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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在一楼。
善念念跟着韦琳琳走过去，在入口处取了橙色硬塑的托盘。两个窗口排了很长的队，孩子们小声议论今天的伙食。
“好久没有排骨了，我想吃排骨，肉嫩多汁的。”孤儿院里的孩子普遍偏瘦，人群中唯一的小胖子，快要流着口水说。
“我想吃红烧肉，红润润、香喷喷又不塞牙。”另一个少年展现了一副陶醉的表情，仿佛人间幸福不过一碗红烧肉。
“吃那么多肉，也不怕都变成胖子。我只想吃番茄炒蛋就好了，有妈妈的味道。”八九岁的少女说到妈妈时，眼神都暗淡了。
她前面的小胖子立刻来安慰，带深窝窝的小手递到她脸前，像要给她擦泪似的，“玥玥小公主，你别难过，大不了今天打了排骨，我分你一块。”
玥玥是孤儿院里最好看的女孩子，所以被大家叫做“玥玥小公主。”
“别光顾着说话了，快到了。”队伍又往前挪了几步，有人从前面打饭过来，孩子们都伸长了脖子看，兴奋地指指点点，“快看快看，有红烧肉。”
善念念微不可查地皱了眉，她对声音很敏感，即使很细微的落在耳膜里也会被放大，所以更多时候她保持沉默。
食堂里没见到操场上那几个特别的孩子，最起码大家体征上看起来都正常，这让善念念不安的情绪总算舒缓一些。
忽然，她肩头被撞了一下，身体趔趄着出了队伍一米多，她“嘶”了一声。
“大柱子，走路怎么不注意呢？”斥责来自韦琳琳，她插着腰，护在了善念念前。
“肇事者”叫丁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人如其名生的瘦高，有一米六多，嘻哈哈露一口白牙。“琳琳姐，你偏向她呀。”
吹了个口哨，又做了个鬼脸，丁柱便跑开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小男孩跟班。
“臭小子！没事吧？”第一句是招呼丁柱的，后一句是对善念念的，韦琳琳伸出手想去拉她，被躲开了。
善念念摇摇头，重回队伍，瘦削的肩隐隐颤抖，凝视着消失在食堂外的身影。
“他大概是觉得你太漂亮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讨人嫌。玥玥刚来的时候，也被他撞过。”韦琳琳又解释了一句。明明她也是个孩子，说话却像过来人，老成持重。
她声音不大，排队的孩子都看善念念。
善念念不知道，之后的一整天大家的话题都是她，并且所有孩子都认为，她一定是那个最早被领养、最先离开孤儿院的——幸运儿。
善念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正义凛凛地冒出一句话，“道歉。”
撞人的大个子应该向她道歉。
可人早没影了。
韦琳琳好笑地捂嘴：“好好好，我让他给你道……”忽然她止住了声音，两条眉毛变成毛毛虫，一条上移半寸，一条下移半寸，就很滑稽搞笑，她用眼神示意善念念看向队伍外。
那里站着一个中年女人，盘发一丝不苟，穿着很职业的工作制服套裙。
“那是柳园长。”
因为园长的到来，热闹的食堂变得安静。她认真巡视，冲每个孩子微笑，慈蔼又亲切。
打完饭菜，善念念端着托盘，默默地走到了角落里，盯着碗里的红烧肉、包心菜、菠菜汤和白米饭，玉似的手指捻着筷子，迟迟没有动手。
韦琳琳在她身边坐下，嘴里塞着一片白灼的包心菜，“怎么，不合胃口？”
善念念迟缓地抬眸，“没有鸡蛋。”
每餐一个鸡蛋，是她的标配。甭管是山珍海味，还是满汉全席，在善念念的世界里，不如一枚鸡蛋，慰藉人心。
韦琳琳毕竟不是厨师，也不是魔法师，但她最善于安慰人，“早餐有太阳蛋。你先吃，味道不错。”
“我可以坐在这吗？”玥玥小公主，晶亮的眼睛，带着甜美的笑容，温和征询，“我叫唐歆玥，很高兴认识你。”
隔壁的桌子，小胖墩和红烧肉少年打量着这边。
“可以。”韦琳琳代替善念念回答，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呢。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倒是唐歆玥热络地分享了很多孤儿院的事情，哪个护理员最受欢迎，哪对春晖父母的性格最好，等说到领养的时候，她的余光一直打量着善念念。“如果外面的领养者来了，一定要好好地表现，大人们都喜欢聪明又安静的孩子。”
被领养吗？善念念没想过，未来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她只关心她的鸡蛋。
唐歆玥舒了口气，咀嚼包心菜的声音，变得更加动听。
孤儿院里也设置了一些课程，有语言课、思维课，还有工美课和运动课。
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九点之后，孤儿院熄灯，孩子们爬上床入睡。
善念念睡不着，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她不敢入睡，因为燃烧的汽车和流血的妈妈会出现。
到后来，她将小小的身子藏在了薄被里。
轻微的呼吸，细碎的脚步声，在身边经过，驻足停留。
善念念猛然掀开被子，怔怔地看着立在自己窗前的身影。韦琳琳右手食指抵在唇边，“嘘”，左手伸出来，掌心有一枚圆润的鸡蛋。
善念念怯生生地接过那枚鸡蛋，黑夜中她的眼眸辉光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