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差

　　一个时辰后，牛头、马面先苏醒过来。牛头看了一眼地上魂魄和肉身两个吴锐，又望了望西沉的明月，顿足捶胸，道：“兄弟，百年辛苦毁于一旦，咱们升天无望了！”
　　马面也长声叹息，说道：“是啊，怎么会出这种事，那把扇子不知什么来历，竟这般厉害。”
　　牛头站在扇子五尺开外，仔细端详了片刻，缓缓道：“若我看的不错，这是三茅真君中大真君茅盈之物，不知为何到了吴锐的手里。”
　　马面道：“既然如此，咱们今日已收不了吴锐，尽快回去复命吧。”
　　牛头道：“且慢，事关重大，咱们需详加剖析，辨明利害之后，慎重行事。”
　　马面道：“咱们力有不逮，拿他不住，还有什么好剖析辨明的？其实这件事也怨不得咱们兄弟，咱们将此事的前后经过向阎君分说明白，他在情在理也不会处罚咱们。”
　　牛头皱眉道：“我料这把扇子必不是真君送给吴锐的，若送给了他，他吴锐便是扇子的主人，宝扇通灵，怎会连自己的主人也伤？你看他此时还昏迷未醒呢。”
　　马面听他说得有理，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牛头道：“不是真君送他的，他又把扇子带在身边，多半是真君私自下凡，回天时走的匆忙，遗落了此扇，后被吴锐无意中捡到的。私自下凡，遗失宝扇，可是为天庭律法所不容的重罪。”
　　马面道：“大哥说的是，阎君与茅真君乃过命的交情，此事……此事……。”
　　牛头道：“此事捅到阎君那里，他必然徇私包庇，与真君暗通气息，等真君收回宝扇后，谁还能证明今日之事？地府之内，阎君为尊，他的嘴大，咱兄弟的嘴小，宝扇这至关重要的证据咱又没本事拿到手，辩到最后，只怕咱兄弟二人难逃‘办差不利，诬陷真君’的罪名。”
　　马面变色道：“如此说来，咱们兄弟是大祸临头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牛头道：“贤弟莫急……”马面“呸”的一声，打断他的话道：“我还不急，全都怪你！当年咱二人是广寒宫后角门的护法天将，何等的清闲自在。天蓬元帅要会嫦娥仙子，从正门难以通行，转到后门来哀求咱们兄弟。我的意思是有违天条，别放他进去，你却贪他的银子，定要放行，结果怎样？嫦娥仙子一张状子告到了玉帝驾前，天蓬元帅被贬下凡间，咱们兄弟也受了连累，要在这阴冷黑暗的地府中做一百年的苦差。如今百年之期将满，又遇到了这档子事，你说该怎么办？”
　　牛头被他揭了老底，脸上一红，陪笑道：“其实天蓬元帅位高权重，仪表非凡，尽配得上嫦娥仙子，谁知仙子自己没福，反辜负了咱兄弟的一番美意。贤弟，前事已定，追悔何及？现在要紧的是吴锐未能按时拘到这个大麻烦，依我看、依我看，这个……”
　　马面瞪了他一眼，道：“大哥有何高见，尽可直说。”
　　牛头四下里观望了一番，又起到半空向远处查看，最后落回到马面身边，低声道：“事到如今，只好打一打天地神钟的主意，那口管地上时间的神钟就立在阎罗殿门口，咱们把它往回拨一天，只要能按时把吴锐拘到，便误不了咱们升天归位的好事。”
　　“什么？你、你……”马面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的好大哥，你可真敢想啊！往回拨一天？你说的轻巧，那人世间的草木生灵，万事万物，都得反过头来把这一天重过一遍。这是什么罪过？咱们便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人家砍的，十八层地狱还不得让咱哥俩坐穿了？大哥，你别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归地上时间管的不都是些凡夫俗子，还有咱们阴曹地府和众多地仙。地仙之中多有神通广大之辈，像那五庄观的镇元子，连玉帝都让他三分，这事你想瞒他，别做梦了。”
　　牛头笑道：“这些我都知道，但贤弟忘了一个人，他可保咱们平安无事。”
　　马面奇道：“是谁？咱们哪有这么了不起的朋友。”
　　牛头道：“贤弟忘了，前日有个妖猴叫做孙悟空的，他无故大闹地府，一条铁棒打伤了数百名鬼兵鬼将，不仅戏耍阎君，涂改生死簿，临走时还撞翻了殿口的神钟。如今阎君拜会了地藏王菩萨，正要联名告他。回拨神钟的事自然瞒不长久，一旦事发便推在那妖猴身上，与你我兄弟何干？”
　　马面听罢，沉吟不语。牛头见他已有些动心，又道：“明天咱们将吴锐捉到，与崔判官交接明白，领到票据便算完事大吉。召咱们回天的谕旨不日就到，只要能回到月宫，咱们便不归地府所管，阎君日后就算查出了蹊跷，总不能私下里摆布咱们，须得奏闻玉帝，请玉帝处置。那样一来，他也逃不了失察的罪过，料他也不会自找麻烦。至于镇元子之类的神仙，他们并无执事，一来懒散惯了，二来事不关己，怎会没来由的乱得罪人？”
　　马面已多少有些动心，但仍犹豫道：“你倒想得周到，可这毕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万一出了岔子……”
　　牛头趁热打铁，道：“我又何尝不知其中的风险，但如今天界的神仙越来越多，好多新升上来的安排不了职位，整天在诸天里游荡。你听说了吗？前些时玉帝已颁旨，从辰时到午时，通明殿至瑶池的道路禁止通行，以免被无聊散仙阻了圣驾。玉帝已有意对治下的各路神仙进行整顿，他能如何整顿？还不是变着法的往下裁减。按理说，未能将亡魂按时拘到也不算什么大罪，咱们在地府中再干三五十年也没什么，可那时天庭中种种革新的制度早已实施，像咱们这样的带罪之人，哪还有升天的机会？还不得在这阴暗黑冷的地府中干一辈子？
　　贤弟，难道你不怀念月宫的无边胜景？不想念咱们的玉兔妹妹？当初你和玉兔之间的情意连嫦娥仙子都知道，仙子已有意将玉兔许配给你为妻，要不是出了天蓬元帅这个叉头，你二人早就成了亲，说不定现在儿子都抱上了。贤弟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忍心让玉兔妹妹百年相思付与流水，从此天地永隔，遗恨终身……”
　　马面的心中一阵酸楚，转过脸来，看向天空中西沉的明月，轻烟薄雾之中，似乎见到玉兔的俏脸向他嫣然一笑，心头猛的一颤，脱口道：“好，大哥，咱们干了！”