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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此刻正在那里与陈轩侃侃而谈的瘦削书生,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穷酸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姜念则是继续道:“事情虽然被老王给压下来了,但是书生这辈子的仕途也算是到头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次赶考,后来,他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回到了老家。”
“被人陷害的事情,他知道么?”浅浅道。
“知道。”姜念道:“老王手底下的人,把前前后后的所有细节全部都告诉了他,当然,其实就算他们不说,那书生自己也能猜得出来,说与不说其实都没有区别。”
浅浅道:“难道他就不打算报复一下,或者至少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老王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最喜欢帮人家报仇了,这一点你是清楚的,”姜念笑道:“咱们明月组织之中,除了我和你之外,他们哪个人的身上不是背负着各种各样的仇恨?王虹薇那个女人当然给出了报复的选项。”
浅浅的眸光一闪,“那书生自己放弃了?”
“师恩未报,情债难还,无此一难,我心难宽。”姜念笑道:“这是那个小白脸的原话。”
“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浅浅道:“这个负心汉,怎的就叫人恨不起来呢?”
姜念揶揄:“那我这个书生,可不可以也当一下负心汉?”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靠窗的那一桌,陈轩和书生林垂之间的交谈气氛也是越发地热络。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陈兄知我至此,垂当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书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四时香,“只可惜我一届落魄书生,实在是无以为报,无以为报!”
“哎,你我兄弟,我敬兄弟的才华和为人,可不单单只是为了要你回报!”陈轩大度一笑。
姜念和浅浅的嘴角则是微微勾起。
不单单要回报,就是说,还是要有回报的。
如果让浅浅用姜念的话来形容目前那陈轩的处境,她一定会想起那一件熟悉的话。
“有回报,就有圈套呀!”
只不过这一次,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还不太好说。
林垂的眼睛一亮,略有些兴奋地道:“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陈轩兄弟你的?只要能够做到的,在所不辞!”
陈轩笑了笑,谨慎地朝着四周观察了一圈之后,这才压低声音,对着林垂的耳朵小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就算是坐在邻桌的人都未必能够听到,而此时的姜念和浅浅都坐在房间角落的那一桌,与两个人之间隔了七八桌的距离。
照理说,这个距离,不可能有人能听的清楚。
但是姜念和浅浅的嘴角都已经勾起了笑容。
这个时候,火火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出来,就扯着姜念的胳膊道:“念念,念念,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个好玩儿的东西!”
姜念一脸的惊恐,连忙推拒道:“不不不,我还有事,我还有事,这样吧,让浅浅姐姐陪你看好不好?”
“不要嘛,不要嘛!”火火道:“浅浅姐姐会的东西比我还多,她肯定会觉得无聊的。”
浅浅立刻笑意盎然地道:“你还是跟着火火去吧,咱们的在这边的事情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
“没,没有结束!”姜念赶忙道:“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安排呢?”
“是吗?”浅浅玩味道:“我怎么不知道?”
姜念有些尴尬地道:“我,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吗?”
浅浅则是不依不饶地道:“那你现在告诉我也不迟,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去做,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好好地陪火火玩儿,知道吗?”
“听见了没!”火火兴奋地道:“浅浅姐姐都发话了,你难道敢不听?”
“哎!”姜念无奈地摊了摊手,道:“我有预感,接下来将是我人生之中又一个北上的故事。”
浅浅微笑着把手举过了肩头,对着姜念笔画了一个再见的手势,随即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品尝起了四时香。
……
……
刺史府。
许攸坐在幽暗的大殿之上,除了门外的护卫之外,周遭似乎空无一人。
“荀明真的已经死了吗?”许攸对着空空荡荡的大殿道。
“死了。”
大殿之中,一个幽冷的声音在不断地回荡。
“怎么死的?葬在哪里?”
黑暗之中,那声音沉寂了片刻,旋即道:“死于自杀,葬在寒钟观。”
“自杀?”许攸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
“没错,自杀。”那声音接着解释道:“他用真气震断了自己全身的经脉,这是他身上的致命伤。”
许攸挑眉:“也就是说,他的身上还有别的伤?”
