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真实的幻境还是虚幻的真实?

　　第三节真实的幻境还是虚幻的真实？
　　“咚咚咚”
　　“哪位？”
　　“斐红。”
　　“主任请进。”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到闫梦妮的桌案前，将一张申请表放在她面前，并用手指在上面重重地点了几下。
　　申请表上盖了很多印章，就剩下最后一个签字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梦妮，去最高档案馆的机会难得，你是一名杰出的考古专家，我批准你的申请可以，但是......”斐红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看着闫梦妮，没有继续说下去。
　　闫梦妮放下手中的资料，心虚地抬眼看了看斐红，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日历，2055年12月12日，距离她取得考古学博士学位已经三年了，也是她从事考古工作的第六个年头。
　　“斐主任，虽然我叫梦妮，但那不是一个梦。”闫梦妮再三挣扎之后，还是选择坚定地说道。
　　斐红拉了一张板凳坐在闫梦妮的对面，她很喜欢这个耐得下心去学习任何东西，且对自己所想探求真相孜孜不倦的少女，尽管闫梦妮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法认清现实和幻想的梦境。
　　“我就知道你申请表上报的项目只是一个借口，我早帮你查过记录，当年发掘的古遗迹出土物品清单你又不是没看过，为什么还要固执下去？”
　　斐红双手十指交错，顶在自己下巴上，头微微前探，布满鱼尾纹的眼睛牢牢盯住闫梦妮的双眼。
　　闫梦妮摇摇头，那张古遗迹出土物品清单的复印件就压在她桌面的玻璃板下面，低眼就能看得见，没有她记忆中的银色骸骨，没有什么吊坠，更不会有什么老爷爷。
　　那就是一处空荡荡的石室，除了一些腐朽的器具以及不包含任何意义的花纹雕刻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可怕的骸骨，还有那精致的吊坠，还有一个老爷爷同她讲故事，只不过她早就记不得内容是什么，为什么她记忆中的东西在现实中完全不存在呢？
　　闫梦妮不由地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头，身体微微颤抖，她有时候自己都开始怀疑那是不是一个梦？！
　　还有那个救了自己，名字叫艾青的大哥哥，一想起艾青，闫梦妮的目光就又变得坚定些许，至少他是真实无疑的。
　　她并不是多么喜欢考古，毕竟她一个年轻漂亮、风华正茂的女孩子怎么会不喜欢光鲜靓丽的生活呢，只不过她在大学择业时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考古系，只为了印证她记忆里的往事。
　　自从她得知救了自己的艾青突然变成植物人被迫沉睡时，她就越发怀疑，一个好端端的人会因为一只热狗被噎成植物人，这话乍一听还觉得可能，但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越发不可信。
　　后来她去了医院调查取证，当初的诊断书里压根没提及热狗的事情，艾青是因为不明原因变成了植物人，长期诊断都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选择进行“越时救助”。
　　而就在闫梦妮准备继续深入调查时，她惊恐地发现，所有关于艾青这个人的信息都在一夜间被抹去了，新闻记录没有，人口普查没有，越时救助的去往踪迹也无迹可寻，就好像关于艾青的一切都消失了，除了艾青还真实存在于某些人的记忆中。
　　比如新闻主持人记得自己播报过这么一则事件，参与救助的消防员也记得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医院医师也记得自己检查过这名病人，艾青的父母也记得自己意外离开的孩子。
　　不过他们无法为闫梦妮提供更多帮助。
　　如果不是还有一些人确确实实记得艾青的存在，闫梦妮感觉自己一定会疯掉的，而这一波三折的变故也让她非常肯定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个人被真相拒之于外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闫梦妮知道独善其身她做不到，如果无法得知真相那她的生活就会一团糟，她会时时刻刻的去思考，永远不得释怀。
　　“梦妮，抱歉，你没事吧？”斐红很担心闫梦妮的精神状态，每次一提及这个事情，她就能感受到闫梦妮内心也在疯狂挣扎，可怜的孩子就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没......没事，主任，我说实话，我申请进入最高档案馆确实不是为了做项目。”
　　“梦妮啊，听我说两句，机会不易不要为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浪费掉，你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斐红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她希望闫梦妮能回到正轨上，能去最高档案馆是学习精进的好机会，那里面存有众多珍贵知识，多少人都在求爷爷、告奶奶地想法设法取得名额。
　　“斐主任，我就是在为我的人生负责。”一向羞于与人交谈的闫梦妮在这件事情上也尤为坚定。
　　办公室里足足沉寂了一分钟，斐红在闭目养神，她的手指不断地在腿上敲击着，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斐主任，如果您不相信，就当我从来没提交过申请吧，但我不会放弃的。”闫梦妮说着准备将申请表收进抽屉。
