他还有个弟弟，名叫潘明才，现在上初二，因为这个弟弟属于计划生育外的，当时罚了很多钱，潘向东有印象，弟弟满月喝喜酒的时候，计生办得人来了，宣布了罚款事项，父母没钱，把家里的熊猫牌彩电给抱走了。
　　潘向东边吃着羊肉，边想着这些事情，突然想起手机还在静音，拿出手机来看了眼有没有未读信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二十几个未接来电，有自己妈的，还有自己大伯的。潘向东正想拨回去，刘红霞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潘向东赶紧接了电话：“妈。”
　　丁乾听到潘向东在跟他妈打电话，压了压手示意小点声。
　　潘向东皱着眉头听完电话，起身说丁乾我骑骑你电摩，丁乾把钥匙递给他，潘向东又跟李超和几个小同学抱了抱拳：“不好意思了兄弟们，我今天有点事，得去趟医院。”
　　李超一听要去医院就知道不是小事，赶紧说不碍事，这边不用挂着，乾哥我们把他送回去就行。
　　潘向东骑着电摩风驰电掣往市医院赶，他听到自己母亲呜咽着说：“你爸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市医院10楼手术室，你快来吧。”
　　潘向东被冬天的风吹醒了酒，额头上的汗反复的冒，反复的蒸发。等到了医院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到十楼手术室门口的。
　　门口围了七八个人，五六个是自己的亲戚，爷爷也在，还有两个是爸爸的工友。
　　刘红霞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低着头摆弄着一个手帕，潘向东到刘红霞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他走过去半跪在母亲跟前，攥着母亲的手。刘红霞抬头看了潘向东一眼，再也忍不住。趴在潘向东肩膀上低声哭了起来。
　　几个亲戚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两个工友走上前来，一个说道：“没事嫂子，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大事的，大夫都说了...”
　　刘红霞抬起头来，深深吸了两口气，仿佛在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等等就知道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摘下口罩，看着眼前的一堆人，问哪个是伤者的直系亲属，刘红霞走了过去说自己是伤者的老婆。医生说：“伤者现在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为了保险起见，先转入icu了。”
　　刘红霞忙不迭点着头说：“大夫他以后恢复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摇了摇头说：“我说实话，他能活下来都是命大，面包车前杠碎成几节，一节打裂了脑壳，一节留在了他脊椎上，一节插穿了他大腿，万幸没有刺破大动脉，不然他抗不到送医院来。”
　　刘红霞一边点头一边流泪，嘴里还念叨着谢谢大夫，医生叹了口气又说：“他下半辈子恐怕站不起来了。”
　　刘红霞听完就瘫坐在了地上。潘向东也有如晴天霹雳，自己还在读书，弟弟还上着初中，父亲突然瘫了，这也意味着家里的天塌了。
　　潘向东迅速分析了接下来的情况，此时已经顾不上哭不哭了，他想着父亲后续的治疗费用，母亲的工作以及弟弟的问题，自己的学是不能上了，得想办法挣钱，兴许过两年能好转，但是父亲刚刚瘫痪不能出院，住院费用俨然是最大的问题。
　　医院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刘红霞留下来守着潘子，潘向东得回家，刘红霞当时慌张出门，把潘明才自己留家里了，他没有手机也不能随便乱跑。
　　潘向东去骑丁乾的电摩，到了自己停车的地方，潘向东冷汗下来了—电摩没了，潘向东四处转了一圈，确定整个停车的区域没有电摩，他赶紧去了保安亭。
　　保安亭里坐了个胖大妈，胖大妈一摆手：“你停车票呢？”
　　潘向东摇摇头，说自己上去的急，没有停车票，胖大妈说那不行，没有停车票我们没有给你看的义务。
　　潘向东说：“大妈，我就看看监控就行，可以吗？”
　　胖大妈抬头一指：“看到没，摄像头是假的。”潘向东又央求了一会，胖大妈说：“你有完没完，你没有停车票，我怎么知道你停没停这里，讹人呢？再这么整我报警了啊！”
　　潘向东出了医院，斜对面就是刑警大队第三支队，他去报了警，留下各种信息后，希望能看一下医院大门的监控。值班的民警喝了一口热水，语重心长的说道：“回去等通知吧，路上的监控也坏掉了。”
　　潘向东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倒霉透顶了，丁乾的电摩刚买了三个月，他说花了四千多块钱。今天出了事给人家弄丢了，自然要赔的。哪怕赔两千，他也赔不起。
　　走到湖西路大桥上，潘向东倚着栏杆看着来往的行人汽车，突然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对于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来说，今天的一切发生的确实有点突然，命运的捉弄与社会的恶意组合起来，打的潘向东缓不过气。想到自己今晚上还要去手机店干兼职，攒够一个月才能赚到那区区五百块钱，而自己的父亲在icu，一天就五千多块
　　想到这些，潘向东捂着脸，扭过头去忍不住回头哭了起来。
　　也可能过了两秒，也可能过了一分钟，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潘向东抬头一看，是一个同龄人女生，个子很高，短发，长相清秀，一看就是那种好学生的样子。
　　女生问潘向东：“你哭什么啊？”
　　潘向东摇摇头，没说话。不认识人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女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见过你很多次，每次我早上起来去上学的时候就能碰到你，我也爱吃那家的油条和豆浆。”
　　“我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同龄人，起的比我还早，无论遇到什么，加油啊！”女生攥着拳头看着潘向东，潘向东也攥了攥拳，露出一点笑容说：“谢谢了，加油！”
　　女生戴上耳机，摆摆手走了，潘向东看她穿着一身运动装，知道人家是出来跑步的，自己确实见过她几次，但是这个女生好像不是二中的。那就只能是一中的好学生了。
　　潘向东回家看了看潘明才，潘明才正在玩一个大头电脑，个子不高，很瘦，跟个小猴子一样，旁边还放着半个韭菜饼。潘向东想了想还是决定瞒着潘明才这些事情，告诉了他也不会有什么解决方法。还是等刘红霞自己告诉他吧。
　　潘明才一直是住校的，他考初中的时候，国家教育政策已经跟四年前潘向东考的时候不一样了。他的成绩跟户口只能上了一个私立初中，初中高中部连读，住宿。
　　潘向东跟明才交待了一些事情，就又去金冠手机大卖场干兼职了，他决定了，明天就跟齐东芝说一声，以后不来干兼职了，自己得去找点更赚钱的行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