“有。”
“那你为什么不查?”许攸的声音之中已经带了一些微微的愠怒。
“查了,”黑暗之中的那个声音依旧平静,“手腕和背部有两道剑伤,初步判断,动手的人用的是垂杨老人的无声剑。”
许攸的怒气缓缓平息。
虽然他是朝廷大员,地方上的一头巨兽,但是这并不代表,江湖上的事情他就都不清楚。
尤其是在自己身边当了那么多年护卫的荀明,他的来历,许攸清清楚楚。
这个世界上,懂得无声剑的只有四个人,一个是荀明的师父垂杨老人,一个是荀明,一个是他的师兄柳影,还有一个,则是他的师姐,柳影的妻子崔立明。
可是,在荀明死之前,其他的三个人就已经死去多年了。
查不到,是应该的。
能够用垂杨老人的看家本领打败同样浸淫在无声剑之上八年之久的荀明,那个杀手,不管是内力还是剑术,都远在荀明之上。
一个有能力杀死足以位列无生榜前六的荀明的杀手,自己的手下若是真的能够查到人家的根底,那他才要感到惊惧。
“去账房支三千两银子,找广寒宫。”许攸咬牙道:“荀明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声音又沉默了片刻。
良久,他终于道:“荀明的死,很明显是私人恩怨,并非是有意挑衅刺史府,这样做,值得吗?”
许攸道:“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是。”
那一道声音以及大殿之中的黑影,旋即归于了虚无。
许攸挺直的背脊微微地佝偻,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之上,他的脑袋枕着椅背的顶端,目光空洞而随意地望着大殿上方精致的彩砖,渐而有些迷离。
那是一个与眼下相差无几的寒冬。
妻子生了热疾,缠绵数年,怎么也好不了。
他遍寻名医,皆言命不久矣,应该提早准备后事。
许攸觉得是自己的报应来了。
很久以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账房,一个看不到未来的人。
他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账房先生,一代代地传下来,长大之后,他自然而然地也从父亲那里接过了账房的活,准备就那样平平淡淡地活下去。
可是主家家道中落,从父亲那里接班之后没几年,主家的人变卖家产,离开了本地,他也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营生。
泽州郡作账房的,大部分和他们家一样,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很少有主顾愿意用他这种半路流离出来的伙计。
原因很简单,你一个算账的,居然把主家算得过不下去了,谁还敢要?
他和刚刚怀孕没多久的妻子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那段时间,他看尽了世间的白眼,受尽了人生的冷暖,尝遍了天底下的酸甜苦辣。
妻子吃不饱饭,孩子刚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数九腊月的,怀孕生产带来的伤损,唯一的儿子夭折的悲苦情绪,还有那一点都不体谅穷人的寒风,妻子的身体日渐虚弱,烙下了病根。
妻子娘家的人骂他没用,劝说妻子和离改嫁,那个孱弱的女人提着棍棒红着眼,把自己的父母兄弟赶了出去。
后来他努力读书,一路高升,平步青云,坐到了刺史的位置,在这泽州郡之内,就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是妻子的脸上,却再也没有了贫贱时候的那些洋溢着的幸福笑容。
她总是说她怕。
后来,家里面就多了很多烛台,香炉,神像。
再后来,她还是怕。
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地做恶梦。
形容憔悴,几年之间,竟比当年吃不起饭的时候还清减了许多。
直到有一天,她开始决定去寒钟观上香。
起初是一年一次,后来是半年一次,再后来,每个月都要去一次。
可是那噩梦总是缠着她,越来越厉害,直到有一天,大夫说她活不成了,她就决定,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要搬到寒钟观里去住。
这么多年的夫妻,许攸多年来,竟一直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可是当有一天,妻子兴高采烈地带着被自己救活的荀明从寒钟观回来,身上的病似乎就像是完全好了一样的时候,许攸渐渐地明白了。
她不是怕自己因为没有子嗣,想要找别的女人续弦。
更不是怕自己抛弃糟糠。
她是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她是怕自己的丈夫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