　　“啪~”
　　斐红睁开眼睛，手指摁住了闫梦妮准备收回去的申请表，眼神中尽是复杂的表情。
　　“梦妮，好孩子，你答应我，不管有没有结果，这是最后一次好吗？”
　　闫梦妮顿时面露喜色，事情有转机！
　　“我答应。”
　　如果这一次都没能发现什么的话，那或许记忆中的只是她臆想出的梦境罢了，她也确实该放弃了。
　　斐红随手抄起一支笔，飞快地在申请表最后的位置上签了字，然后离开了办公室，她有点生气，但她也希望梦妮能够认清现实，还有光明的未来在等着这小妮子呢。
　　闫梦妮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溢了出来，一直以来斐红对她都格外照顾，她一个小女生每次外出科考时有不便，都是斐红不断的在帮助她，在研究上遇到难题，从不吝啬于将知识经验传授给她，知道她心中有心结，不厌其烦的试图帮她走出来。
　　没想到最后还是让斐红为难了，闫梦妮将申请表贴身放在内衣口袋里，然后飞速从书柜上取出一摞材料，草草地塞进背包里。
　　这些都是她这些年累积的资料，她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无意间书架上的一个匣子被碰掉到地上，闫梦妮弯下腰轻轻地捡了起来，这里面存放的是她的笔记本，记录着她曾经那场“梦”中所能记忆的全部细节，上面落满了灰尘，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来不及收拾被弄乱的书架，她随手将匣子丢在了办公桌上，然后匆匆离去。
　　闫梦妮没有收拾行李连夜驾车匆匆上了高速，在第二日清晨的漫天飘雪中抵达了位于首都郊区的最高档案馆的门前。
　　她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雪里，身上的衣物也略显单薄，微微发抖的双腿说明她正被寒冷围困，不过这对于她不算什么。
　　闫梦妮心有所感地用余光向旁侧看去，似乎有一个黑影在看着她，她转头凝视，一个普通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斜靠着一颗矮树上抽着烟，一脸沧桑的印记，再寻常不过。
　　这时，档案馆的管理员正好开放了馆门，与闫梦妮看了个正脸，看着这姑娘通红的脸蛋，管理员好心地问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去休息室喝一杯，你都冻坏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的项目很急。”闫梦妮回答道。
　　“我能理解，来这里的人都是有要事的，麻烦在门口把身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带上鞋套，随后出示证明登记并通过安检即可。”
　　闫梦妮点点头，这时大门又被打开了，之前靠在矮树上抽烟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用力搓了搓手很和善地冲她微笑了一下，这令闫梦妮对这个人有了些许好感。
　　“小姑娘不错，那么糟糕的天气还能如此守时，以后定能做出一番成就。”男子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谢谢，您看起来非常博学。”闫梦妮礼貌地回答道。
　　“哪有哪有，不过是走过的地方多了些，我是一名制片人兼编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秦暮年，我最近要拍摄一部历史纪录片，来这里寻找素材。”秦暮年非常热情地说道，他伸出手似乎准备和闫梦妮握个手。
　　“呵呵，这样啊，那你一定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制片人喽。”闫梦妮勉强笑了笑，忽视了秦暮年的请求，她觉得这位制片人有点太热情了，上来就把自己介绍得一清二楚。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一路过了安检，到了档案室内部，就要保持安静了。
　　闫梦妮心中有事，也没和秦暮年打招呼就径直去了她所需要的区域，秦暮年有点尴尬，不过当闫梦妮的身影消失在档案架的尽头时，他的面庞逐渐变得麻木呆滞，眼睛中也毫无生机。
　　档案室内部空间极为庞大，平时来此的人员稀少，闫梦妮可以轻易找到一块很安静的地方，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打扰到她。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摞资料，铺散到桌面，其中一张上面是一副手绘的奇异花纹。
　　它不符合这个星球上任何一朵花的纹路，如果不是一种早已灭绝的品种，那么就一定不属于这个世界！
　　闫梦妮将这个花纹图案放置在扫描仪器中，计算机会自动和档案馆的数据库进行对比匹配，找到相似度最为契合的信息，因为数据库中的信息浩如烟海，所以这个过程需要较长的时间。
　　这点空余时间也不能闲着，她按照关键字提取了当年关于某大学城工地古遗迹的电子记录，还有文物发掘清单，与她从外界带来的材料进行对比。
　　两者并没有任何出入，她依旧无法从中找到她记忆中的事物，也看不见艾青的身影，这令她有些绝望，甚至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徒劳，最高档案馆里的记录是几乎不可能造假的，就算能，她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计算机还在运行，闫梦妮直觉得身心困乏，眼前的东西都变得迷迷糊糊的，昨晚她熬夜驱车赶路没有睡觉，现在一坐进温暖的室内又闲暇下来就有些顶不住了。
　　她将外套垫在胳膊下面，闭上眼准备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